第176章 你去哪都不能丟下我
駱清河心裡的答案,讓他陷入無盡的自責與對自己的厭惡...
如果讓他死在三年前,這一切,大約就都不會發生了。
他的阿知可以好好的活著,不會陷入現在的困境,每個人都可以好好的...
駱清河開始懷疑,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是不是從開始就錯了。
他為駱知,想要活著,可現在他如願了,可他的阿知,卻要為此離開他了...
他從前總是認為命運不公平,後來病好了,他重新站了起來,又覺得命運待他是極好的,可若是極好的,為什麼在給予他希望的同時,又剝奪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堅持的動力。
如果一切的一切,真是有一個上帝在主宰著眾生的命運,為什麼不能讓他的阿知活下來,好好的。
如果他能在一開始,就知道事情的走向會如何,那他一定不會選擇在駱知回來后,對她過於的關心,他會將那份沉重的感情深埋心底,是不是這樣,他的小阿知,就能一生平安順遂。
是不是一切,都錯了。
駱知攥著駱清河后腰的衣服,小臉在駱清河的衣服上擦了擦,最後鬆開了駱清河,鼻子紅紅的,濕漉漉的眼睛卻展露笑意,她笑得比平時還要燦爛好看,
「沒事,我就是太開心了。」
她抬手胡亂揉了揉眼睛,將方才沒忍住的淚水拭去,笑容明亮可人。
可這笑容,太過扎眼,讓駱清河比任何時候都還要心疼。
她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女生,卻經受了這麼多,現如今,還陷入這種困境,她此刻,該有多無助多難過...
駱清河緊緊牽著駱知的手,異常認真,一個字一個字耐心卻又嚴肅道,「從現在起,你去哪都不能丟下我,知道嗎?」
他表情過於認真,平時面對駱知時常有的溫淺笑意,此刻在他臉上全然沒了痕迹。
駱知一愣,對於駱清河的變化,有一絲困惑的,卻無端倪可尋,想了想,她又笑著點頭,「知道了。」
奇迹太難出現,從前能夠在駱清河身上出現過一次,於駱知而言,已經是萬幸。
再想出現一次,終究是妄想。
所以,她更要好好珍惜現有的最好的現狀,從現在起的每一天,她都會和駱清河在一起。
如果現在的日子,是原本想好的餘生里最後的日子,那就一起,把最後的這段日子過完,把所有還未完成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做完。
能走到哪,便算哪,在有限的時間裡過好每一天,至於其他的,便先不考慮了。
兩人走後,韓亦辦公室的門開了,他從裡頭走了出來,看著那兩道身影,緊緊牽著的手,並肩行走,他搖搖頭嘆氣。
如果當年,沒有駱知執著的想要救駱清河,駱清河只怕是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可正是有了駱知的執著,現如今,駱清河好了,可她自己,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大概這世界上的所有事,都無法雙全。
其實,要他來說,駱知從一開始的想法,就只是醫治駱清河,現如今駱清河好了,她大可以選擇一種最好的方式,讓她自己活下來。
毫無疑問,季子慕的治療方法是有成效的,那副作用後遺症在生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他也從不認為,要因為季子慕這個為人,而去拒絕這樣的一種可以讓駱知活下來的方法。
只有能活下來,之後的一切,才有了設想的意義。
駱知從前把生死看淡,卻因此忽略了,她如果死了,駱清河真的會好好的活下去嗎?
她們之間,對彼此的感情,恐怕早就超出了他們一開始的設想。
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奇迹可以出現,想要好的結果,只能自己努力去爭取。
可在現在的駱知和駱清河看來,恐怕還意識不到這一點。
...
