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為了幸福

看著鳳小雨大快朵頤的樣子，四皇子心中酸澀，可是嘴角在努力上揚。

既然她要離開已成定局，他應該留給她美好的笑容以作回憶。不然以後她每當想起他，想到的都是他哭成鼻涕蟲死拉硬拽不讓她走的畫面，那也太難看了。

不過……

呃，她確定會想起他的吧？

不會忘了他吧？

「小雨，你以後會一直記得我對不？」四皇子不放心地上前問出口。

鳳小雨一邊嚼著香甜的烤蜜汁金絲卷，紅唇都是油乎乎的，一邊回答說：「一直記得不可能。」

四皇子臉色頓垮。就知道這個小丫頭沒良心……

但是鳳小雨接著說：「因為我要正常過日子啊，怎麼能一直想你，我睡覺得心無雜念，我吃飯要盡情享受美食，我工作要心無旁騖，要是一直都想著你，我還怎麼正常生活？這種不切實際的奢望你不要有，那是不可能實現的。」

四皇子鬆了一口氣。

原來她是這個意思。

他們兩個理解的「一直」不一樣。

四皇子追問：「我的意思是，你以後的人生中，是不會把我忘記的對不對？不用你每時每刻都想我，就是你偶爾會想起我，直到你老了，記性不好的時候也能記得我這個人，知道我是誰，知道你在這個世界還有過一個一起玩的朋友叫墨隴玉，好不好？」

四皇子覺得自己語氣甚為卑微。

可是這是不自覺的，說著說著就成了乞求的語氣。

他也挺無奈。

他明明是堂堂的皇族之人，是曾經統領過精英密探的大佬，對一個十多歲的小丫頭如此卑微也是沒想到。

可是，鳳小雨能夠記得他，這件事對他來說很重要。

比他自己還重要。

他寧願用後半生的幸福換取她的偶爾記得。

只要她能記得他，就算他下半輩子顛沛流離孤苦無依都會覺得甜蜜。

仰望星空的時候，他的思緒可以穿透星空彼岸，想到在另一個時空里有一個叫做鳳小雨的可愛姑娘在惦記著他，那麼，一切都值得了。

「好啊，我當然會記得你，你是我的好朋友嘛，到老到死我都不會忘了你的。」鳳小雨很痛快地答應下來。

「不過……」她強調，「你剛才說的不對，當我老了之後，我記性是不會變差的，我會和年輕的時候一樣聰明機靈人見人愛。」

四皇子眉開眼笑，因為鳳小雨的承諾整個人都輕鬆起來。

「嗯嗯嗯，你說得對，你說的都對，鳳小雨小姐是絕對不會記性變差的，也不會變老，永遠漂亮永遠年輕！」

「這話很對。」鳳小雨咧嘴一笑，吭哧又啃下來一塊烤肉，讚許地點頭，「很好吃，真的很好吃，謝謝你啦墨隴玉，這頓告別飯我非常喜歡，等以後我犯饞的時候，肯定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這頓飯的，於是就想起你啦。」

這就是我的目的啊。墨隴玉想，我要好好給你準備一頓好吃的，讓你現在高興，讓你以後都忘不掉我。

就算是因為好吃的而想起我，我也高興。

「墨隴玉，這麼多好東西我自己吃不掉的，咱們兩個一起也吃不完，叫朋友們來一起吃吧，我們開一個美食大party，高高興興熱鬧一場好不好？通宵玩呀！」鳳小雨提議。

四皇子笑著點頭：「好，你開心就好，我現在就去找人來一起玩！」

他轉頭出去執行了。

陸陸續續的，莫問、顏直、林安平等一起穿越去現代的少年們來了，他們現在都已經在遼城軍營里獨當一面，聽說要給鳳小雨送行，紛紛放下手頭的事情前來聚會。

年漣漪帶著老公槐青來了，她正好在北疆這邊巡演呢。她現在已經是天下聞名的舞蹈家了，手下還帶了一批徒弟，有男有女，還有許多工作人員，組成了一個大型的舞團到處演出。老公槐青原本是干鏢師的，現在則是自己成立了一個鏢局，天下各地都有據點，鏢局的一個重要業務就是給老婆的舞團做安保和護送。

