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他死了。

這一瞬間，郁夜泊腦子裡嗡了一聲，整個像是墜入冰窖，寒意順著指尖鑽進了每一個毛孔里，渾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耳邊彷彿還回蕩著男人臨死前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光是想到他死前所經歷的痛苦與絕望就令人恐懼得遍體發寒。

董浩解開方芳身上的毛巾，扶著她站起來，也看見了浴室里的場景，頓時被嚇得臉色發青，喉嚨像是被扼住一般，張著嘴發不出一絲聲音，眼睜睜的看著一雙同樣血淋淋的小手從破舊的浴缸里伸了出來。

直到郁夜泊轉身猛然推了他們一把：「快跑！」才回過神來。

兩人顧不上撿掉落在地上的手機了，尖叫著往外逃命，好在這屋子面積不大，從浴室到門口也就十多步的距離。

郁夜泊緊跟其後，他衝出房門的時候扭頭看了一眼，赫然發現那個小女鬼已經追出來了！

和所有恐怖片里的女鬼一樣，她腳不挨地，裙擺滴血，所過之處滿地都是流淌的血水，恐怖至極，瞬間就飄到了玄關。

眼看她要追上來了，郁夜泊再次仗著腿長毫不猶豫反身一腳把門給踹上了，正中腦門，嘭一聲響！

他清楚地記得，兩次小女鬼出來的時候都響起過開門聲，這是否意味著她沒有穿牆的能力？

事實證明他猜對了，這個舉動成功拖延了一會兒，不過僅僅只是一小會兒，兩人剛跑到六樓的樓道中便聽見又是「哐當」一聲巨響，鐵門劃過地板憤怒地撞在了牆壁上！

在寧靜的夜晚里無異於驚天動地，震得整棟樓的聲控燈全都亮了起來！

燈光碟機散了樓道中的黑暗，可是這樣的安全感並沒有持續多久。

緊接著聲控燈從七樓開始一層層啪啪地滅掉。

六樓、五樓、四樓……

灰黑色的樓房很快陷入黑暗。

樓下的倪寧看到這一幕心都揪了起來，緊張得臉色發白。

樓道中逃跑的三人根本不敢回頭去看，只能拚命地往下跑，然而當他們跑到三樓的時候，最可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黑暗追上了他們。

伴隨著頭頂的聲控燈滅掉，眼前突然一黑，董浩不小心踩了個空直接摔了出去，後面的兩人措不及防，差點跟著一起摔了下去，郁夜泊的手機脫落掉在地上，光線往上一射，白光照到了一雙血肉模糊的腳。

她飄在身後兩三層的台階上，死死地盯著他們，她像是被徹底激怒了，那張血淋淋的面孔變得無比扭曲與猙獰，大張著的嘴裡發出嘶啞詭異的吼聲。

嚇得董浩一聲驚呼爬起來，但又哪裡快得過她？眼看著二樓的聲控燈也滅了，郁夜泊餘光瞄到撲過來的紅影，瞬間做出了判斷，他猛地彎腰推了把前面的兩人：「右轉！」

董浩跟方芳沖得太快沒控制住身子，被這一推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進了右邊的樓道，堪堪躲開了攻擊。

小女鬼是擦著郁夜泊的背過去的。

「走！」郁夜泊不敢停留，帶頭往右側樓道跑，好在二樓低，路燈能照進來，三人沒了手機照明也可以看清楚路。

郁夜泊一邊跑一邊在心裡祈禱，希望有一扇門開著，只要有一戶房門開著他們就能堵住門不讓小女鬼進來！而且這裡是二樓，一旦有了喘息的機會可以直接從陽台下樓。

然而祈禱似乎並沒有起作用，他們從201跑到了204，發現所有門都緊閉著拉不開，再掉頭去左側的205到208顯然是來不及了。

郁夜泊當機立斷，決定使用暴力：「董浩，踹門鎖！」

204的鐵門早就生鏽了，門上貼滿了不知道哪一年的小廣告，一看就沒人居住。

結果質量卻好的出奇，董浩砰砰踹在上面愣是沒打開。

眼瞅著那抹恐怖的紅影要過來了，旁邊203的門突然打開了，一個老太太拿著電筒站在門口叫道：「你們快進來！」

三人一怔，對視一眼，來不及多想趕緊進去了。

老太太剛關上門，小女鬼就到了門外，開始哐哐砸門！

嚇得郁夜泊、董浩、方芳趕緊堵門，雙手並作連著肩膀都壓了上去，生怕門被砸開了，好在這個小女鬼似乎並不知道砸門的精髓在於搞門鎖，儘管整個門板都被撞得顫動起來，門沒有被打開。

