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王子 三十四 毒

最近多恩首府陽戟城的氣氛緊張而低落。有著溫馨粉色大理石地板的流水花園也不能帶來緩釋。偏偏痛風在這個時節又發作了的道朗親王，如往日一樣坐在花園曬太陽。他膝頭蓋著薄薄的毯子，毯子上靜靜卧著一封叔叔勒文親王寫給他的信。

羊皮紙火漆封印已經被打開。它從王太子所在的龍石島寄來已經說明了某種問題。

擔任御林鐵衛的勒文致力勸說他議和。只有這樣才能保住闔家性命。請他忍耐，王太子一定會在即位后善待他們。

道朗親王是個審時度勢的人，而家人親情，一直是馬泰爾最珍視的內容。判斷叔叔在王太子的庇佑下，不會被多恩的局勢連累。這很好。只是……

就這樣，以投降換和平？馬泰爾的族語是不屈不撓。征服者伊耿的龍焰席捲燒遍，少龍王戴倫的強兵壓境，他們都未曾讓馬泰爾真正屈服。

此刻花園裡，血橙樹金燦燦的果實搖搖欲墜，就像馬泰爾家族對多恩近千年的統治。道朗知道，目前局面比從前兩次征服戰爭都要惡劣得多。

這些天一個比一個更揪心的戰報傳來——王軍封鎖綠血河上下遊河道，從骨路埠到西部沙漠腹地地區那些擁護馬泰爾的家族已經灰飛煙滅。更有夏日之海守護星墜城的戴恩這種依仗著亞瑟戴恩早就和王領眉來眼去的家族，一早掛上黑底三頭紅龍旗宣布歸屬王領——屈膝者，得保全。馬泰爾真的到了末路嗎？

勒文痛苦沉思著，他知道自己的決定對家族來說可謂生死悠關。

「哥哥！」奧伯倫親王匆匆走近。勒文凝視著弟弟：他一身多恩鎖甲，手持長矛，背著帶家徽的紅金黃金圓盾，一綹黑頭髮彎彎貼在額前，不屈不撓寫在他的眼睛里，表情中。

「我要宰了韋賽里斯！」他嘶叫道。「坦格利安別想統治多恩！我們在絕境中宰過坦格利安國王！我們不能喪失勇氣！」

道朗親王知曉奧伯倫的意思——他面色嚴肅，「那麼我把陽戟城最後的一萬人馬交給你。弟弟，我們可以和坦格利安和談，但決不投降。即使最後，也要打出馬泰爾家族的尊嚴！」

血橙樹下，還站著憂心忡忡身型單薄的伊利亞。她搖著頭，拒絕了哥哥弟弟要安排她連帶著道朗的孩子與奧伯倫的數個私生女去避難的建議。

「讓他們走，我不怕。我只想，和最重要的家人在一起。」公主含淚道，「生在一起，無論什麼事都在一起。」

陽戟城西邊有一座簡陋的小鎮，叫做影子城。它沒有洛伊拿風格的華麗高塔，只是泥磚的低矮屋子，滿地灰塵醜陋粗糙的窄巷，但有一道防禦牆環繞著它和陽戟城。在牆外的炎熱曠野上，奧伯倫擺開陣勢迎敵。他手上的騎兵是多恩精銳，親王本人更有紅毒蛇之稱，是多恩著名勇士。他的情婦和情人也都隨他一齊來到前線左右侍奉——

帳篷內，皮膚黝黑的情婦艾拉利亞低頭吻了吻毒蛇的頭，再延伸上去親吻奧伯倫捏著蛇的手。這是條劇毒沙漠蛇，但毒腺已經被擠壓一空。

「想看坦格利安或者蘭尼斯特變成一具烏黑髮臭浮腫的肉，哀嚎數天再痛苦死去嗎？」奧伯倫得意道。

艾拉利亞勾住了奧伯倫的脖子，唇邊上揚，媚眼如鉤。一旁的戴蒙沙德爵士則握住了親王的持劍手。「您真的要毒死他們嗎？」

「呵呵。如果他們不想死，必須發誓再也不踏上多恩的土地一步。」男女不忌的多恩親王下定決心要守護他的兄長姐姐，以及他的私生女兒們。為此，在敵方佔有士氣兵力優勢的局面下，他毫不畏懼，執行一個大膽的計劃：他在自己的長矛尖和佩劍上，淬了蛇毒。

