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永寂之崖
明媚照著觀路圖上所指一直朝著東南方向走,一路上倒也還算順利,偶爾間有些偏僻之地會有些個凶獸出沒,但明媚都能輕易攻之。只是她總覺得,似乎有雙眼睛一路上一直在注視著自己。
一路未曾停歇。夜裡,明媚稍稍有些倦意,但她依然不願休息,師父傷勢要緊,她不想有一絲的耽擱。
夜色濃重,一處詭異的林子里散發出一股霉爛的氣息,蜿蜒覆蓋了周遭的空氣。明媚皺了皺眉,拿出手帕捂住了口鼻。月亮孤零零地盤旋在林子的上空,被樹蔭擋住了些許,所以光線暗淡,淅瀝的小雨下在黑夜裡,所有東西都很潮濕,張牙舞爪的枝條,就好像哭泣的鬼影無路可逃,重疊出一片片巨大的黑影,絕望地撕破夜色。
燒焦的骨頭般腐朽的枯樹,似是被斬了首,將觸手伸向天空,不知為什麼,同上回一樣,對於這樣的環境,明媚居然一點也不感到恐懼。這如果是跟很久以前的經歷有關,明媚現下倒有些慶幸自己曾經被鍛煉的有些膽量了。
此時,另一邊一處山嶺荒地,柳肅蕭正與當日的那邪魘對峙著。
「呵呵,小子,你還真是執著啊,追了我這麼多天。不過這次你恐怕又要失望了!」邪魘看了看對面的年輕男子,有些漸漸失了耐心。
「哼!害人邪物,人人得而誅之!」柳肅蕭手握劍柄,蓄勢待發。
「喲,說的可真好聽。只是幾日不見,你可知我又吸了多少人的血,如今法力大增,你未必是我的對手!」邪魘冷冷一笑。
「哼,不試試看怎麼知道?」他毫無懼色的看著對方。
「試,你可就要拿命來試了!」邪魘的眼神突然間變得狠戾,身上散發的黑氣更盛了。
柳肅蕭一臉正氣毫不畏懼。
「妖邪休得狂妄,自古邪不勝正,你害人不淺,手上有多少無辜人的性命?我今日必將必要將你斬於劍下!」
「誇口!」邪魘忽然出手,一道黑氣打向柳肅蕭。
柳肅蕭敏捷的避開,緊接著利刃出鞘,揮出一道劍氣,直襲向對方的面門。
只見那邪魘毫不畏懼,腳下未動,伸手一撥,突然間從四面八方,飛來數道黑影。一道黑影擋住了攻來的劍氣,其餘的黑影瞬間都朝著柳肅蕭攻去。
「不過是歪門邪術,有何可懼?」只見柳肅蕭身體一旋,腳踏樹榦,一下子躍到一丈遠的地方,迅速將劍立於身前,雙手輕輕一劃,數道黑影撞到劍上,瞬間就化為烏有。
邪魘並不打算給人喘息的機會,飛身而上,與柳肅蕭打作一處。
柳肅蕭手執利劍也毫不鬆懈,劃出數道劍光襲向那人。待邪魘出手抵擋之時,柳肅蕭閃身躍到一邊,騰出空隙,閉眼默默誦讀幾句口訣,突然之間,周圍青光大盛,那邪魘感覺到眼前白光一閃。
只見數百道劍氣,在空中旋了幾周,轉瞬間便形成了一把把鋒利的寶劍懸在半空之中。
邪魘見狀有些震驚,趕忙運功提氣。
一聲「攻」的指令下,空中所有的利劍都向著邪魘刺去。
邪魘迅速劃出一團巨大的黑氣,用力伸手一推,黑氣化作一道黑色的屏障,護在自己周圍。
數百道劍光速度飛快,穿過那黑氣,邪魘費力抵擋。
還未待其反擊,邪魘只感到胸口一陣劇痛,低頭一看,對方不知何時早已閃到自己身後,手中那把劍已然貫穿了心口。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邪魘一臉的不敢相信。
「除魔衛道,維護世間正義之人!」柳肅蕭「噌」的一聲拔出劍,登時鮮血四濺。
邪魘面露痛苦之色,跪倒在地。「真是可惡,不過……哈哈哈哈,你以為殺了我就算是結束了嗎?告訴你,即便是你再堅守正義,也永遠難以壓制邪惡的,因為人性也本為惡,邪惡永遠都不會消失,哈哈哈哈哈……」一陣譏諷的陰笑過後,邪魘化作了一團黑煙,片刻便消散於天地之間。
「不知悔改,當真愚不可及!」柳肅蕭皺了皺眉怒喝一聲。
方才那一招,其實他只練到了第四層境界,待練到第九層境界,據說可以有萬劍齊發之勢。想來自己還是要盡全力修鍊才行。柳肅蕭當下收起劍,看了看四周,轉身離開了此地。
趕了整整兩天兩夜的路,終於接近路觀圖上所說的地方了。
「出來吧,你還想跟我到什麼時候?」明媚停下腳步,並未轉身,側過頭不知對誰說道。
「啊哈哈……居然被你發現了呀!」身後的樹榦後面跳出來一個女子,看似隨意的朝人走近兩步,露出尷尬的表情。