千山盡來了。他原本在兀林巡查各家公司業務，聽說鳳墨回歸的消息飛快南下往京城裡趕，還沒趕到，鳳墨倒是跑到遼城來了，還出去窩苔明那邊轉了一圈。他就留在遼城等著，終於等到鳳墨再次回來遼城。

作為鳳凌重要的商務合作夥伴，鳳凌的各家公司能夠在她不在的時候蓬勃發展，一半功勞都是千山盡的。

祝慎和燭若也來了。祝慎作為北疆如今的首腦，事務纏身，燭若是西綿族尊貴的祝巫，不習慣熱鬧狂歡的場合，兩個人原本都不會參加這種聚會。可是，因為是給鳳小雨送行，也是給鳳凌墨宸寒送行，兩人欣然赴約。

鳳凌自然也是到場的。

這種嗨皮的場合她從來不會錯過。

又何況即將要離開，以後再想跟這麼多大楚的朋友們相聚可就難了。

墨宸寒這一次也來了，不像在兀林王庭那樣別人狂歡他修鍊。他也很珍惜這次機會。就要離開大楚了，離開這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他的故鄉。

以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或許回來的時候，朋友們都不在了。

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就當這是和大家的最後一次見面。

他一改往日在人前冰冷的模樣，嘴角含笑，態度溫和，讓眾人又驚又喜，繼而又感到心酸。

唉，這麼溫柔的烈王爺還是第一次見，可是，也許是最後一次了呢！

「大家吃好喝好呀，這頓是我請大家吃的！」

鳳小雨拿著話筒對全場宣告。

底下一片噓聲。

軍營內外很多朋友都來了，大廳里百十多號人在吃東西聊天，有的人知道鳳墨二人和鳳小雨要走，有的人不知道，只當是一次普通的狂歡。

大家跟鳳小雨混熟了，不客氣地起鬨，指出這些好吃的都是四郡王準備的。

鳳小雨理直氣壯：「他是為我準備的，要不是我大方樂於分享，你們能吃上嗎？再說，沒有我的話，他也不會準備這次美餐，所以你們都要感謝我懂嗎！」

「懂了懂了，惹不起小雨大佬！」

「哎，大佬您說什麼就是什麼，您開心就好。」

大家哄然大笑。

鳳小雨重重哼了一聲，「你們這些不知道感恩的傢伙，來吧，我要摧殘一下你們的耳朵，直擊你們貧瘠的心靈！」

四皇子找來了樂隊在現場演奏背景音樂，鳳小雨讓背景音樂停了給她伴奏，她立刻抓著話筒放聲高歌，唱了一曲經典兒歌《數鴨子》。

她唱歌跑調。

就這首帶著念白「門前大橋下游來一群鴨」的簡單歌曲，她跑調都跑到了天外去，真正實現了她摧殘大家耳朵的諾言。

大廳里一片受不了的哀嚎。

鳳小雨高高興興心滿意足，唱完下台了。

她起了頭，其他人也來了興緻，凡是想唱歌的都跳上充當舞台的桌子高歌一曲，年漣漪也跳到了一張大桌子上，直接伴舞。

出神入化的舞姿引起一陣又一陣的喝彩。

大家從夜幕初降一直熱鬧到了半夜十二點。

玩的累了，大家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坐下來聊天休息，樂隊換了一批人，讓先前那批回去休息，新來的樂師們演奏起悠揚清淺的樂曲，作為晚安背景音樂。

還有精神的人就開始打牌，玩麻將的，玩鬥地主的，玩各式各樣桌游的，睏倦的人則在桌子上鋪了軟墊直接呼呼大睡，還有人打鼾。

鳳小雨眯著眼睛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捧著飲料搖頭晃腦哼歌。

「這真是一次熱鬧舒服的聚會呀，大家相聚狂歡，玩累了就以各自喜歡的方式休息，真好。」

在離開大楚世界的最後一個晚上，這樣度過很開心。

四皇子就坐在她身邊陪著。

兩個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聊著天，舒舒服服。

鳳小雨告誡四皇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是吧，該找一個合適的伴侶共度一生了，兩個人一起會治療孤獨寂寞的。等我走了沒人陪你玩，你就找一個新的玩伴，要是玩得來，就可以結婚啦。」

