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0.
Chapter20.
不得。不得。不得。欲求,不得。
中央控制室
綱吉戳了戳眼前的鍵盤卻沒有馬上操作,倒是帶著些猶疑不定的神色轉頭看著散坐在身後的reborn、雲雀他們。
Reborn瞭然的彈了彈帽檐:「蠢綱你放心,不管一會兒發生什麼我們都不會開口的。」
綱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這才轉回身,雙手飛快的動了起來。不一會兒,一個甜美的電子音傳來:「您好,這裡是EVA。」
「這是聘禮。」
「EVA,接通這個指令的最後一個對象。」綱吉語氣嚴肅,但在說出那個惡俗的指令時還是有一兩秒的停頓.......
「已接通。」
「夫人?」一張可愛的臉出現在大屏幕上,讓人一看就想要撲上去咬一口的臉蛋很是搶眼。
「啊,原來和紫霄聯絡的是雷啊,還以為會是嵐或者晴呢。」綱吉笑了笑,沒能直接聯繫到傑拉爾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叼著根巧克力棒在嘴裡的雷顯得很興奮:「發展叛徒什麼的,當然還是我最拿手啦!倒是夫人比我想象的來得早呢!」
綱吉挑了挑眉頭:「雷你似乎很開心啊。」
「因為終於又見到您啦,明明上次都沒有講上話!」雷雙手捧著臉湊近屏幕,「夫人見到我不開心嗎?」
「開心哦!雷在等等,我想你家boss很快會讓我們見面的。」綱吉用一種哄小孩的語氣淡淡說道。
「恩恩,我啊最喜歡夫人了,夫人也要最心疼我哦。反正boss說過馬上就能帶您回家了,到時候雷還要和您睡哦~!」用力點了點頭,雷甩下一句話孩子氣的....消失了。
綱吉對對方孩子氣的行為不置可否,下達了另一個指令:「更改通話,EVA,接通傑拉爾。」
「好的,請稍等。」
在等待的時間內,所有人的臉都緊繃了起來,因為那個始終帶給他們莫大壓力的人要出現了,也因為剛剛的對話雖然詭異,但也明顯在挑釁他們。聽對方的意思,似乎是很有必勝的把握啊。
「抱歉,您的指令許可權不夠。」冷冰冰的電子音絕對聽不出絲毫道歉的味道。
綱吉有些驚訝的頓住了,屈起的食指在金屬檯面上敲了敲,奇怪的帶著些不情願意味的說:「更換為非限定模糊指令,『歡迎回來,老公,是先吃晚餐還是先吃我呢』。」
「好的,請稍等。」
又是等待的時間,這次中央控制室里的氣氛卻頗有些詭異,reborn和守護者們各個都石化兼風化在了原地,絕對是一扒拉一爪子渣的程度啊!
綱吉極緩慢的轉過身,對著他們,然後.....標準傻笑。
還沒等綱吉開口解釋什麼,傑拉爾那邊已經接通了。
沉默,大約經過了十幾分鐘的沉默,傑拉爾那魔魅的嗓音才打破了眼前的僵局:「我很開心,小兔兒,我很開心你還知道怎麼找我。」
皆是一愣。在其他人還不明白時,綱吉已明白過來了。他張了張嘴,竟然無法流暢的說出話來,如鯁在喉。好半天才恢復:「我記得你從以前就最喜歡我說這句話。」
「你說過,不管世事如何瘋狂扭曲,只憑這句話,EVA就攔不住我。」
傑拉爾好笑的搖了搖頭:「當初要你說這句話可不容易,向來只要你一開口,我就知道你又有什麼稀奇古怪的念頭,反正總是折騰我。」
綱吉一愣,大概是不好意思了吧,雙頰漸漸染上層粉紅,煞是誘人。
兩人之間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暖意,記憶的魔盒在此刻突然被打開,過往那些或悲或喜的情景飛速閃過眼前,快得讓人抓不住,也忘不掉。哪怕少有人見證,也無法抹殺那些不短不長的一年半里,綱吉和傑拉爾之間的羈絆已然深刻。
恍惚間,傑拉爾甚至伸出了手,大概是因為觸及到了冰冷的屏幕,他才一下子清醒過來,因為自己的失態而目光含煞。之前的一室旖旎,散的無影無蹤。
綱吉苦笑,為自己剛才一瞬間的動搖,那段在復仇者監獄底層的日子太過安然,實在是引人淪陷。
但世事早扭曲,無論錯誤開始於哪裡,都已無法停止。那條攬在他們之間的深淵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不斷瘋狂擴張著。伸手,觸及只是冰冷空氣;邁步,腳下是死亡迴廊般的深淵,只能退後,然後眼睜睜看著彼此越來越遙遠。
