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試煉場上這條令蕭山人苦惱無措的長長階梯，不多不少，一共999個台階，每一階都或多或少，賦上了一種威壓，從下到上，威壓越來越大，攀爬者也越來越吃力，越來越難受。

這是安瀾仿照了修真界的登仙梯。

登仙梯，是修真界各大宗門，經常選試弟子的一種手段，幾乎每個宗門都會備上這個一條階梯路，試資質，也試心性。

當然，修真界的登仙梯是斷然沒有如此簡單的，只給了點點威壓而已。像赤霄宗的登仙梯，它的威壓是可以使攀登者血肉模糊、傷筋動骨的，能把整個人壓得全身上下沒一塊完整。這還是其次，它最難的過心那關。在登仙梯上，往往攀登者越怕什麼，就會來什麼，讓人直面心裡深處的恐懼。

安瀾想著這些玩家，隨性妄為，只以遊戲的心態參與試煉，肯定沒有修真界之人刻骨、肯拚命。所以，她只稍稍加了點不過分的難度，算是稍微測試下玩家的毅力。

安掌門的這些玲瓏心思，作為玩家的蕭山人當然不能體會，他只覺自己被壓得快喘不過了，雙腿沉重，身體麻木，連隨意動一動都很費勁。他很想放棄，「算了吧」這個念頭已經在腦海里轉了好幾圈。然而，他對那十個名額太過熱切，他對這個遊戲太過看好，他想爬上峰頂，他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到，所以他努力逼迫自己一點一點往上爬。

在遊戲這個圈子裡，蕭山人可能不是技術最好，也不是最搞笑的，但他的毅力一向為人稱道。他經常玩一些高難度的挑戰遊戲，一次又一次失敗，連觀看的粉絲心態都要爆炸，只有他一直堅持，一直重複著一遍又一遍，讓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流淚。

蕭山人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爬了多少台階，他整個人已經昏昏沉沉的，視線模糊，連腳下的路都好像在搖晃，而他的雙腳如灌了鉛，抬都抬不起來。

這個時候，他什麼都沒有想，只有一個念頭，爬，爬上去。

可是，精神恍惚中，他用雙手抬起的腳沒有放對位置，他整個人往前一絆，「撲通」一聲，五體投地，跟著就眼前一黑，無知無覺了。

再次清醒過來，他發現自己已然站在平地上。

他動了動身體，全部的疲勞、難受和壓力，都消失了。他感覺渾身，是說不出的輕快和自在，充滿了勁。

「兄弟，你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蕭山人猛然抬頭：「大鬍子？」他可記得之前大鬍子突然消失了。

大鬍子走進拍了下他的肩頭，笑道：「好傢夥，看你身體挺單薄的，抗壓能力還是蠻強的。」

蕭山人問：「這裡是哪裡？你什麼時候來的？」

大鬍子伸手指了指一個方向：「看到沒有，這裡是峰頂。我也只比你早到一會兒。」

蕭山人順著所指看去，正見一條長長的石階，直直向下，沒錯正式方才他攀爬過的石階。他怔怔望著那條給了他不能承受之痛的階梯，十分不解：「怎麼回事？我明明沒有爬完？」

大鬍子是正正經經自己爬上來的，也不大明白這個問題，他剛才只一個轉身，就看見蕭山人出現在峰頂了。

大鬍子是不喜歡多想的人，豁達道：「管他呢，反正你上來了，而且還在十個人之內。」

一聽這話，蕭山人那還管那麼多，咧嘴笑了起來，雙手一拍，興奮道：「太好了，我做到了！」這時，他的心底湧起一股成就感，是比以往通關某高難度遊戲還滿足的成就感。

激動的心情稍微平復，他開始打量在其他爬上峰頂的人。他是第八個到峰頂的，在他之前，除了大鬍子，還有三個男性，兩個三個女性。

蕭山人一一打量過去，一個一身黑的小姐姐，面無表情地靠著樹榦閉目眼神中；她的身邊是一個黑長直妹子，見他看過去，還微笑點了點頭以示招呼；再過去就是個穿著白襯衫的年輕男子，他望著一方雲海發獃；然後就是穿著十分理工風的眼鏡男，他蹲在地上，用石子在畫著什麼；眼睛男的後方，是個留著長捲髮、十分漂亮妹子，她似乎也在發獃；最後一個是個身材高大健碩的肌肉男，穿著工字背心，漂亮的肌肉線條都顯露出來，他正在壓腿。