「最好是那狂妄的銀髮小子出現在我面前，和我決鬥論勝負。」他說道，「我迫不及待想看他為解毒，對我跪地求饒。」

坦格利安聯軍的各色旗幟也在陽戟城巨大的陰影之中林立。和紅毒蛇一樣，韋賽里斯對於這多恩的最後一役，也擬定了一個作戰計劃：他說他想生擒奧伯倫，作為籌碼逼迫道朗親王投降獻城——其實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也不想當殺人狂滅人滿門啊！何況原世界，伊利亞是哥哥的第一位妻子，多恩這家人……一直在支持坦格利安。哪怕原韋賽里斯和丹妮莉絲流亡海外，想要為慘死的伊利亞母子報仇的道朗親王兄弟也籌劃著幫其復國。

兩軍衝鋒，交疊混戰。王軍按照命令，騎兵部隊正面佯攻，勞勃率領主力從兩側分別將多恩騎兵拉扯開，在亂軍之中撕開了一條通道！

一百名精挑細選的西境士兵在詹姆蘭尼斯特的率領下，快速突進，執行一項壯舉！

詹姆很清楚如果功成，他將在此役之中一戰雪恥。

白馬的騎士一馬當先衝鋒！他手持黃金鋼劍，奮力廝殺！一個多恩長矛兵騎在馬上向他衝來，詹姆敏捷地馭馬轉向，先斬斷了長矛頭，再是一條胳膊！血濺在馬鬃之上，下一刻，那長矛貫日的多恩紋章旗幟被斬斷，落地，詹姆及其他人的馬蹄無情地踏過它。

勞勃率眾不讓兩側隊伍合攏。沙塵滾滾中他大吼著，恥笑多恩騎士都是鑽地老鼠。「來啊！」他力大無窮，坐騎暴烈，戰錘揮舞一圈，多恩騎兵就齊齊落馬栽倒。

雙方配合，蘭尼斯特就像一束箭，橫飛紮入薄弱地帶。

多恩的中央帳前護軍察覺到對方意圖，開始朝他們放箭。有些蘭尼斯特倒下，更多人則舉起了手上的護盾，或者在馬背上舉起弩，朝那些包著頭巾的敵人紛紛發射----嗖嗖扎入多恩人血肉之中！他們潰敗後退！英勇的詹姆兩腿一夾，他的馬兒躍過了一堵步兵人牆，成功衝到了多恩軍隊指揮者的大帳篷前！

詹姆揮劍斬死幾個衝來的近侍，他按照親王的吩咐，從盔甲里掏出他給自己引火的的小木棒，再在塗著硫磺的羊皮上一擦！火苗燃起！！他立即將這塊越燒越旺的羊皮拽起，揮舞著一角，直接投擲到這帳篷頂上！

火引燃。帳篷里的人都沖了出來。詹姆想，他給出了信號，韋賽里斯將率兵從某一側再切入包圍這，支援他。他只需要堅持打倒敵人，並活捉眼前這人——

奧伯倫親王穿著鎖甲和青銅鱗片的防護，手持八尺長的矛，大吼一聲刺向馬上詹姆的腋窩。那精鋼矛尖泛著黑色。

詹姆迅速跳下馬，踏在沙地上施展劍術展開抵擋。多恩的烈日令他甩下沉重的頭盔，直面這個喋喋不休辱罵嘲笑他和瑟曦的人。

「你們姐弟是一對污濁之人！我親眼目睹你姐姐和你浪蕩不堪的樣子。聽說還生了個孩子？蘭尼斯特的雜種！」

詹姆用一記幾乎刺進親王臂鎧的劍作為回答。韋賽里斯給他機會對決這個掀開他和姐姐不堪秘密的人，他要以劍雪恥，以劍揚名。詹姆越戰越勇，哪怕他的隨從倒下戰死，奧伯倫的情人們都加入戰圈，他要至少以一敵三。

