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5 章

「沒什麼。」易斯年咽下了所有的疑問和深究。

他無名無姓，連自己來自何處都不知道,又憑什麼苛刻賽維沒有秘密。

瞥見他的擔憂和惶恐,韓一笑捧起他的臉龐，霸道宣告,「別胡思亂想,我是你的，而你，是我的，和聞新,和安卓,和誰都沒有關係。」

易斯年微微垂下了頭，眼底清光一片，像雪山湖畔倒影的月色,透著無邊的冷寂和疏離,涼得人骨血結冰。

韓一笑再次仰起頭,獻上了虔誠的一吻，「好了，再不下去，聞新要來踹門了。」

韓一笑以最快的速度衝下了樓,簡單吃過早飯後,和聞新胡旭一起準時到達了學校。

幾人剛踏入校門，就被人潮攔住了去路,「怎麼這麼多人？」

聞新剛想拉過一名同學詢問,就被皇家衛兵推進了隊伍,廣播適時響起，提醒著全校師生都必須無條件配合進行全身檢查。

聞新的濃眉擰巴在了一起，「又檢查？不會又要抽血吧？」自打報名參加野外集訓以來，前前後後都做了快二十次全面檢查了！看見儀器他就想吐血。

胡旭也厭煩了無休無止的檢查，「看這陣勢，不知得排多久。」

韓一笑踮起腳張望著擁堵在前面的高高低低的人群，詭異的嗡嗡聲就潛伏在攢動的人海中，且不同於先前，單一卻洪亮，現在卻嘈雜又密集，頻率也高低不一。

「賽維，要不我們先走吧？」聞新湊過來說悄悄話。

兩人正說著話，幾名素無往來的學生突然朝這邊小跑過來，臉上還洋溢著熱情的笑容，紛紛揚起手打招呼，「賽維！」

聞新很是茫然，「你認識？」

韓一笑搖搖頭，「不認識。」

聞新更茫然了，「那他們這麼熱情，大老遠就笑得那麼開心？」

韓一笑站定不動，一瞬不瞬的看著幾名學生越跑越近，突然，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喧囂的空氣，人海盡頭的檢測儀器發出了刺耳的警示聲，臉色慘白的學生特殊噴霧的刺激下，突然四肢抽搐，踉蹌摔地。

離得最近的人群轟的一下退開，「怎麼回事！」

只見那名新生的五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凹陷，僵直的十指瘋狂抓拉著肚皮，沒幾下就皮開肉綻。

「那是RH噴霧！對人體無害！」

「他被蟲族寄生了！」

與此同時，原本面帶微笑的幾名學生笑容逐漸消失，跑動的速度也慢了下來，澄清的視線漸漸僵硬，他們反手從腰間摸出了粒子槍，齊齊瞄準了賽維。

「怎麼回事！」聞新拉過賽維想閃躲開，卻被守在旁邊的皇家衛兵推回了隊伍，他剛想硬碰硬，只聽砰的幾聲，幾名新生被安卓王子手下的護衛隊當場擊斃，聞新鬆了口氣，「他們......」好奇怪。

「沒事吧，賽維，讓你受驚了。」英俊貴氣的安卓像一陣和煦的春風適時現身。

「我沒事，謝謝。」韓一笑不冷不熱的回應著安卓的關心。

安卓嫌棄的擺擺手，「趕緊把那些人抬走，送去實驗室，務必小心，他們很可能已經被蟲族寄生了。」

「寄生？」聞新猛然大悟，「難不成......是那顆星球上殘存的蟲族前來尋仇了？」

「很有可能！」胡旭猛地點頭，「可是它們怎麼能跨越這麼遠的距離，怎麼能躲過那麼多次的檢查，要真是這樣，那被寄生的數量絕不止這幾個！」

韓一笑搖頭否認，「若真是蟲族女王想尋仇，沒有足夠安全的巢穴和足夠充足的食物，它不會冒險大量產卵的，只能通過精神入侵控制人類，換句話說，檢查艙只能檢測出被蟲體寄生的人類，檢測不出和蟲族女王建立精神連接的人類。」

安卓脫口而出，「你的意思是......剛剛那些企圖攻擊你的人都是被蟲族女王精神控制了？」

「愚蠢。」懸浮在半空中的易斯年忍不住罵了一句。

韓一笑不置可否，只抬起手掩飾笑意，是是是，安卓愚不可及，而你聰明絕頂。

安卓也回以微笑，卻暗道，事情恐怖沒有這麼簡單，沒有他的允許，能使喚得動皇家衛兵的，除了父親和阿姐，就只有高聖遠了，他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怎麼會突然想起來對全校師生進行體檢。

交頭接耳討論著的人群逐漸安靜了下來，那名被困死在檢查艙的學生也停止了抽動，被皇家衛兵連著檢查艙抬走了，人們陸陸續續的走進一個個豎立的檢查艙，直至午後，草坪上才恢復了正常。

