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的天平
「你瘋了？」
陸遊上手摸了摸賀梁辰，結果一巴掌拍在了賀梁辰嘴上。
「拍的真准啊！」賀梁辰倒是不在意，巴掌都挨過，這算個屁！
拿過陸遊的手親了親，「你喜歡，那就去。」
「要不你就讓我在院子里撲一撲吧？」陸遊說，「你對滑雪那麼抵觸，以前拽著你去都費勁。」
他怕賀梁辰為了哄他，心理陰影更重了，現在的他護不了賀梁辰了，要是再讓哪個雪娃娃拐走了，他該去哪兒找。
「沒事。」賀梁辰不在意地說。
以前的自己總是縮在那個小殼裡，由陸遊拖著護著往前走，現在就算是為了陸遊，他也得破個殼。
二人和佐野約在了中心醫院，本來佐野想約在自家哥哥家裡的，但是想著還是先在醫院裡給陸遊做個專業的檢查比較好，這才約在了醫院。
過年的時候，心總是飛起來的，突然間要著陸，也有點讓人措手不及。
到了醫院，賀梁辰半抱著陸遊往佐野辦公室走。大過年的，醫院裡也冷冷清清的，恐怕除了大病要住院的，沒幾個人想來醫院的。
拐來拐去，來到了佐野辦公室。
推開門就是可愛的一句「新年快樂」，佐野早早的就在門口徘徊了，聽見陸遊失明他也很難過，按理來說沒這麼快的。
賀梁辰和陸遊也依次問候了句新年快樂，陸遊還張開胳膊求抱抱，任賀梁辰再怎麼不樂意，也還是把陸遊推過去抱了一下下。
就這麼小氣！
佐野也是很瘦小的一隻，陸遊穿的這麼多，他都抱不過來了。
「陸遊，你，生病了嗎？」他問道，「怎麼穿的這麼多？」
陸遊撓撓頭，「是梁辰怕我凍著，我走路都費勁，從來沒穿過這麼多。」
要是能逮著機會，他早就把外面那條褲子脫了，難受死了。
梁辰？
賀梁辰看向陸遊，這還是陸遊第一次在外面！當著外人這麼親昵地稱呼他！
開心！
辦公室里暖氣也足，他上去把陸遊的外套脫了，要不然真該捂出痱子了。
脫了一件衣服，陸遊覺得輕快多了，這樣也方便他做檢查了。
話沒說幾句，佐野帶著他做了一番檢查，佐野也奇怪他的眼睛為什麼惡化的這麼厲害，因為據情況來看，陸遊的爺爺那麼大年紀現在也還沒事，可陸遊還這麼年輕！
那怎麼就突然失明了呢？
做完檢查陸遊開始坐著摳手了，他最討厭的就是聽結果，好的當然喜歡聽，壞的他不是很喜歡。
能看見的時候他見佐野就是跟學生見班主任一樣，慫的一批。
明明上學的時候從沒怕過班主任。
賀梁辰也看出來陸遊不愛說話了，所以接下來都是他跟佐野交流的。
「情況不是很樂觀，以前的突然性失明最多也就持續......二十分鐘，這次都快到24小時了，哎......」佐野扶著額頭看著報告嘆了口氣。
「捐獻者那邊有消息了嗎？」賀梁辰問。
佐野搖頭，「沒有，但我會一直盯著的，放心好了。我年前還給陸遊整理了護眼的資料，這也用不上了，不過沒事，有我在，我會讓陸遊重新見到陽光的，賭上我眼科醫生的名號！」
聽到這話，陸遊樂了，「你這話說的很俠義啊！」
「哈哈，我最近在看你們國家拍的劇，很好看！」佐野憨憨地說道。
說完秒變臉看向賀梁辰，「賀兄弟，你有空給我整理一下陸遊以前生活的時間表，就統計一下每天玩電腦的時間，我看一下是不是這方面的影響導致他眼睛惡化的。」
日式美少年的溫柔只留給陸遊，對賀梁辰的臉雖不是很明顯的冷冰冰，但也還是霧氣蒙蒙的，話的語氣也帶著一絲絲冷冰冰，頗有醫者的氣質。
賀梁辰聽到這話，身體明顯晃了一下。
小學初中他還大概知道陸遊每天在幹嘛，獨獨高中，過於浪了，總是丟下陸遊一個人，自己跑出去玩。
陸遊此時摳手的力氣也重了一點，手應該被他摳紅了吧！
以前玩電腦的時間有多久？
很久。
初到陸家，先不說他不去親近媽媽，就算他想，也沒機會的。那時候陸家正是忙的時候，忙著開闢海外市場，陸臻每天都不見人影，而他媽媽也成天跟著去忙，回到家就只有保姆和那個就知道挖苦他的大少爺。
當然！現在大少爺已經變好了，也許是良心發現了。
每次放學回家他都是草草地吃兩口飯，吃完后一個人鑽到房間里噠噠噠地敲鍵盤，學校那邊以他的腦子完全可以應付，所以那時候他一門心思全放在電腦上，一開始是玩遊戲，後來被爺爺帶進了黑客的世界，自此開始開啟了每天找人PK的生活。
小學和初中，賀梁辰還會經常跟他在一起PK，後來離家出走來到新的高中后，倆人不會像以前那樣總黏在一起了。
人嘛，到了新的環境，有對新的環境的嚮往，也有對新環境的恐懼，會害怕自己哪句話哪個動作惹到別人傷到別人，然後會因為這個不理他討厭他，不跟他做朋友了。
陸遊仍記得自己幼兒園的時候因為眼睛瞳色不一樣被孤立的感覺，他也不是生來話少的，他也想被一群朋友圍著，可以不多，但若有一個，也是好的。