圓形的銅金鋼盾與他的金劍相撞，詹姆感到手掌被震得發麻，但他依舊握牢，反手一個回刺----他記得，以一敵多的場面似曾相識。在君臨練習場，亞瑟戴恩曾經手持那把乳白色琉璃般的巨劍，單人對戰他和其他年輕人。

那把榮耀的劍上繪著白色流星。如果此時換了是亞瑟，是不是他一邊扶X撒尿，一邊也能把幾個敵人打到沙子堆里。

詹姆極力回憶著亞瑟的揮劍動作，避開了毒蛇吐信般的矛尖，急退，戳刺，砍斷一個人的手臂，再反手刺中另一個人，但他的腿部關節盔甲空隙處，已經被奧伯倫覷機用長矛戳入—-

詹姆忍著劇烈疼痛，一手握住長矛，將奧伯倫拉得一個踉蹌！他動作敏捷！黃金劍刃已經指住了對方咽喉。

「束手就擒！」詹姆命令道。

包圍他的多恩士兵丟下了武器，詹姆感到腿上的傷像在燒，他看著奧伯倫冷笑，眼前越來越模糊——不行！自己大約中毒了！但他絕不能現在倒下，一定要堅持到援軍趕來！

詹姆一邊轄制著奧伯倫，一邊拔出匕首刺了一下自己胳膊，用疼痛來保持清醒——他額頭上汩汩冷汗直流，多恩酷暑，他卻感到寒冷要發顫——詹姆死死咬著牙，又往腿上扎了一下。

他還能感到疼！還能堅持！！

金髮的騎士就像被鬣狗層層圍住的負傷雄獅。對方不敢上去拚命，只等他虛弱枯竭。獅子的血一點點灑落在塵土上，卻在咆哮，威懾——

「你會死得很難看！」奧伯倫惡狠狠說道。「你的屍體會被砍成一塊一塊！在沙漠里風乾！！」

詹姆持劍的動作仍然那麼標準，他不給奧伯倫半點機會，他想，縱然我死，也要捉牢他。瑟曦會把我的屍體一塊塊縫好，會剪下我的金髮貼在胸前隨身佩戴，更會告訴喬弗里，我是個多麼英勇的騎士！既然這樣，死亡於我又有什麼怕的？

他終於等到了坦格利安旗幟逼近，收攏包圍。

詹姆安心地在韋賽里斯衝來的那一刻合上眼，他把挾制的奧伯倫往持武器的盛夏廳士兵們那一推！栽倒在地。

韋賽里斯立刻撲過去，他拍了拍詹姆發紫的臉，「喂！！」他果然中毒了。

韋賽里斯有一點點內疚——因為他事先猜到紅毒蛇不是善茬，借刀殺人令西境繼承人死在這也不是辦不到，擬定計劃時他就有這個念頭。可是，戰場上風暴地和西境浴血奮戰，他又想，這樣一來，上位的會是提利昂嗎？那我的麻煩會大一些。他找著理由，他還是干不出故意拖延增援的事，最終改變了讓詹姆奮戰至犧牲的主意——他現在是個好騎士，不該這麼枉死。

他低頭查看金髮青年的傷口，發現在盔甲膝關節處。親王粗暴地扯開金屬防護，撕下斗篷一角牢牢綁在他傷處大腿上方，再橫下心，低頭張口，用力吸了幾下，黝黑腥臭的毒血反覆吐掉，直至，流出的血液變鮮紅。

詹姆朦朦朧朧地睜著眼睛，低微地發聲想阻止親王繼續這麼干。

「沒用！他依舊會死！」被長劍弓矛圍住的奧伯倫放肆大笑，「可惜，本來是給你準備的！」

韋賽里斯突然站起，一把抓住被扔在地上，奧伯倫的那把長矛，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被俘虜的親王腿上重重扎了一下。

奧伯倫疼得大叫！

「現在，多恩必須把解藥拿來。」韋賽里斯冷酷地說。

當天深夜，多恩有七百年歷史的三重曲牆主門紛紛打開，城堡里的伊利亞公主在寥寥幾位侍從的陪伴下，來到了王軍駐地。她帶來了多恩馬泰爾密藏的蛇毒解藥。並以使者的身份，與韋賽里斯開啟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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