檢查結果卻出乎高聖遠的意料，賽維的體質確實特殊，但不管是血檢還是全身掃描，甚至於誘導劑都檢測不出半分她被蟲族寄生的痕迹，更奇怪的是，猝死在檢測艙的學生也是這樣，反而是意圖攻擊賽維的三名學生體內的蟲族幾近成熟，隨時都能破體而出。

夏林百思不得其解，「怎麼會這樣！」

回憶起檢測現場賽維說的話，高聖遠似若有所悟，「她知道，她知道單憑肉眼或掃描，根本檢測不出被蟲族女王精神控制的人類，可是......那三人又為何突然攻擊她？」還有那名猝死的學生，又為什麼對HR噴霧產生如此強烈的反應。

一個可怕的事實呼之欲出，難道......這兩種侵.占方式都存在於軍校！

思及賽維曾活捉蟲族女王的事實，高聖遠判斷，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賽維就是蟲族女王，被關進實驗室的不過是一具蟲族肉.體，她故意製造混亂，只是為了分散他們的注意力，擺脫嫌疑。

二是，她的精神力遠遠高於蟲族女王，所以才能輕易壓制全盛狀態的蟲族女王，將其活捉，才能誘發被寄生者的精神崩潰......

「難道......」夏林也想明白了關竅。

「她若是蟲族女王，更不應該拒絕安卓和霍天奇的交好才對，繁殖是動物的本能，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可賽維偏偏只與聞新幾人要好，寧肯跑去暮色里撿垃圾，也不肯接受安卓的資助。

高聖遠唇邊染上了一抹淺笑，她果然和霍行舟一樣的肆意猖狂。

***

暮色降臨時，兩人踏著夕陽回到了小小的宿舍樓。

「賽維，」聞新突然拉住了賽維的手，「你......這段時間，早出晚歸的，我們好久沒有聊聊了，要不，去我房間坐會兒？」

蟲大和蟲二還等著她投喂呢，「改天吧，我累了，我先睡了，辛苦你每天做飯了。」

聞新有些失望的撓了撓頭，「沒事，那好吧，晚安賽維。」

聞新愣愣的站在了賽維門前，聽著熟悉的落鎖聲，心裡也響起了同樣的聲音，他小聲的嘀咕著，「易斯年，我怎麼沒聽你說起這個人，也沒見他來找你，他到底長什麼樣？你該不會是騙我的吧，賽維，我知道你不喜歡安卓，可是......」

隔著房門，雖聽得見聞新的嘀咕，可韓一笑沒了心思安慰他，她原本打算儘快送走蟲大和蟲二，可剛一踏進房門，她就發現不對勁了。

蟲大和蟲二沒有像往常一樣搖晃著腦袋爬到她腳邊撒嬌，它們已經......僵死在了床前，任憑她戳來戳去，一動不動。

「死了？」怎麼會這麼突然？毫無徵兆！沒有任何的外傷，沒有中毒，也沒有掙扎的痕迹。

「我看看，」易斯年也蹲下身來，伸出手查看，「奇怪。」

「哪裡奇怪？」

「它們的內部臟器正在液化，所有的組織和細胞都在快速分解。」

「分解？」聯想起蟲族的變態發育，韓一笑猜測，難道它們沒死，只是進入了下個生長階段，不過，它們現在的模樣已經是蟲族成蟲的形態了呀。

「對。」

「不管怎樣，它們也得離開這裡了。」比賽將近，既然軍校已經出現了寄生體，為了避嫌，萬不可叫人發現她還豢養著兩隻蟲子。

「送去暮色里？」

無形的空間屏障承托起兩隻蟲子，被韓一笑抱在了懷裡，「嗯，現在就走。」

房門自動打開，韓一笑腳下一頓，「聞新，你怎麼還在這？」

「你這是要去哪？」聞新的視線穿不透空間屏障，只察覺賽維的臉色略顯緊張。

韓一笑還不打算告知聞新真相，「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不用跟過來，去睡吧。」

目送著賽維匆匆離去的背影，聞新的聲音越來越小，「你是去見......易斯年嗎？」

「肯定是吧，」聞新自問自答著，「這是你第一次......不讓我跟著。」

數日後，萬眾矚目的機甲大賽在足以容納近百萬人的競賽場拉開了序幕，每組成員輪番上場展示自己所設計組裝的機甲，當機甲白虎出現在幾十萬雙眼睛里時，現場忽然鴉雀無聲，唯有以朱小明為首的校外人員爆發了親切的呼喊聲！

朱小明興奮得又跳又笑，「喲！賽維！看這裡，我們在這！」

「他們真的很厲害，」儘管身在別組，胡旭也高舉起了雙手，朝朱小明揮手示意，「能在這麼斷的時間內，用二次回收的殘次品組裝出來完整無缺且行動自如的機甲，已經很不容易了。」