僻靜的郊區,車子緩慢行駛,最後停在一座外觀簡陋的像是荒廢了許久的老式研究院前。
前排的助理連忙下車開車,季子慕從車上走了下去,往研究院門口走去,大門打開,一路往裡走,最後指紋解鎖開門的那一刻,寬敞明亮的走廊,一間一間的實驗室,與方才簡陋的外觀成了截然的對比。
根本讓人想不到,本該廢棄了的研究院,裡面不僅環境極好,器材齊全,研究人員更是眾多。
很快,就有一個像是負責的人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與護目鏡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大少爺,您來的正好,新的一批實驗藥劑出來了,我帶您過去看看。」
季子慕收回巡視周圍的目光,點頭,跟著那人一路往裡走,最後進了一間溫度比普通實驗室要低許多的儲存室,裡頭置放著一瓶一瓶的藥劑,更有人將一箱又一箱的半成品藥劑送過來觀察。
經過調試與實驗,季子慕翻看著手裡的實驗數據,眉頭輕蹙,「把藥劑加大,圈起來的這幾種成分加大0.2。」
那人一愣,加大0.2?
「大少爺,這已經是限定的最大的劑量了,再大...怕是要出事啊?」
眼下,這些參與實驗的人,大多都是領著錢過來自願參與的,這萬一要是出了人命,怕是不好交待,屆時,這個秘密研究院,只怕是會被查封,就連季氏也會接受調查,項目怕是又得停止。
季子慕眸光冷冽,這人在擔憂什麼,他自然清楚,眼下離項目完成,就差這麼幾步了,駱知那邊開始有了動作,在調查自己,恐怕要不了多久,這個研究院就會被查出來,屆時,上頭也會有人派下來...
麻煩就一個接著一個找上門來。
因此,他必須要加快速度,這樣一點一點的實驗嘗試的速度太慢了。
中年男子也清楚知道現在的困境,可就算是要加快速度,也需要安全,出任何事,對他們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現在不像十幾年前,沒有那麼多大家族庇佑著,眼下只有季氏和李氏...
真要出了事,牆倒眾人推,情況只會更糟。
中年男子正欲再勸說些什麼,卻聽見眼前的季子慕道,
「找些沒親屬的流浪漢。」
聲音冷漠,帶著一股漠視。
中年男子怔住了,難以置信的看向季子慕,「流浪漢?」
他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季子慕竟然選擇去找一些流浪漢來當實驗對象...
確實這是一個目前看來最好的選擇,流浪漢本就是在城市的各個角落傴僂生存,即便是繁華的蘭城,可天橋底下,破費的老城區,各種各樣的地方,還是有不少流浪漢的足跡。
這樣的人,沒有朋友,吃了上頓沒下頓,最是適合。
只要給他們一日三餐,一點小錢加以控制,若是實驗最後不出問題,錢打發了也就是,若是出了問題,處理掉,沒有親屬報案,自然也不會出現問題。
季子慕眸光透著一股寒意,看向中年男子,「找不到?」
中年男子背脊一僵,連連點頭,「找的到,我馬上去安排。」
他很清楚,眼前的季子慕,已經瘋了,為了這個十幾年前失敗的項目,他已經徹底瘋了。
只怕是再沒人能將他拉回來了。
中年男子走後,季子慕站在儲存櫃前,旁邊的助理連忙上前打開,從裡頭拿出一管試劑放到季子慕手裡,「大少爺,這是上次實驗到一半的藥劑。」
之前,這款版本剛出來的時候,用在了令江身上,後來令江北救走,一直到現在數據都沒能完善,眼下就停留在了這裡。
季子慕唇瓣緊抿,手緊緊攥著那管試劑。
再次提及這件事,就再次讓他想起那天的情景,駱知就那樣擋在了令江面前沒有一絲的猶豫。
他把駱清河當對手,可若是連一個令江,他都比不上,過於可笑。
「令江的消息查到了嗎?」
助理點頭,「目前還在駱宅,但似乎有動作。」
可駱宅守衛進出太過森嚴,根本什麼也打探不出來。
季子慕勾唇冷笑,「讓人看好,一有什麼動靜,直接拿下,駱知怕是要把人送走了。」
助理一怔,「駱小姐會把令江送走?」為什麼大少爺這麼肯定?