這些人都獨自呆在，沒有交談，彷彿都沒有交談的慾望。

蕭山人想著要不要去與人打個招呼時，又有人來了，還是兩個人憑空出現，同時落地。

他驚喜的發現，其中一個就有蒹葭筱筱。

另一個是穿著時尚，長著一雙好看的桃花眼，頭髮微微捲曲的男子，看著也年輕得很。

「蒹葭！」大鬍子又看見熟人，高興地擺了擺手。

蒹葭筱筱正搖了搖有些昏眩的腦袋，聽見熟人聲音，忙將視線移過去，就見大鬍子和蕭山人站在一旁，一時驚喜萬分：「大鬍子、蕭山人！」

大鬍子馬上說道：「恭喜，你也進了前10名了！」

蒹葭筱筱聞言一怔，下意識看向蕭山人。

蕭山人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道：「是的，你不是第九名，就是第十名。」

蒹葭筱筱十分困惑：「好奇怪啊，我沒爬啊？自從你們不見了后，我就沒堅持爬階梯了，我自己也知道自己體力，覺得沒可能爬上來。」

蕭山人也覺奇怪，就問道：「那你來到這裡之前在做什麼？」

蒹葭筱筱回憶了下，如實說道：「我見你們都不見了，又有點累，就坐在原地休息了，想等等看，你們會不會下來，沒什麼特別的。」

三人陷入的沉默，弄不清楚這遊戲到底是怎麼回事。蕭山人心想，難道是遊戲出現了BUG？

「那你是不是動了什麼東西？」在這靜默的時刻，從開始就站在旁邊的桃花眼男，突然插話。

蒹葭筱筱這才察覺身邊有個陌生人，她轉頭看去，正被男子漂亮的桃花眼灼了下，不由小小倒吸一口氣，好漂亮的眼睛，她一種把它畫下來的衝動！不過，見人家正盯著她，她只得壓下這些念頭，努力回想她之前做過什麼，可能是被三人盯著看的壓力，她靈光一閃，突然想起：「對了，我摸了一個圖案。那時候我等你們等得無聊嘛，就隨便戳戳，正巧那邊有個不知是什麼的圖案，我一戳就到這裡了。」

桃花眼一幅瞭然的樣子，肯定說道：「看來是你戳的圖案，讓你直接通關了。」

蒹葭筱筱偏頭：「你怎麼知道？」

桃花眼笑了起來：「因為，我也是這樣。」

蒹葭筱筱正想說怎麼這麼巧，天空上方傳來一道柔和又清亮的女子聲音：「恭喜，你們十位通過了我萬劍宗的弟子試煉，將正式成為我派弟子！接下去，在神印契約上籤上你們的大名，你們就可以真正開啟驚險刺激的《仙門》之旅了。」

她不急不緩地說著，十個玩家身邊的清風朗日、峰頂雲海的景象一變，就單獨在一個只有白色的房間里。這個房間內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只有視線前方飄浮著一本發光的捲軸，令這個空白的房間，增添了一片光芒的顏色。

女子的聲音還在繼續：「諸位，看見你們身邊的捲軸了嗎？去拿下它吧。」

十位玩家聞言，都先後上前拿了捲軸。

不知是什麼材質做成的，蕭山人將捲軸徐徐展開，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個奇怪的繁複的圖案，他著實看不懂這個圖案代表著什麼，在他看來，它流暢的線條，似乎只是在做無規律運動。

蕭山人翻過圖案，就見到遊戲里經常會出現的條約分明的申明和合同。啊，終於有了一絲過往玩遊戲的感覺了。他又卷了卷，想跳過內容直接到達尾頁，是的，像這種免責合同，以往他是看也不看直接跳過的，以他的經驗，遊戲方不可能出現過分的條約的。

然而，這次的合同註定與眾不同。他翻了好久，都沒見底。他有些錯愕的仔細看條約，額……這合同未免太細緻也太奇葩點了吧？

第一百八十條：凡我弟子，不可懶惰，不可隨性，應勤勉自勵，積極修為；

第二百一十二條：凡我弟子，尊師敬道，友善師門，不得恃強凌弱、恣意妄為；

……

蕭山人複雜著臉色將條約一一看過去，這是遊戲合同么？這分明是宗門弟子法規啊。這遊戲做的也太真實了吧？方方面面，就好像真的一樣。說真的，他越發期待這遊戲了。

條約不僅有規訓，還有各種懲戒說明，比如要扮演好角色，如果人設崩塌，造成NPC起疑，將刪號刪檔；比如要聽掌門的話，一切以掌門為準，如果忤逆掌門，讓掌門不認可，同樣刪號刪檔，永不返游。這一條，合同用了大段大段篇幅強調，不看內容，但看字數，蕭山人都可以看出「掌門」這個NPC的重要性。

最後一條，是明明確確寫著，每人在遊戲中只有一條命，一條命用完，也將退出遊戲，刪除賬號。

咦，這還蠻奇特的，以前所有的遊戲，都是無限條命，無限重生的，再難的關卡，都可以用命堆著過。

蕭山人一邊思索著，一邊拿起突然幻化出的筆，在合同尾頁空白處，落下自己的大名：蕭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