「嗯。」身為隊長的高達希也操控著機甲青龍，沖著不遠處的機甲白虎揚了揚手。

現場觀眾可沒他們那麼淡定，紛紛在官網上吐槽，「什麼破玩意，也好意思參賽。」

「這麼敷衍的作品，還想畢業？」

「自從擴招了名額后，帝國第一軍校已經不是從前的第一軍校了，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混進來。」

「對比霍少爺的裂天，機體流暢又裝備精良，比這隻廢品威武霸氣了不知多少倍。」

「看來果然沒有機械行敢出售零件給他們。」

「偷工減料了吧，體型大小才裂天的三分之一，我懷疑它根本無法做什麼複雜的動作，一動就得散架。」

電子訊息承載著滿滿的惡意和陰險的詛咒在半空中交流轉換，像極了無數條盤旋在太空的垃圾帶，將競賽場圍得密不透風。

「我不喜歡。」易斯年清冷的聲線滑過耳廓。

「什麼？」韓一笑不解。

「我不喜歡他們看輕你......」污衊你，詆毀你，若論實力而言，烏泱煩躁的人群中沒一個是你的對手。

「我也不喜歡，不過，我不在乎，他們要看輕要討厭要喜歡我，與我何干，那是他們的事，」韓一笑操控著機甲白虎回應了朱小明的熱切呼喊，同時用微不可察的聲音和易斯年交流，「只要我在乎的人，他們還在乎我就好。」

高坐最佳視角的高聖遠像多年前那樣，狀若無意的詢問夏林，「你猜這次，誰會奪冠？」

夏林深思了一秒，「按實力來說，應當是賽維。」

「這回，你倒是聰明了些。」複雜的笑意滑過嘴角，高聖遠收斂起了漫不經心，將目光放遠，鎖定了被孤立在隊伍最後面的機甲白虎。

那些原本不甚在意的記憶倏忽湧入了腦海，耳邊傳來了霍行舟的聲音，「你為什麼幫我！」

那時他初登家主之位，老一輩的沒把他放心上，年輕一輩的就更猖狂，霍英東不過是殺得最順手的一隻獻頭羊罷了，「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看看霍英東大失所望的模樣，咋們各取所需，你無須難為情。」

「我知道你，你想殺雞儆猴。」少爺略帶沙啞又清朗的獨特聲線像銳不可當的利箭劃破長空，霍行舟直白又無畏，沒有半分的猶豫和磨蹭，什麼都敢說，也什麼都敢做。

正如賽維，那天她也說，「我折辱了霍家也對你有好處，你不是一直看他們不順眼嗎？我只要霍行舟的消息，咋們各取所需，兩不相欠。」

「她抽中頭號了！」夏林的聲音將高聖遠拉出了回憶，「太巧了，她明明是最後一個按下搖號鍵的，卻偏偏抽中了1號，1號是......」

「是霍天奇吧，」高聖遠瞄了一眼虛擬屏幕，果然在對戰次序的首組發現了兩人的機甲代號，「我猜，最後的冠軍會是高達希。」

「什麼!？」夏林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想再次確認時，台下爆發了浪潮般的截然不同的呼喊聲，又發生什麼了？

夏林俯身去看，在人群中發現了好多熟悉的身影，「是楚嘯他們......」

越來越多的人群突然湧入競賽場，其中不乏提前收到X先生的消息特地趕來觀戰的因傷退伍人員，更有許許多多從地下競技場跟到軍校競賽場的老賭徒，尋著無比花哨的超大電子橫幅擠進了朱小明身後的隊伍，霸佔了近十萬張座位。

「他們怎麼來了？」聞新拉過朱小明和聞樂塞到了自己身後。

聞新正戒備著對方的一舉一動，賽維的聲音透過智腦，傳遍了賽場的每一處角落，「霍天奇，你準備好了嗎？」

霍天奇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就憑這堆破銅爛鐵，你還想贏我，我可是玩著機甲長大的。」

「我可不需要花費二十年時間來熟悉機甲，兩個月的時間足夠了。」韓一笑一如既往的啟動光劍，交叉在胸前，朝著觀眾席比出了象徵著勝利的姿勢。

迷弟聞新高舉雙臂，喊出了口號，「賽維！必勝！」

幾十萬師生你一言我一句的反駁著，「不自量力！」

「裂天，贏定了！」

「去死吧，垃圾！」

突然，身後傳來了粗壯的吼聲，「白虎！弄死他！」

「啥？」聞新眨巴眨巴眼睛，懷疑自己幻聽了。

「哥，你看！」聞樂拉過聞新關注戰況。

來不及多想，聞新的整顆心都揪成了發漲的麵糰，視線隨著機甲白虎起起落落的身影來回晃蕩，七上八下，不知日月天地，陰陽顛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