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我

半個我

荒弭看齊沓滿臉疑惑,笑說:「是另一個平行時空的小男孩。」

齊沓對這結局有些驚訝,問:「後來昏倒的小男孩也被殺了嗎?」

「沒有,平行時空的小男孩走進昏倒小男孩的身體里,兩人合二為一。小男孩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床上,媽媽說發現他的時候他正躺在山頂的空地上。而突然出現的水木園也突然消失,但失蹤的村民還是失蹤。村裡的頑童們不再欺負小男孩,小男孩在頑童里成了小頭頭,在大人眼裡仍然十分乖巧。」

齊沓笑說:「是個好結局。」

「本來我想把它改成恐怖結局的。」荒弭有些小搗蛋地說。

「那為什麼不改?」

「因為……我怕你害怕。」

也不知道是誰會害怕。齊沓抬起對方下巴笑著貼了一下唇,仍說:「有你在就不會害怕。」

兩人沒有原路返回,而是繼續往右拐,繞了水木園大半圈,最後莫名其妙回到白樺大道。烏雲也已經散去,太陽已經懸在正空,該回去吃午飯了。

回到旅館吃完飯睡個覺起來已經是夜晚,兩人也懶得起,就開始閑聊。齊沓起玩心,先問荒弭怕不怕鬼,荒弭脫口而出就是不怕。於是齊沓講了一大堆鬼故事,荒弭想著齊沓描述的場景,成功把自己嚇得直往人懷裡鑽。

隔天荒弭手上的淤青已經變淺,手指可以靈活擺動,兩人沿著湖邊小道晨跑。午休過後,由於太陽過於熱情,只能並肩坐在窗邊木桌前,即使窗戶開右側一小條縫,擠進來的風也熱得嚇人。荒弭想把它關上,齊沓說讓空氣流通,五樓的窗外對著蔥綠小山頂,亮眼的光透過窗玻璃照進來,荒弭拉上淺白的透光不透人窗帘,窗帘上方是強力貼合式,幾個大漢同時拉扯也難以扯下。

齊沓昨天還拜託沈會拿一本荒弭的課外書來,這時剛好派上用場。

「看過了嗎?」齊沓從抽屜里拿出《分成兩半的子爵》,封面嶄新不落一粒塵。

「沒有。你可以先看。」荒弭覺得兩人的閱讀速度肯定不一樣,而自己又有邊讀邊勾勾畫畫來點小想法的習慣,和齊沓一起讀肯定看得沒那麼愜意。

齊沓知道他的小心思,還是把書置於兩人中間,手裡拿著一支晨光優品的白色按動中性筆,「你把我當成涼空氣,我幫你翻頁和畫線。」懸挂在窗邊牆上正對著兩人輸出涼風的風扇突然為有齊沓這麼個同伴而感到榮幸。

荒弭知道齊沓的決定無可推翻,只好左手放在桌前,右手放在書右側,齊沓也伸出右手橫放在書右側,剛好在荒弭手心裡虛貼。荒弭輕點手背,齊沓開始翻開,從開頭段落可知這是故事類書籍。齊沓對於故事類一目十行,掃完第一頁幾十秒後手背才被輕點。荒弭看書喜歡細嚼慢咽,每個詞的用法在語境中恰當與否,是不是錯字等都會考慮。

兩頁過後他意識到齊沓在一旁,加快了點速度,而齊沓也放慢了速度,兩人恰好可以同時默讀同一段落,翻頁后故事的銜接性剛剛好。

「請在這一句下面劃線。」齊沓筆尖開始滑動。

———活人將死者的手指割下,為的是拿走戒指。

「感想就不寫了,看完再寫。」似乎怕齊沓亂想,荒弭又補充了一句,「最近養成的新閱讀模式。」

兩人繼續閱讀,兩個多小時后,短篇小說看完,劃線部分並不多,劃了的句子卻都彌足珍貴。

齊沓放下筆反握住荒弭的右手問:「你喜歡哪個句子?」

「這一句。」荒弭左手翻到記憶中的頁碼,指著「世界上兩個造物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一場相互撕咬」。

「因為闡明了善與惡的碰撞嗎?」

「嗯。」兩位披著黑色斗篷的子爵最後拔刀相向,刺向自我。荒弭扭頭問齊沓,「你還記得上個學期我跟你講的弗洛伊德的『本我』和『超我』嗎?」

齊沓記憶模糊,難道這兩個半子爵分別對應?