前塵似夢,該醒醒了。
綱吉閉了閉眼睛,努力讓自己冷靜。再睜眼時,眼中已是一片澄凈:「傑拉爾,你把白蘭怎麼了?」
傑拉爾聳了聳肩,擺出一副「綱吉問了個蠢問題」的表情:「他可是我的貴賓,當然是好好招待了。」
好好招待?看來是已經用刑了。綱吉募得收緊了拳頭,低著頭一言不發。
看著綱吉的樣子,傑拉爾愈發愉快了,笑的見牙不見眼:「小兔兒心疼了對不對?像心疼六道骸一樣心疼白蘭了?」
綱吉抖了抖,似是無法忍受般低吼:「是心疼了。是像心疼你一樣的心疼他,你明白嗎?」
「啊啦啦,被你和白蘭擺在同一高度,我該高興的不是嗎?」傑拉爾屈起食指,輕點這下巴,拉扯出一個古怪的笑臉,「不過,小兔兒說謊時努力裝作認真的表情還是一樣的可愛哦。」
潛台詞明顯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小兔兒鬼才相信你的話嘞。
綱吉皺眉:「傑拉爾.....」
「呵,你放心,他還有用,短時間內我不會再動他。倒是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傑拉爾突然一俯身,一字一頓的說,「三天後,但願你能玩的開心。」隨即,他伸手截斷了聯絡。
隨著EVA的退出,巨大的屏幕又重新護膚了黑暗,守護者們大多還沉浸在剛剛的情景中,呆呆傻傻的。只有reborn,一雙鷹眸仍是犀利如常,他定定的直視前方,而視線的重點自是始終僵挺著背,不肯轉身也不言語的綱吉。
打破死寂的是一向看不懂氣氛的獄寺:「十代目,剛那個.......傑拉爾的最後一句是?」
「嗯,是宣戰了呢。」綱吉回答道,才一轉身就發覺了reborn專註到了詭異的目光,不由有些奇怪:「reborn?」
語速慢到了一字一頓的地步,語調也比往日低沉,reborn的問題和三天後的大戰毫無關聯,但也讓人無法招架:「傑拉爾對你來說有多重要?」
不是『是不是很重要』,而是直接問了『有多重要』,reborn幾乎已經肯定了傑拉爾在綱吉心中的地位,不管是以哪種感情維繫,但至少他們之間那種看似錯漏百出、岌岌可危的關係,實則毫無縫隙,拒絕著所有人的插足。
綱吉眯眼笑著,眼角的刺青彷彿活了一般:「reborn,三天後就有一場惡戰了,我可是要回液鈾艙好好休息,其他的以後在說吧。」
連揮手都沒有,只甩下這麼一句話,綱吉幾乎是在逃離,他迴避了reborn的問題,更無視了眾人迷惑擔憂的目光。
習慣真差呢,人走了,卻忘了帶走自己留下的悲傷。
Reborn扶額,朝下自己居然遲鈍的現在才發現那個笨蛋的刺青難看得要死。殘艷的蝶,停留在眼角,寡淡的蔓延成一片涼薄。不笑的時候像笑的無心無情,笑的時候像哭得無聲無息。
在眾人各自心思沉重的默然時,骸望著綱吉轉過門扉的身影,那一瞬,他清楚的看到,自己和他之間,隔著一線陰陽,細薄卻跨越不得。
一道深淵,一線陰陽。或深或淺,或遠或近,欲求,總不得。
因為一些顏色詭異的化學藥劑而顯得可怖的實驗室里,reborn和威爾第已經僵持很久了。
最終,威爾第翻了個白眼,放下手中的試劑,盡量使自己看起來正經一點:「reborn,你到底有什麼事?都跟了我一天了,你不煩我嫌煩啊。」
Reborn低頭轉著手裡的槍,略有些小得意的勾了勾嘴角,但很快又垂了下去:「既然覺得煩了,你就乾脆點說。」
「你想要說什麼啊!」威爾第心裡自然是清楚的,但一想到綱吉承受了那麼多,而作為他老師的reborn卻扮演著旁觀者甚至是推手的角色,他就心裡一陣氣,什麼也不想說。
Reborn淡淡抬頭看了威爾第一眼,心裡對他的想法也了解了個大概,陳然,這些他無法辯解,但有些事情如果不弄明白,他大概真的會拿著槍頂著綱吉的腦袋逼著他說。
「蠢綱到底在計劃點什麼?你也是參與者,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威爾第微微一愣,如果不是看到了reborn的表情,他幾乎會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他居然在那個世界第一的殺手大人的話里聽出了掩藏不住的疲憊,似乎還有一點點的拜託意味!
