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偽裝成血族聽起來是很簡單的提議，但實施起來還是挺複雜的。

不光是眼瞳的顏色需要改變，還有身上的氣息也需要偽裝一下，這個偽裝不是剛剛那種直接用蘇葉的香氣遮住辛西婭身上的氣息那麼簡單。

血族中每個氏族身上的氣息都各不相同，雖然七代或是八代血族身上的氏族氣息比較淡，可這是他們確認同伴身份的唯一方法。

不做好這方面的偽裝很容易就會被其他血族識破。

切爾西蹲在地上從空間寶石裡面拿出來一堆東西，有五顏六色的葉子也有不知道是什麼動物身上的骨頭，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土塊，她低頭認真地分類，偶爾還會拿起來嗅一嗅氣味。

辛西婭站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她擺弄著這些東西，對巫術更加好奇了，「修習巫術需要什麼條件么？」

「神族可以修習么？」

見識過這片大陸的殘酷之後，辛西婭現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學習一些能夠保命的技能。

「不可以。」切爾西拿出兩個布袋將分出來的材料小心翼翼地放進去，「你不是女巫家族的人，血液中不具備巫力。」

「女巫家族？」

「女巫有三個家族，我來自莫爾根，除此之外還有加西亞和安德森，我們生活在卡普里平原，因為血液中蘊含巫力，所以也是血族抓捕的目標。」

辛西婭眨眼，「血族吸你們的血會增長實力么？」

切爾西搖頭，「不會，他們只是單純地覺得好喝。」

眾神離開絲塔圖大陸之後，沒有了威脅的血族變得更加地猖狂，各個種族都遭受到了他們的捕殺，短短一千年的時間，這片大陸已經完全變成了他們的捕獵場。

不是沒有種族反擊過，森林女神的寵兒精靈族，戰爭女神的寵物狼人族，這兩個種族在眾神離開后依然留在絲塔圖大陸，她們天生就有著強大的實力，但很可惜，因為繁衍的問題，她們兩族加起來也遠遠比不過血族的一個氏族人多。

只有人類的數量遠遠超過血族，但人類又太過弱小，意志也不夠堅定，根本成不了氣候。

至於女巫族……切爾西擺弄著材料的手頓了一下，眉頭微蹙，這幾百年來她們也一直在尋找著可以與血族對抗的辦法。

將配好的材料放進布袋中，切爾西低頭聞了聞，見沒有什麼問題就將它遞給辛西婭，說道:「好了，我們走吧。」

最麻煩的一步完成後，眼瞳的顏色只需要施一個小巫術就可以了，辛西婭對著切爾西拿出來的冰鏡檢查了一下，見眼瞳的顏色已經變為紅色點了點頭，她微微張嘴，指著牙齒，好奇地問道:「血族沒有獠牙么？」

切爾西想了想，給她和自己又施了一個小巫術，讓兩側的尖牙變得更尖利一些。

辛西婭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誇讚道:「你真靠譜，切爾西。」

切爾西主動道歉，「對不起，我忘記了。」她說著頓了一下，將自己的擔憂誠實地說了出來，「我覺得我可能會露出馬腳。」

她沒做過這種事情。

辛西婭正整理著斗篷，聽到切爾西的話，她輕笑了一聲，搖頭道:「那你就少說話吧。」

雖然她們還沒有去斯頓小鎮，但辛西婭卻有一種她們已經失敗了的感覺。

即使情況再糟糕，辛西婭卻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這讓切爾西也有了一些信心，她壓了壓斗篷兜帽，沉聲道:「我會好好配合你的。」

辛西婭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白銀騎士區分血族和人類的方法，首先就是觀察她們的著裝和氣質，人類衣著破爛遇到他們時大多數躲躲閃閃一臉地驚恐，而血族就不一樣了，他們衣著華麗氣場強大，面對他們從來都是不屑一顧且高高在上。

其次，血族擁有著令他們羨慕的實力，輕而易舉就能折斷他們的長劍，而且身上的氣勢也經常壓迫得他們喘不過來氣。

血族和人類在他們看來很好區分，所以在斯頓小鎮守衛的白銀騎士在看到一個身材高挑容貌絕美的銀髮血族帶著一個渾身都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看起來非常神秘的血族要進入小鎮時，絲毫未懷疑她們的身份，非常恭敬地就將她們迎了進去。