「是你?」雖然恢復了女子的打扮,明媚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就是集市上那個偷錢袋的小叫花子。這回她倒跟自己一樣,穿了一身粉色衣衫,倒是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三千青絲用紫色的髮帶束起,頭插一支蝴蝶釵,一縷青絲垂在胸前,薄施粉黛,雙頰邊若隱若現的紅扉營造出一種純肌如花瓣般的嬌嫩,整個人好似一隻身形輕巧的大雁,又似清靈透徹的冰雪。
上回乞丐打扮的她被遮去了大半芳華,這下的裝扮,倒真的是一個世間少有的美人了,明媚不禁對她生出了一絲好感。
「是我啊,原來你還記得我呀!」女子露出笑容,看起來還有些高興的樣子。
「自然記得,說吧,跟著我一路有何目的?」明媚抱起手臂看向她。
「沒什麼呀,就是偶然間看見你了,好奇你要去哪,所以就跟過來看看嘛!」女子拿起身前的一縷頭髮,隨意的纏在手指上繞著。
明媚自然是不信:「哦?莫不是想要伺機報復,上一次我揭穿你吧?」
「哎?怎麼會呢?我可是那種非常大度的人呢!你可不要小人之心啊!」女子搖搖頭,露出不屑的表情。
「嗯,是嗎?我小人之心?這般看你也是年輕幹練的姑娘家,做什麼不好?為什麼要做偷雞摸狗的事情呢?」
「唉,還不是為了引起某兩人的注意……」女子非常小聲的說道,彷彿是在自言自語。
「什麼?」明媚沒有聽清。
「哈,那個其實吧,我只是無聊了嘛。你不用這樣子防備我呀,我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情的!」女子再邁出幾步走近明媚,一臉真誠的看著她。
「那你還沒說你這一路跟著我,究竟是為了什麼?最好說實話!」說完全不防備是不可能的,明媚心下確實猜不出來她的目的。
「我說的是真的,我確實是偶然看到你的,就見你匆匆忙忙的樣子,好像是有什麼急事,所以一路跟過來,也許我也可以幫到你的嘛!」女子一雙杏目毫不閃避地看著她。
「幫我?只要你不會給我添亂,那我就對你萬分感謝了!」就上次的事情看來,眼前的女子對自己應該也造不成什麼威脅,明媚回身繼續趕路。
「哎呀,不要小看我了,說不定,我真能幫得到你呢!」女子在她身後幾步走著。
「不必了,我要去的地方有些危險,你最好不要跟著,否則的話我可沒有辦法分心保護你的。」明媚再次停下來。
「不用不用,我不用你保護啊,你就干你自己的事情好了,無視我的存在,嗯,我就在一邊看著你!」她幾步輕快的躥到明媚跟前,好像還是挺執著的模樣。
明媚無奈搖了搖頭,並不打算耽擱,她已經感覺到不遠處飄來一陣陣若有若無的寒風,便繞開女子繼續往目的地趕去。
那女子看著明媚匆忙的背影,漸漸收起笑容,過了片刻還是跟了上去。
終於到了永寂崖附近,明媚先是警惕地四下看了看,一切似乎並無異樣。忽然間天上下起了鵝毛大雪,看來此刻正是進入的時機。她屏息凝神,念著觀路圖上寫的咒語。
經過了一陣強烈的壓迫感之後,她順利進入了結界。四下是一片荒蕪,只有眼前筆直的一條道路。正往前走,明媚腳下似乎是觸動了什麼陣法一般,周遭在一瞬間就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目之所及唯有一片蒼白之象,明媚小心防範,攏了攏披風,緩步繼續前行。
「呼——呼——」,狂風呼嘯,偶爾幾處乾枯的樹枝在狂風中搖晃,一條條樹枝就像一條條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著,垂頭喪氣般地站在白皚皚的雪地里,隨著凜冽的風,搖晃著身子,發出尖厲刺耳的呼嘯,彷彿要將一切用白色來吞沒。
約摸走了一個多時辰,遠處出現了一個身影。看不清楚樣貌,明媚便繼續向前,靠近時發現,對面的那道身影居然就是自己!
「你是誰?」明媚開口,手握刀柄。
對面那個自己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說出了同樣的話:「你是誰?」
莫非這就是流生在觀路圖上說到的鏡像幻鏡?留生交代,只有打破這鏡象,才能找到正確的路。明媚運力一掌擊向對面,欲擊碎面前的鏡子,只是,那鏡子似乎能吞噬人的力量,一道掌氣過去竟是毫無波瀾!