這真的太不像是那個reborn了!
任性的科學怪人也難得的心軟了一下,嘆息了一口說道:「你說我是參與者,其實也不是很對。我的確參與到了他的計劃里,但也只是接觸到了冰山一角,如果他不開口,我根本不知道該做點什麼,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不再需要我。我甚至覺得他從一開始就只打算一個人。」
「他只是不斷的告訴我,他一定要殺掉傑拉爾,一定要。那樣子,就好像不是在告知我,而是在說服他自己一般。除了這個,我什麼也不知道,他把他的那些腐爛掉的東西都藏得好好的,只給我看一個空殼。即使我知道他已經病入膏盲,也沒辦法救他。」
「他和傑拉爾的過去我沒有親身見證,只是聽他說了完整版。那段感情太複雜,我看不懂,我只知道他們兩個彼此都很痛苦,殺掉傑拉爾或者被傑拉爾殺掉幾乎是他唯一的選擇了。為了這個,他不斷不斷的折磨自己,他稱之為鍛煉,但在我看來就是折磨。因為從那時起,其實他的身體就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了。」
「明知道他的身體承受不了,你為什麼還要幫他?!」reborn失控的吼道。光是聽,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就完完全全的潰敗了。那是他一手教導出來的學生啊!他實在接受不了那個在他的心底連吉娃娃都害怕的孩子一夕之間長大,還長得這麼扭曲。
「你以為我願意嗎?」威爾第同樣無奈又疼痛的低吼,「reborn你根本就體會不到當時的氣氛有多絕望,綱吉他的目光沉靜得讓人窒息,太靜了,就像死了的水。我根本沒辦法說出拒絕的話。」
Reborn泄憤般的用拳頭狠狠砸了下鋼化玻璃桌面的茶几,立時出現的蛛網裂痕,把他的心情說的清清楚楚:「他....從來沒告訴我這些,上次他和我和解,我還以為他至少告訴我一大部分,現在看來,那大概只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了。威爾第.....就沒有辦法讓他停止嗎?」
威爾第苦笑著搖了搖頭:「如果有辦法,我不會等到現在。我們似乎是只能陪他玩下去了,直到他不在需要我的配合。」
「其實我早就問過了,reborn,那孩子說,至死方休呢.......」
他給的一切都那麼決絕,仿若無力回天。
「就這樣來看我,可以嗎?」紫霄淺笑,望著牢房外的陰暗處,起碼從外表看,他依然是那朵曾經被骸捧在手心裡的百合。哪怕內里早已腐爛一空。
有那麼幾秒鐘的空白。
似乎是猶豫了一會兒,骸才從陰影中走出,並不明亮的光線下,他的臉顯的過分陰鬱:「kefufufu,這就是你處心積慮想要的?」
紫霄搖了搖頭:「這不是我要的結果,但這卻是你想要的,不是嗎?」
「我從來沒有.......」骸皺眉,厲聲想要反駁,卻被紫霄從中打斷。
「如果我消失了,你不就不用再左右搖擺,猶豫不定了嗎?你不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去守護你的大空了嗎?你不就可以在面對白蘭的時候擁有更多的籌碼了嗎?這些難道不是你想要的嗎?」
紫霄一連四個問句后,幽暗的地牢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在這一片死寂中,紫霄的臉也漸漸轉向灰白,一如當初的那一句「殺吧」,骸的反應真的快要殺死他了。
他的確猜到了骸的想法,但卻仍保有一絲絲的自欺欺人般的妄想,妄想他會否認,會搖頭,會說他曾經也有過那麼一瞬間是真正為他擔心過的。紫霄不貪心,到了這個地步,只要有一瞬是真實的,他就滿足了。
但,現實這種東西也著實是冷漠,它偏偏就是不想讓你滿足。骸只是把雙唇抿成了決絕的一條線,連開口騙他都不願。
一陣沉默后,骸輕笑,放鬆了僵硬的身體,疲倦、不顧骯髒的直接靠在了身後的牆上:「kefufufu,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犀利的一面。」
紫霄也笑,一手把玩著腿邊的雜草:「你應該知道的。既然能從復仇者監獄活著出來,又有幾個能使乾淨無垢的?」
提到復仇者監獄,骸的眼神黯了黯,似是懷念似是悼亡般的低吟:「我會想辦法讓你離開,就當是還了當初欠你的。畢竟還是你救了我,我還沒那麼忘恩負義。」
更何況讓我一直迷戀至今的,也就是你救我時近乎偏執的溫柔。
呵,哪怕到了現在真正讓你戀戀不捨的還是那個救你的人嗎?真是可笑,我竟然做了三年的徒勞無功,只你一句就抹去了曾經有過的任何溫情。
紫霄想要苦笑,卻發現根本無法拉扯出應有的弧度:「不必了,反正當時我只是撿到了倒在路邊的你。救你的那個人不是我。」
「不....不是你?」骸募得站直了身子,臉上的驚惶寫的明明白白。不是紫霄,那......