「這位血族大人的地位一定很高。」一個白銀騎士看著辛西婭的背影，對著自己同伴說道:「她的眼睛是紅色的。」

而且非常地貌美。

「我們得去通知伯特子爵。」血族的地位越高性格越古怪，萬一她們因為沒有被招待好而生氣，那他們這些人全部都得遭殃。

當然，也許招待好了也會遭殃，因為血族的性格就是這麼古怪。

輕而易舉地就進了小鎮，切爾西有些驚訝，她環顧四周，壓低聲音對辛西婭說道:「這裡的血族比我想象中要多得多。」

如果她貿然衝進來救人，可能就出不去了。

這麼看來辛西婭的辦法的確比她的辦法要靠譜許多。

辛西婭不著痕迹地觀察著周圍，小鎮的道路很寬闊，道路兩旁是一座座小型的莊園，莊園的門口放著鐵籠子，裡面關著衣著單薄的人類，大多數都是年輕的女人和男人，供飢餓的血族挑選。

耳邊有嘩啦啦的鐵鏈聲響，辛西婭側頭，發現是一個想要進食的血族正打開鐵籠，隨便挑了一個少女扛在肩上跳進了莊園里。

這畫面令辛西婭有些反感，她將目光收回來，神情微冷。

雖然已經知道人類的處境很糟糕，但親眼看見后辛西婭發現現實比她想象得要糟糕百倍。

因為遮遮掩掩可能會惹人懷疑，辛西婭在切爾西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時，反而將自己身上的斗篷解開收了起來，她身上的月白色袍服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華麗又貴氣，在陽光下還閃爍著淡淡的白光。

一直繫到領口的扣子被她解開了幾顆，精緻的鎖骨露在外面，高雅中又帶著幾分隨意，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就吸引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不過再怎麼打量也沒有血族湊過去，切爾西的巫術不光唬住了白銀騎士也唬住了這些血族，代表著高貴身份的紅色眼眸讓他們不敢貿然靠近。

不過這遲早會露餡的，辛西婭不覺得會一直沒有血族發現她們的不對勁，她抬手摸了摸下巴，不想在浪費時間，視線在周圍搜尋了一圈試圖找個白銀騎士下手。

身後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切爾西回頭，看著向她們跑來的白銀騎士，以為她們暴露了心底一沉，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抬起。

辛西婭看到白銀騎士隊也是一怔，但她很快反應過來，伸手按住切爾西的手腕，對著她微微搖頭。

白銀騎士來到辛西婭和切爾西面前停下，語氣恭敬地開口，「兩位血族大人，伯特子爵特意在薔薇莊園準備了一場宴會歡迎兩位。」

宴會？切爾西下意識地看向辛西婭。

辛西婭捏了捏切爾西的手腕，然後鬆開手，想了想對著白銀騎士勾了勾手指。

白銀騎士戰戰兢兢地湊過去，看著辛西婭的手掌搭在自己的肩上，他非但沒有感到欣喜而是非常地驚恐。

切爾西接收到辛西婭的暗示，嘴唇無聲地動了動，白銀騎士的雙腿突然一沉，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從外人看來就好像是承受不住辛西婭周身的氣勢而跪倒一樣。

「伯特子爵是哪位了不起的大人，我怎麼沒有聽說過？」銀髮血族溫柔的語氣在白銀騎士聽來卻像是死神的低語。

他冷汗淋漓，生怕銀髮血族一個不悅扭斷他的脖子。

在兩側旁觀的血族發出了陣陣譏笑聲，這種場景令他們覺得興奮，當然如果能見血他們會更興奮一些。

子爵也只是比這些白銀騎士的地位高上一些而已，在聽說白銀騎士受挫之後，伯特子爵就坐不住了，連馬車都扔下不坐，一路小跑了過來。

看到伯特子爵之後，辛西婭才發現人類中也不是沒有過得好的，她眼前的這個過得就很滋潤，從他這幾乎有兩個人那麼寬的體型就可以看出來。

伯特子爵太胖了，短短的一段路跑過來就讓他開始冒虛汗，但他完全不敢擦，一臉諂媚地湊過來，連聲道歉，「兩位尊貴的血族大人請見諒，我一聽說兩位的到來就忙著去挑選美味的食物了，竟然忘了親自過來邀請。」