還真猜中,荒弭說:「本我,堅持絕對的惡,超我,則堅持絕對的善。可是,極端的事物產生的效果會反噬其主。壞子爵逃不過被唾棄的命運,好子爵的善在人們眼裡也變成了愚善,最後兩個極端拔劍對決,兩敗俱傷。」

不過荒弭有個疑惑,就是那半個善良子爵初次出現的時候,人們說他是邪惡子爵裝出來想讓人們經歷狼來了的故事。於是荒弭假定:「裝出來的善良不也是善良嗎?」

「是,但只對陌生人有效,在熟人面前會露出破綻,反而引起厭惡。」

荒弭同意,於是化身採訪者:「請問齊沓同學,讀完有什麼感想?」

被採訪者齊沓認真對待問題:「好人為了使事物完美而變得不切實際,壞人遵照現實而變得不擇手段。」

齊沓搶先轉為採訪者:「下一個問題,有人說,絕對的善和絕對的惡毫無人性可言,那麼荒弭同學,如果你只能在絕對的善和絕對的惡之間選擇一個,你會選擇哪一個?」

「我會選擇做一個惡人,因為善良的終點是邪惡。而且好心辦壞事,絕對的道德高尚反而顯得愚蠢。」荒弭笑意減退,「實際上水木園的故事是我編的,齊沓,我好像沒那麼善良了。我感覺我的思想已經偏向邪惡,放在以前我不會想到一個孩子殺人,也不會懷疑陌生的清潔工大媽是壞人,看到長得凶神惡煞的人不會把他往犯罪方向想。」

齊沓右手放開握著的手,移到荒弭嘴角摩挲,似要止住將消失的笑,說:「你這只是在脫離自己規定的另類絕對的善,你的善良開始帶上了鋒芒。荒弭,我希望你的善良是這樣,背後要有點小精明,像書中的胡格諾教徒頭領說的那樣,『施捨,並不意味著在價格上讓步』。」

我的善良掉到了地上,是你,俯身把它撿了起來。

荒弭笑容復原,「那你呢,選擇哪一個?」

「我選擇剩下的極善,兩個子爵最終刺傷對方被縫補回原型,而我不會,我會選擇走進你。」

一個完整的人,離不開善,也離不開惡,你看,他們註定融在一起,合成一個完整的人。

荒弭笑得溫柔,木桌上的書和筆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收進了抽屜里。

齊沓嘴角突然帶著邪魅,湊近荒弭耳邊,語氣曖昧:「那麼現在,可以讓子爵變完整了嗎?」隔開一點,見荒弭耳廓見紅,沒有回應,而是側臉被貼過來的臉蹭了蹭。

得到無聲肯定回答后,齊沓輕啄一下耳垂,然後雙手摟著眼前人貼唇含吮,帶動著起身,移到桌子另一側,剛好在風扇斜下方。親吻逐漸兇猛,荒弭雙腳離地坐在桌上,啄吻在頸側流轉,手胡亂攥著齊沓腰間和自己一樣的白色短恤。

齊沓的右手早已探進衣內後背撫摸,順便穩住荒弭後仰的身子,左手這時才從衣擺探進去,緩慢往上爬。不多時,喘息聲加重,衣物擦過桌角滑落一地,半句□□沒入糾纏的唇舌。右手從齊沓腰間離開,抓住身側的桌沿,用盡所有力氣的骨節蒼白分明,左手攥著柔軟的窗帘,窗帘被下扯得綳直。

荒弭的臉上染了不少紅暈,唇舌卻仍在不停挑逗,換來的只是腳趾的不斷蜷曲。不久后,齊沓左手扳開荒弭抓緊桌沿的手,空蕩的手掌立刻反轉與來尋的手指相扣。整個人突然被順勢抱起,嚇得忘了唇中的撩撥,好在快出口的□□還是被及時堵住。攥緊窗帘的手鬆開摟住脖子,留下一團褶皺。

走到床邊順勢倒去棲身在上,齊沓鬆開扣緊的手指,雙手捧著那人的臉,指腹抹了抹眼角。那人咬緊牙關悶哼,手指攥緊床單,任由齊沓一下一下溫柔親吻臉上每一個角落。而後十指緊扣,驚吟一聲后又隱在唇舌中。

窗邊小縫隙吹進的熱風,輕撩起淺白窗帘,輕微轟鳴轉動的風扇,也止不住白皙上逐漸增多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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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零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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