季子慕冷笑不語。
他太了解駱知了,令江一旦被帶回去,駱知定然會發現令江身上發生過什麼事,令江的情況,根本不是一時半會能夠解決的。
她很清楚自己對令江沒那麼容易放手,把令江留在蘭城裡,遲早都會被自己找上。
因此,她一定會選擇把令江送出蘭城。
可就如駱知會把令江送走,季子慕決然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身上帶有自己罪證的令江就這麼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離開。
不利於他的證據,要麼活在他的掌控之中,要麼...消失。
「啪」的一聲,季子慕手裡的試劑碎裂了,液體從他的手掌滴落到地上,一灘藥劑,混合著血液,最後變得澄清,空氣中卻瀰漫著一股濃郁刺鼻的藥味。
助理慌忙拿過一旁的試管,拽過季子慕的手一陣緊急處理,又點了旁邊的對講機,讓人過來給季子慕做傷口處理。
這藥劑可不穩定,若不及時處理,從傷口處感染,以後出現什麼問題,怕是難說。
季子慕卻像是根本沒有感受到傷口傳來的疼意,靜坐一旁,任由醫生給自己處理傷口,眸光平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地上的痕迹很快也被人處理了,沒有一絲殘留,空氣中那股難聞的藥味終於散去。
助理看向季子慕,卻是一陣后怕。
這些藥劑,自己都害怕碰到一點,大少爺卻絲毫不放在眼裡,任由傷口直接觸碰,似乎根本不在乎這對他自己會造成什麼傷害。
就好像,他這個人,根本不把自身安危放在心上。
一個瘋子可怕,一個不要命的瘋子,更加可怕。
現在,他已經快頻臨瘋狂的境地,不顧人命,加大劑量...
助理想到那些以後可能會出事的流浪漢,動了動唇,想要說什麼,可到底,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他太了解季子慕了。
不知過了多久,季子慕才起身離開了藥劑儲藏室,往資料室走去,助理安靜的跟在身後。
...
深夜,蘭城一處不知名的偏僻巷子,一些身穿舊衣抱著破舊席子的人往外頭看著,目光落在那些即將結束營業的飯館和餐廳。
有十幾歲出頭的瘦弱年輕人,也有瘸腿斷了胳膊的中年人,也有年邁無依的老人,還帶著孫女乞討為生。
五六歲的小姑娘穿著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舊T恤,扎著兩個與環境格格不入的小馬尾,一邊是粉色的頭繩,上頭還有一顆殘缺的珠子,另一邊是染了些泥土的藍色頭繩。
她乖巧的坐在席子上,靠在年邁的老人旁邊,一雙與處境格格不入的靈動眸子,好奇的往外瞧,想要看看外頭有什麼。
老人枯瘦的手輕輕揉了揉孫女的腦袋,「織織乖,爺爺待會去找吃的,你在這裡乖乖等著,和浩然哥待一起,別隨便亂跟別人走,記住了嗎?」
小姑娘乖乖點頭,聲音軟軟,「記住了。」
老人口中的找吃的,便是指那些大飯店餐館,在每天晚上營業結束時,都會將殘餘的菜與飯派發給附近的拾荒者與流浪人...
只是爭搶的人擁擠,老人總是擔心會傷到孫女,又唯恐孫女走丟,每回都讓她留在原地,和一個瘸了一條腿的生著病的男孩子待在一起。
見時間到,那些駐守著看的人都紛紛往那些餐館和餐廳跑去,老人又叮囑了兩句,這才從席子上爬了起來,駐著一根棍子當拐杖,即便是腿腳不便,卻努力的跟上那些人的腳步,唯恐去晚了,便搶不到吃的了。
小姑娘不放心的往外看,想跟著出去,卻被暗處年紀稍大,看起來十歲左右的男孩子拽住了手。
男孩面容沾著灰,發梢擋住了眼睛,看不清神色,說出口的話,有些沙啞,又輕咳了兩聲,「別去...」
小姑娘想起爺爺說的話,癟癟嘴,只能坐回席子上乖乖等著。
男孩這才合上了眼睛,手卻緊緊的抓著小女孩,唯恐她跑丟了。
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過去了...那些跑出去的人一個兩個都領著一兩個餐盒回來了。
小姑娘臉上掛著笑,一隻小手撐著小腦袋,圓咕嚕的大眼睛盯著巷子口,等著爺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