「兩位大人別生氣。」伯特子爵對著身後的白銀騎士長使了個眼色，白銀騎士長抽出長劍看起來像是要一劍刺死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騎士。

辛西婭蹙了一下眉，隨即又鬆開，她從空間寶石裡面拿出來一塊方巾，隨意地擦了擦手然後丟掉，瞥了伯特子爵一眼，紅唇微勾，「我聽說你這裡關著不少特殊的食物？」

伯特子爵抬手擦汗，「是是是，大人想要什麼食物我去為您找。」

辛西婭示意伯特子爵帶路，淡淡地說道:「什麼食物都好，反正不要人類。」

「人類的血液我已經膩煩了。」

伯特子爵連連點頭，低聲對著騎士長吩咐了幾句話，然後滿臉堆笑地給辛西婭和切爾西帶路。

一份在萬分無奈的情況下想出的漏洞百出的計劃，因為血族超然的身份和眼前這個愚蠢的子爵，竟然順利地完成了一半。

辛西婭坐在長長的餐桌一側，心中對此覺得有些好笑。

偌大的宴會廳，餐桌就佔據了三分之一的空間，為了討好血族伯特子爵用了很多的心思，鮮紅的玫瑰花配上金色的蠟燭架，溫暖的燭光令這場晚宴賞心悅目。

伯特子爵不敢和辛西婭還有切爾西一起坐在餐桌旁，他對著黑暗招了招手，兩個女僕端著托盤走進來，小心翼翼地將上面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上。

玻璃杯裡面裝著濃稠又鮮紅的血液，濃郁的血腥味讓切爾西皺了皺眉。

伯特子爵也從托盤上拿起一杯血液，他低頭聞了聞，濃重的血腥味熏得他有些頭暈，但他還是努力地擠出一抹笑容，一副頗為享受的模樣，自豪地說道，「這個血液來自於一個只食用果實充饑的美麗少女，這是我研究出來的兩位大人可以嘗一嘗，上次威爾頓大人來這裡對這個血液讚不絕口呢。」

他說著低頭喝了一口，雖然他是個人類，但是因為內心渴望著成為一個血族，所以伯特子爵一直在模仿血族行事。

又腥又鹹味道不怎麼好的血液，他喝完之後卻是一臉地享受，還期待地看著辛西婭和切爾西。

切爾西坐著沒動，辛西婭倒是自然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不怎麼感興趣地評價道，「一般吧。」

她將杯子放下，單手撐著下巴，平淡的語氣帶著一絲不耐，「我要的人呢？」

伯特子爵見自己的討好對她們並不受用，又開始抬手擦汗，「前段時間抓了幾個女巫，但是人在前天已經被帶到隔壁的奧卡小鎮關起來了。」

他見辛西婭皺眉，又趕忙開口，「不過兩位大人請放心，我已經派人去將人再帶回來了。」

「明天！」伯特子爵生怕辛西婭發火，趕緊承諾道:「明天一早就送到您面前。」

辛西婭側頭和切爾西對視，眼神帶著詢問，切爾西想了想，點了一下頭。

辛西婭將手邊的杯子推開，起身微笑道:「我的耐心只到明天早上，伯特子爵。」

伯特子爵忙不迭地點頭，拍著胸口向辛西婭承諾明天絕對會把人送過來。

血族的性格一向古怪再加上作為人類伯特子爵對血族一直是畏懼的，所以他見辛西婭和切爾西要走，也不敢阻攔，趕忙讓女僕帶她們下去休息。

血族是很喜愛享受的，所以伯特子爵為辛西婭和切爾西安排的房間都是非常奢華的，柔軟的大床就佔據了三分之一的空間，在內間還有著一個不知從何處引來的溫泉池。

「你的血族裝得很像。」切爾西站在辛西婭的旁邊，低聲說道。

若不是她知道辛西婭的身份，她也會被騙過去的。

腥鹹的血腥味還在口中蔓延，辛西婭在房間里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水之類的東西，無聲地嘆了一口氣，「也就騙騙人類。」