明媚舉起刀,飽提元力,注入刀韌上,足尖點地,一躍而起,對著鏡像用力一劈!鏡像未能承受住力量,瞬間支離破碎。
明媚呼出一口氣,穩穩落在地上。好像這幻境,也不是很難破開,師娘那般擔心的樣子,是有多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只是尚不及她反應,萬千碎片忽然就像是受到控制一般,漂浮到半空中,接著便像是無數利劍一般朝著明媚飛來!
明媚大驚,揮刀身前奮力抵擋。那些碎片被擋開落地之後,居然再次飄到空中,刺向明媚!
這意料之外的的變數,不光耗費力量,衣擺已經被碎片劃開了幾處,長久下去自己怕是要受重傷了。可是流生並不曾提過這一點,是他也不曾知曉嗎?
正當她奮力旋身揮刀抵擋攻勢,一邊思索對策時,忽然間地動山搖,明媚勉強穩住身形,卻見一道紫光劃過半空中,緊接著那道光伸展為一道巨大的屏障,像是一張大網一般覆住了所有的碎片。無數碎片竟是瞬間停止了攻擊,全部落在了地上。
霎那間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安靜的樣子,明媚四下張望,奇怪的是並不像是另有他人存在的跡象……
「可是有高人在此?」明媚出聲問道。只是周圍一片安靜,並無任何回應。莫非這也是幻術?
此刻路已清晰,再往前走幾步就是萬丈深淵了。
明媚收回思緒,向前幾步探出半個身子朝崖底望去。
「這樣看來應當就是這裡了吧!」
明媚縱身一跳,躍下了這萬丈深淵中。只聽耳邊的風聲呼嘯而過,身體不住的下墜,忽然間,明媚一使力,袖子中長長的繩索便掛在了深淵旁的枯枝之上,用力一拉便將自己借力甩到了山壁間的一處山洞之中。
洞中也是寒風凜冽,明媚仔仔細細的觀察者洞內的一切。直到在角落之中看到幾處懸挂在枯枝上的晶瑩剔透的物體。
是冰蠶雪蛹!
明媚走上前小心的將其一一摘下,放在隨身攜帶的紅木小盒之中。
雖然驚險些,但好在一切還算順利。
待明媚沿著原路回返之後,出了結界便看見那女子就在離永寂崖不遠的地方站著。走上前去明媚才發現,她一隻手捂著胸口,臉色蒼白的緊。
「你怎麼了?還好吧?」說著便欲上前查看那人的情況。
豈料那女子趕緊退後幾步:「哎哎哎,你可別打我!」
「我怎麼會是要打你呢?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沒有事!」見人後退,明媚頓住腳步。
「我、我沒事!」那那女子趕緊回答,「就是這裡實在是好冷呀!我在這裡等了你半天呢,可是把我凍壞了!」
聞言明媚失笑:「冷了不會離這裡遠一些嗎?還有誰讓你在此地等我了?等我做什麼?」
「那當然是看你去找什麼寶貝了,看看能不能分到一杯羹……」女子渾身哆嗦了一下。
「什麼分一杯羹呀?我是去找葯了,這葯很重要的,我是拿去要救人性命的!這可不能分給你。」
明媚看到女子強打著精神的樣子,竟有些於心不忍。解下自己的披風遞給了她。「看你自己沒事非要在這裡找罪受,覺得太冷,自然是因為你修為不夠……」
女子突然在明媚腰上推了一把:「怎樣啊,人家可是擔心你,好心在這等了幾個時辰呢,你居然這樣看不起我啊!」
明媚身形一滯,隨即搖了搖頭:「我可真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你……你不說是想分我的寶貝嗎,怎麼又變成好心等我了?」
女子拿過披風,展開披在自己身上,扭頭哼了一聲。
「唉……罷了,這樣吧,大不了我再請你吃一次包子如何!」明媚歪頭看著她哄道。
「好啊好啊,這可是你說的!」女子看起來瞬間就消了氣。
「嗯,改日吧,我還要趕回去呢,等到下一次見面,我就請你吃。你住哪裡?自己還能不能回得去?」
「我就只是被凍了一下,離開這我就好了,你有事先走吧,等下一次我肯定會找你的!」女子答道。
「你確定沒有事情,自己一個人能行?要不然我送你?」明媚看她臉色有些擔心。
「哎呀,當然能行了,你說你這會兒發什麼善心呀?真的是,不是有人等著你的葯救命嗎?快走快走!」女子伸手開始趕人了。
「嗯……那好吧,我先告辭了!」因為擔心師父的傷勢,明媚還是轉身趕著回去了。
待明媚的身影消失,那女子終於支撐不住,靠著樹榦緩緩滑坐在地上,咳出了一口血,她看了看身上垂下來的披風,抬起手擦擦嘴角,「呵,這幻境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