這樣的砸門聲持續了整整五分鐘才消停，又等了兩三分鐘再也沒有動靜了。

她……走了？

董浩總算是出了口氣，正要鬆開手，郁夜泊卻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貼著門板緩緩站直身子，眼睛靠近門上的貓眼。

按理來說有路燈照明，二樓的樓道里不會太黑才對，可貓眼外卻是一片漆黑，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見，就好像……

有人正堵在那一頭，從外面往裡窺視！

這一剎那，郁夜泊渾身都繃緊到了極致，冷汗順著背脊往下流，隨時準備躲閃，可是下一秒，貓眼外的黑暗卻消失了。

「……」

一秒、兩秒、三秒……

這棟灰黑色的老舊樓房徹底恢復了原本的平靜，這次應該是真的走了。

郁夜泊唯恐有炸，又等了幾分鐘，確認真的安全后才敢鬆氣，背貼著門板虛脫地滑坐在地上，立馬抱著膝蓋團成團，臉色發青，難看得嚇人。

旁邊的方芳被嚇了一跳：「郁小哥，你沒事吧？你受傷了？」

對於她來說，郁夜泊絕對是救命恩人，跑上來救她不說，還專門殿後，有幾次她嚇得跑不動了，都是郁夜泊在後面催促，要不是他，她就死定了。

不過明明她才是被女鬼給綁走的那個，怎麼現在郁夜泊看著比她還慘？整個一半死不活的樣子。

她當然不知道，對於郁夜泊來說，今天一晚上的運動量比他以往一年加起來的還要多，救人和逃命已經激發出他最大的潛力了，現在是真的——

快死了。

「我沒事……」青年推開她的手，閉著眼睛緩解頭暈目眩的感覺，露在外面的脖頸線條十分脆弱，隨時可能會暈倒的模樣。

旁邊的董浩也沒好到哪裡去，驚魂未定地四處張望，屋子裡沒有開燈，只有桌子上立著一支蠟燭，他突然發現：「咦，剛才那個老太太呢？」

郁夜泊心頭一跳，強撐著睜開眼睛，眼前的屋子一片漆黑，半個人影都沒有。

「不是吧！」方芳簡直要哭了，這尼瑪一棟樓全是鬼？出了虎口進狼窩？

好在這次是他們想多了。

老太太剛才只是躲進了卧室里，見外頭平靜了才出來，手裡還拿著把水果刀防身，緊張地盯著門，壓低聲音問道：「小夥子，小姑娘，你們沒事吧？」

董浩宛如驚弓之鳥，猛地站了起來，見老太太沒有怪異之處，才顫抖著回答：「沒、沒事……」

老太太還好心倒了三杯水給他們：「哎，我說你們大晚上的到這裡來做什麼？」

「我們也不想來啊，都是那個該死的——」董浩受了一夜驚嚇，現在只想罵娘，可是「驚悚任務」四個字到嘴邊就像是消音了一般，不止是這四個字，所有和任務相關的話都說不出口，包括山安志的死訊。

「怎、怎麼會這樣？我、我——」董浩一臉懵逼。

郁夜泊緩了口氣，開口打斷他，對老太太解釋道：「阿姨，我們是來這附近旅遊的，車半途拋錨了，我們的同伴想來樓里借個廁所，結果一直沒回來，我們才上來找她的。阿姨，您知道這裡是怎麼回事嗎？我們剛才好像看到了一個紅衣小女孩，她是誰？」