太多的前因後果在他的腦子裡湧現,一個答案在他的心底漸漸成型,呼之欲出。但他本能的拒絕去相信。如果一切真的如他此刻所想,那麼,他和紫霄之間,他和綱吉之間.......
還真是他媽的曲折離奇啊!
紫霄仰頭去看那張熟悉的臉,或許是因為太過於吃驚,此刻骸的臉看上去破天荒的帶著些許孩子氣。他笑了笑,用力用力的看著,大概,這也是自己最後一次機會能夠這樣肆無忌憚的看個夠了吧。
緩慢卻不帶猶豫,不留餘地的,紫霄說出了事實:「那天,復仇者監獄大亂,我是趁亂逃出來的。我真的不想再回到那個鬼地方去了,所以我才決定賭一把。我知道那次大亂的源頭是因為有人企圖帶你離開,我想著跟著你或許能夠逃過一劫,才會偷偷把你藏起來。」
「後來,一切正如我所猜想的,我不但躲過了一劫,之後甚至沒有任何復仇者來找過我的麻煩。你是我通向自由的唯一方向了,我當然不可能放開你。」
骸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才好,是的,一切都朝著最殘忍的方向,發展的,一去不回頭。
他慢慢的蹲下身,雙手捂著臉,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扣緊自己的皮膚,那漂亮的異色雙瞳第一次完完全全失去了光彩。
不用紫霄說,骸也清楚的很。
會那麼傻一個人衝到復仇者監獄去救人,還能夠那麼完美的善後,蠢到這個地步、傻到這個地步的白痴,除了澤田綱吉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了。
除了澤田綱吉,再也不會有第二個這樣為他犧牲。而這僅有的,或許也要毀在他手上了。
於萬千痛苦中,那些被骸忽略掉的細節也開始慢慢的浮出水面。
「骸,如我所諾,我來了。」
「骸,再堅持一下,我們就要出去了。」
「骸,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也一定會讓你離開這個鬼地方的。」
「骸,你在這裡休息一下,我....一定會帶你回家的。」
回家啊,除了那個人之外還有誰能夠把這兩個字說的這麼煽情這麼溫暖。
真的好清晰,甚至是被放下時,那滴不屬於自己的血的溫度有還停留在皮膚上。灼熱,似乎一直依附著靈魂。
骸緊閉雙眼,躲回黑暗處,那讓他覺得稍有安全感。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時那隻醴紅如血的罪惡之眼,石破天驚般的落下了一顆透明的水珠。
走到了這一步,我居然錯走到了這一步!
綱吉,我們是不是真的只能這樣了.......
紫霄看著那團陰暗,依然是笑著的,一如對話一開始。也或許,他只是連換個表情都忘記了。
骸剛剛的樣子....呵呵,大概滿心滿腦都想著綱吉的這個綱吉的那個,全都是後悔啊懊惱之列的吧,連自己是不是真的愛過他都忘記問了呢?哦,也很可能是我多想了,他啊是根本不會在乎我是不是真愛的吧。
呵呵
就好像被荊棘刺到了指尖。
一陣細微而尖銳的疼痛迅速竄上他的心房。
地牢,果真是畫地為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