後來賀梁辰就成了這一個，明明他的臉都冷到零度以下了，可賀梁辰還是會跟狗皮膏藥似的貼上來，幹什麼都黏著他。
可上了高中正值青春萌動的時候，賀梁辰不黏他了，下了課放了學會去陪女朋友。
而自己只是瞥一眼賀梁辰蹦蹦跳跳的背影嘆口氣，轉身裝作無所事事的樣子去吃個飯，然後回宿舍把自己關在電腦的世界。
電腦的世界有那麼好玩嗎？
也不是那麼好玩。
就如玩遊戲，如果有人拉著出去玩，誰還會去玩？
不會的。
遊戲終歸是遊戲，可以迷惑人一時，但不會一世。試問有多少人會對著遊戲界面發獃，好友不在線，沒啥好玩的，但還是會開著遊戲。
玩了一把，沒意思！
又玩了一把，還是沒意思！
就這樣，還是會機械地用靈活的手指操縱遊戲角色，就這麼機械地刷著任務，打著boss，沒人玩，也不想讓自己閑著。
陪伴在人身邊的終究還得是人。
劉軼問他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也不知道怎麼的，腦子突然就閃過賀梁辰的身影。
有時候會想賀梁辰會不會是因為換了個環境沒人黏，才又回來黏他。這麼多年也沒處下來幾個朋友，有時候也想跟朋友出去玩，出去改變一下心情。
可扒拉了手指頭，發現只有賀梁辰一個朋友。
有點可憐啊。
萬一有一天賀梁辰見到什麼有意思的事物或者人不來黏他了怎麼辦？
這是比看不見還要令人害怕的事。
「你是不是生病了？」賀梁辰見陸遊一直低著頭，精神不是很好的樣子，手附上陸遊的額頭摸了摸，「好像是有點熱。」
陸遊發現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了，緊忙把剛才想的那些拋到腦後，忙說，「肯定是你給我穿的太多了。」
「那就是心裡難受，明天就帶你去滑雪。」賀梁辰揉了揉陸遊的耳朵，看陸遊剛剛的神情，肯定是心裡難受了。
高中的時候如果他的時間劈成四部分的話，那就是上課佔四分之一，睡覺佔四分之一，談戀愛佔四分之一，而跟陸遊在一起的時間也就才占可憐的四分之一。
就憑這四分之一他又怎樣去知曉陸遊每天玩電腦的時間？
明明身邊有這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要去找女朋友！
傻逼吧。
他難受的時候哪次不是陸遊去找他的，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無論是晴天還是雨天，陸遊總會在恰當的時候出現。
「陸遊病了嗎？」
佐野跟個無措的孩子似的蹦了起來走到陸遊旁邊，想伸手碰一下陸遊，但瞧了瞧賀梁辰的神色，他又訕訕地伸回了手。
那個樣子可愛極了，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揣著小手手仰著頭看著一米八五的賀梁辰，又在不自覺地散發日式美少年的可愛了。
「他沒事，」賀梁辰不自覺地摸向陸遊的眼角。
沒有眼淚。
鬆了一口氣。
陸遊說過最怕他哭了，可他何嘗不是最怕陸遊哭？
「小佐，今天還有檢查嗎？」陸遊問道。
佐野聽到自己被點名了，忙說，「沒有了，以後每周找我做一次檢查就好，我好知道你的情況，這樣以後若有捐獻者，對你的手術也有很大的幫助。」
「哦，那我們走了啊？」陸遊說。
「行，有情況可以給我打電話，我手機24小時都開機的。」佐野剛想掏出手機給陸遊示意一下，摸到手機的那一剎那又放了回去。
「今天麻煩了，我們走了。」賀梁辰雖不喜歡佐野，但也禮貌地鞠了一躬，然後拿過外套給陸遊穿上，重新把陸遊裹成熊。
陸遊此時看不見，但他還是望著陸遊，望著的時候在心裡暗暗許下一個誓言，他以後一定要把那四分之一，變成完完整整的一個「一」。
收拾好了，二人出了醫院。
坐到車上后，賀梁辰忽然想起自己忘買凍瘡膏了，於是又拉著陸遊回去買了凍瘡膏。知道陸遊走路不是很舒服，但他還是想帶著，大不了他扛著陸遊走。
「我先給你塗點，我瞧著又腫了點。」他擠了點在手上輕輕地點在陸遊手上，「疼不疼？」
「沒有你第一次干我疼。」陸遊答道。
聽到這個回答，賀梁辰皺了下眉，「當時有那麼疼嗎？」
疼到陸遊記到現在？
「疼啊，但當時怕傷你自尊就沒說，沒事，現在不疼了，畢竟也是陪你一路練過來的。」陸遊覺得自己特善解人意了。
瞧瞧！
多體貼男朋友！
賀梁辰那苦澀的嘴角多了一絲絲笑，「你這臉皮也不薄了，都能這麼直白的跟我討論疼不疼的問題了。」
「一直就不薄，只是跟你比是薄了點，參照物過於強大。」
看自己總是美好的，陸遊從沒覺得自己臉皮厚，覺得可薄了呢。
賀梁辰沒說話，專心抹藥膏，看著陸遊的手，本應該是很好看的手，此時卻腫了起來。雖說這是男朋友自己蹲外邊滾雪堆滾得，滾雪堆......