聽到「紅衣小女孩」幾個字，李老太太面露懼色，緊張地看了看門的方向，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等待會兒安全了你們悄悄下樓，小心點，千萬別驚動了聲控燈，也別發出過大的聲音，否則……」

「否則會怎麼樣？」郁夜泊追問道。

「別問了，你們知道了會害怕。」

「可是您話說一半，我們才會很害怕呢……」郁夜泊現在本來就虛弱，俊美的五官更是顯得毫無攻擊性，在燭光下有種柔弱的美感。

這是個看顏值的社會，很少有人在郁夜泊擺出人畜無害臉的時候還能拒絕他的請求。

果然，李老太太又是一聲嘆息，娓娓道來。

大概是在六年前的時候，804來了一對父女，單親爸爸跟小女兒，他們是外地來在城裡打工的，住了一年多，某一天那個女孩突然就不見了。

古怪的是，她的父親沒有報警和找人的意思，獨自離開了。

「那你們怎麼知道她失蹤了？」董浩奇怪道。

十年前就算這棟樓住滿了人，可是各家各戶門一關，誰知道人家家裡發生了什麼？如果一個小女孩失蹤了，他父親不說，還很快搬走了，誰又能知道？

只有一個可能，他們都知道小女孩已經死了，她的鬼魂存在於這棟樓里個！

果然，接下來老太太的話證實了這一切，這棟樓里的人都知道鬧鬼！

這位老太太姓李，丈夫年輕時候就去世了，子女在外地，她獨自一人住在這老房子里已經十多年了。

她剛才聽到外面有人求救后撥打了報警電話，結果不知道什麼原因，怎麼也打不出去，正巧他們逃到了這一層，就放他們進來了。

敢在大晚上的放三個陌生人進門，這個老太太實屬好心人。

和她一樣，這裡的住戶大多數是無依無靠的中老年人，沒條件也沒精力搬家，能搬走的早就搬走了，搬不走的也沒辦法，而且現在樓里住的人也不多了。

李老太太就知道這些：「再具體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了，只是那孩子的鬼魂一直在樓里徘徊，白天只要不去八樓就不會有事，而夜裡發出過大的聲音跟光亮便會引來她，她平時一般零點以後才會出現的。」

今天是山安志貿然跑到八樓去才把小女鬼給驚動了。

難怪倪寧尖叫的時候整棟樓的住戶都齊刷刷地關了燈，難怪這屋子裡點著好幾根蠟燭，原來如此！

她強調道：「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好奇心重膽子也大，但是聽我一句，有些事情是招惹不得的，前兩年就有幾個年輕人在跑來試膽結果被嚇瘋了，你們最好馬上離開這裡，除了這棟樓就沒事了，但千萬不要再來了。」

晚了啊。

郁夜泊涼涼地心裡補充了一句。

山安志已經招惹了，現在那個小女鬼非常暴躁，恨不得把人全都殺了。

而且他們根本離不開這裡，除非完成任務。

不過李太太這番話倒是給了他們一個十分有用信息。

【小女孩的屍體至今還沒有找到。】

這是否意味著卜式仁的任務就是要找到女孩的屍體？那具屍體一定在這棟樓里，而且大概率就在804。

那麼問題來了，怎麼才能到804去？

聽李老太太的意思，小女鬼白天待在8樓不會亂跑，只要不主動上去招惹她就沒事，晚上則有可能下樓。

「靠，那這他媽不是橫豎都會撞鬼嗎，怎麼搞？」

只要是想到山安志慘死的模樣，董浩就不寒而慄，他可不想被活生生燙死！絕對不能跟她撞上。

方芳提議道：「要不我們白天偷摸上去，說不定她注意不到呢？」

不管是從心理上還是實際情況來看，顯然都是白天比較有安全保障。

「不，我們現在就上去。」

郁夜泊突然開口，除了開頭跟老太太說話之外全程沒有再參與討論了，直到此刻才總算有了些力氣說話。

黑髮青年襯衫領口的扣子被解開了兩顆，白皙的皮膚與漂亮的鎖骨在衣領下隨著呼吸起伏時隱時現，在兩人錯愕的注視下，淺色的薄唇輕聲吐出一句話。

「我已經知道遊戲規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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