四皇子立刻說：「我沒有這個想法和打算。」

「你可以現在開始有。」

「不……」

「嗨，別急著拒絕嘛，你聽我說。」

鳳小雨稍微坐直了一點身子，神色也嚴肅了一些，認真地告訴四皇子：「別看我比你年紀小，但是我那個世界信息發達，足不出戶就能知道外面很多人和事情，所以我的閱歷也許比你還豐富。你聽著啊墨隴玉，人呢，一輩子很短暫的，眼睛一閉一睜，一天就過去了，眼睛一閉不睜，一輩子就過去了，要是到老到死的時候你回想這輩子，覺得沒做成什麼事情，也沒享受到什麼生活，那就太可惜了，多沒勁哪是不是？所以趁著年輕，你得把人生過得豐富多彩一點，嗨嗨皮皮一點。

那麼問題來了，怎麼才能嗨皮呢？

首先你不能孤獨。

享受獨處是高級的生活情調，但是你不想獨處的時候，走出去可以有朋友陪伴，有親人互暖，還有很珍視的人讓你忍不住去奮鬥，這才行。

你得有知己，當你難過低落的時候，這個人能明白你的心情，能溫柔地陪伴你而不是高談闊論地教導你，當你開心的時候，這個人能懂得你開心的緣故，陪你一起開心並且和你步調一致。

你得有愛人，不是愛到死去活來的那種，而是能長情地陪伴一生。你們很親密，但是彼此還能保持距離感，互相尊重彼此的習慣和愛好，即便互相不能理解對方的某些癖好，也不會刻意地去想要改變對方。你們共享又有邊界，舒舒服服地相伴度日，卻不打著愛情和為你好的旗號讓誰為了誰妥協。你們在一起，卻能做自己。如果找不到這樣的人，那麼養只貓兒陪伴你好了。

你得有事業。你要找到你的使命感，找到那個你會為之奮鬥一生又樂在其中的事情，無論追逐它的過程之中有多少艱難困苦，受到多少否定和非議，你都始終堅持並甘之如飴，堅定地而有計劃地朝著目標前進。這件事必須是你自己發掘出來的，是你聽從內心的呼喚而決定要做的，而不是被別人催著做，或者被生活風吹雨打無奈妥協之後被迫選擇去做的。如同你想要吃橘子，你當有勇氣去種一顆橘子樹，有耐力慢慢等它長大結果，你去學很多能讓橘子樹健康生長的方法，也要做好這棵樹沒有種好而中途夭折的準備，然後吸取經驗再接著種第二棵橘子樹。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你真的明白自己想吃的是橘子。

……」

鳳小雨細細地說著，說了很多很多。

起初，四皇子還抱著抵觸的態度，認為他絕對不可能接受鳳小雨之外的任何一個人。

可是他後來發現，她並不是要他去找其他人相伴，而是再教他怎麼過好未來的生活。

與這個目標相比，是不是找其他人就根本不重要了。

她希望他快樂幸福。

無論以什麼方式，無論和誰在一起。

四皇子認真地聽了起來，並且將鳳小雨說的每一個字都牢牢記在心裡。

直到鳳小雨說完，他又複述了一遍。

鳳小雨笑了。

她沒想到四皇子能一字不差地重複她的話。

這說明他真的聽到了心裡去。

「好啦，謝謝你認真聽我講話。不過，我只是給你一個建議，並不是要求你完全按我的說法去做。你會找到你的節奏和方向的，說不定還會跟我的話背道而馳，可是這都不要緊，只要你幸福。」

她舉起盛著飲料的杯子，和四皇子碰杯。

「為了我們以後各自的幸福。」

「為了幸福。」

兩個人將杯中的飲料全都一飲而盡。

雖然不是酒，卻勝似美酒。

四皇子一直擔心鳳小雨回去見到爺爺之後傷心難過，甚至一輩子都生活在被鳳家除名的陰影里，可是，聽了鳳小雨這麼樂觀正向的告誡之後，他放心了。

她能勸他，就更能過好她自己的生活。

「小雨，我能抱抱你嗎。」四皇子向鳳小雨張開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