來的路上，他瞅見廣場那兒雪堆挺高的，現在過年人應該挺少的，去滾一滾的話......應該也沒人看見吧？
轉念一想，看見又怎樣？
出門的時候他瞧著陸遊因為他不讓滾雪堆好像有點不開心，這才提議去滑雪。以前陸遊想幹什麼他都不會攔著，現在怎麼就管起來了呢？
難不成真是擁有了男朋友之後就囂張起來了？
抬頭看陸遊也在出著神不知道在想什麼，湊過去在陸遊鼻尖親了下，然後輕聲說，「我們去廣場吧。」
「去廣場幹嘛？」陸遊說，「大年初一街上店都沒開呢，都沒幾個人。」
「早上不讓你滾雪堆，感覺你有點不開心，果凍不也說了么，心情不好也有影響的，我怕我讓你不開心了才導致你......失明的。」
賀梁辰這話說的極喪，這是他最怕的事情。
陸遊笑了笑，「我哪有那麼小氣，就個破雪堆還能讓我不開心。」
「就個破雪堆還能讓你滾得極開心呢！」賀梁辰說。
昨晚他趕回來的時候陸遊玩雪的那個笑容真是美極了！
「好，聽你的，我們家梁辰哥哥是我的開心果，才不會讓我不開心。」陸遊往前摸了摸，摸到了賀梁辰的臉。
也往眼角那兒摸了摸，好似也要確定什麼，沒摸到也放了心。
「我高中的時候玩電腦的時間，你就減去上課的時間，我睡覺的時間，還有跟你在一起的時間，剩下的就是了。」
「我高中的時候真的很浪嗎？」賀梁辰很哀傷地看著陸遊。
浪到沒時間陪陸遊。
「還行吧，你就是個渣女鑒定器。」陸遊說。
他也不想點名了，那麼多小什麼玩意兒的。
「你這麼淡定會讓我覺得我是個渣男。」賀梁辰上前抱住陸遊。
陸遊穿得多感受不到這個抱的真是感覺了，穿的太多了，他想抱回去都不能。
胳膊也不短啊！
「你才不是渣男，明明戀愛的那麼認真。」
「呸！沒有認真。」
賀梁辰都想對自己吐口水了，要不回去對著鏡子吐吧，那樣還得擦，也挺費勁的。
「你這樣否認就是渣男了。」陸遊把邏輯給轉了回來。
「你是個胖子。」賀梁辰無頭無腦地說了一句，胳膊又用力抱了抱陸遊。
陸遊歪了歪頭，這是在說他穿得太多不好抱嗎？
「還不是你給我穿的太多。」
穿的少點不就好抱了嘛！
「你是個胖子，特別沉的那種，放在天平的另一端我會被翹到天上去，我一直一直在用力把自己吃胖想把你壓下去，可還是壓不下去，我仍然手足無措地在上升的那一端。」賀梁辰又收了收胳膊，「你總說你脾氣不好，不好相處，可我知道你很好特別好，你也就表面像個空調，可實際上你吹的是暖風，還是30°。」
賀梁辰的這一段話，前半段陸遊沒聽明白，聽到後半段隱隱約約聽明白了。
狗子又在揣摩人生了。
「我覺得我們之間就像一個左右搖擺不定的天平，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可今天我才發現這天平壓根就沒往我這邊擺過，你太實了！但是！我會加油會對你很好很好，會讓這個不等的天平持平！嗯，我就想跟你說這些，我說完了，你......要不要說一下聽后感？」
這最後一句，賀梁辰說的很小心。
「好感動。」陸遊說道。
「完了？」賀梁辰不敢相信。
就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