還得是伯特子爵這種蠢笨的人類。

「明天人沒帶過來我們也得走了。」辛西婭凝視著夜色，沉吟道:「外面那些血族的好奇心忍不過兩天。」

剛剛她們和白銀騎士對峙的時候，就有血族想要湊過來了。

切爾西點了點頭，正要說話，突然察覺到了什麼，扭頭看向門口。

門被輕輕地敲響，女僕帶著忐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兩位血族大人，伯特子爵送來食物給您當夜宵。」

辛西婭蹙眉，低聲道:「送進來吧。」

女僕將門打開，一個白銀騎士扛著一個棕發少女將人放到了地上，然後轉身出去。

棕發少女僅穿著一條裙子，手臂和大腿都露在外面，她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切爾西拿起床上的毯子扔給少女，淡淡地說道:「安靜點，你今晚可以睡在這裡。」

毯子給了少女一些安全感，她像是沒有想到竟然有血族會這麼溫柔，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切爾西，眼睛有些濕潤。

她抬起頭辛西婭才發現這個少女長得還挺乾淨的，雙眼含淚的模樣更是惹人憐惜，她微微搖頭，走過去摸了摸少女的頭髮，柔聲道:「可憐的小羔羊。」

「你叫什麼？」

「我、我叫吉雅。」吉雅對辛西婭的靠近害怕地閃躲著，但落在頭頂的手掌力道很溫柔，很快就安撫了她心中的不安，她怯怯地問道：「我、我今晚真的可以睡在這裡么？」

她不想回去那個冰冷的籠子裡面。

「當然可以。」辛西婭伸手將吉雅拉起來，等她站穩后正要將手抽回來，腦海中卻突然閃過一個聲音，讓她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辛西婭的溫柔讓吉雅的膽子也變大了一些，她睜著濕漉漉的眼睛直直地看著辛西婭，欲言又止。

辛西婭不動聲色地將手收回來，嘴角雖然勾著，但笑意卻很淺，她一改剛剛的溫柔有些冷淡地問道:「你有話想說？」

吉雅撲通一下跪下來，抱著辛西婭的腿，小聲地抽泣道:「您、您可以把我變成血族么？」

「我什麼都可以做的，我會乖乖聽話，也會給您抓來更多的食物。」

「……我不想再回到那個籠子裡面。」

眼前這兩個血族是吉雅遇到的最溫柔的血族了，她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也許……也許這個血族會心軟，吉雅一臉期待地看著辛西婭，臉上還掛著淚痕，讓她看起來像是無辜的小鹿。

但這隻小鹿已經不能再引起辛西婭和切爾西的同情。

切爾西聽到少女的話眉頭緊皺，眼神也變得冷漠，人類總是這樣，對上血族一點反抗的念頭都沒有，反而總異想天開地要融入血族，替他們抓捕自己的同族。

也不去想想血族是那麼容易就會給外族初擁的么？而且，七代和八代地位低下，對於血域中那些氏族看來這些都算不上是真正的血族。

「變為血族的代價是獵殺自己的同族，以他們的血液為食也不在乎么？」辛西婭捏著少女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看著她獃滯的眼神，搖頭嘆氣，「就算是變成了血族，你也是個弱小的羔羊。」

「羔羊就不要天真地妄想著那些呲著獠牙的怪物可以寬待你，只有會反抗的獵物才有可能會震懾住捕獵者。」

「反抗或許改變不了什麼，但是不反抗你就永遠都是獵物。」

辛西婭看著一臉茫然懵懂的少女，心中頓覺無趣，她將手鬆開，起身站了起來。

「不要……」少女抱著辛西婭的腿哀求道:「血族大人，您救救我……」

一個灰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少女的身後，對著她的後腦狠狠一撞，少女感覺到一陣劇痛，眼前一黑昏倒了過去。

切爾西伸手將灰影驅散，面無表情地說道:「安靜了。」

辛西婭抬手揉著眉心，開玩笑地回道:「你應該早點出手。」

切爾西認真地點頭，「我下次會的。」

辛西婭笑了笑，然後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一些，夜風吹進來帶走了房間里的沉悶，她的雙手交叉放在身前，左手拇指輕輕地摩挲著右手的掌心，垂眸陷入了沉思。

她剛剛又聽到了少女內心的想法，而發生這件事的契機是她的手碰觸到了少女的手掌。

這個契機和在山洞時她不小心被那個女人抓到手時一樣。

可她在後來用切爾西做實驗時卻沒有成功過。

辛西婭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若有所思，這也許是神族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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