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念念不忘
今天自己這是捅了佐藤窩了嗎？
徐倫用毛巾擦乾手，為對方端上了一杯冰水。
和國不管什麼時候，喝的都是冰水，絲毫沒有華夏那般養生的講究。
「栞的事情，真是給你添麻煩了。」
佐藤純子環顧店內一圈，才坐到了桌台前，她眉眼低垂，似乎有些卑微。
「沒什麼，我只是做菜給享受美食的人而已。」
徐倫用抹布擦了擦桌面，接著問道。
「而且，佐藤同學被怨靈困擾，身為除靈師的我也不能不多照看一下呢。」
雖然已經猜到八九，但徐倫還是故意說道。
「......這個，其實，我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
佐藤純子一怔，旋即開口。
「我不知道老闆你們除靈師會怎麼辦，但我希望，你能夠放過栞身邊的那個怨靈。」
「哦？」
徐倫轉身在廚房忙碌，打開灶台火焰的時候，稍稍看了這邊一眼。
「可能老闆你不知道，那個怨靈，應該是我的母親，栞的外婆。」
佐藤純子思考良久，還是這麼說道。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呵呵，我也不知道，總之，當我記事開始，我就知道，家裡除了爸爸，還有另一個人。」
「她會在我一個人的時候陪著我玩耍，會在我睡前給我哼唱搖籃曲。」
「當我在學校被欺負的時候，我也能看到她瞪著那個男生，讓他渾身發冷。」
「剛開始工作，被上司責罵了，一個躲在洗手間哭的時候，她也會陪在我的身邊。」
「就連生下栞的時候，在產房裡，我也看到了她輕輕握住我的手，為我加油鼓勁。」
「後來，她經常陪伴在栞的身邊，就和當時陪伴在我身邊一樣。」
「我其實一直都知道的，知道媽媽陪在我的身邊。」
「但是我害怕，害怕如果讓她知道我能看到她，讓別人知道她一直在我身邊，那麼她就會消失，或者像其他的怨靈一樣，被除靈師退治掉。」
「所以，當我意識到了這些的時候，我就再也沒有敢直視過她。」
「我其實很想告訴她，我很感謝她，感謝她將我帶到了這個世界，我很愛她。」
「我只希望，她能夠多陪伴我們一些時間，哪怕是一天也好。」
「除靈師大人，你能......咦？」
佐藤純子還想求情，就看到徐倫端了一碗飯到自己的面前。
那是煎蛋炸豬排蓋飯。
豬排先用刀背拍散，腌漬入味后，依次裹上麵粉，蛋液，麵包糠，油炸兩遍后稍稍放涼，在案板上切開，鋪在飯上。
雞蛋煎單面，鋪在炸豬排上，再撒上一些捲心菜絲，擠上美乃滋醬，就完成了。
「你應該還沒吃飯吧。」
徐倫將飯碗推到佐藤純子的面前。
「在我的故鄉，華夏有一位著名的作家曾經說過，人生之中最要不得的事情就是餓著肚子，以及孤身一人。」
佐藤純子愣愣地看著面前的煎蛋炸豬排蓋飯。
她拿起筷子，輕輕戳破了上面的蛋黃，又撒上了海苔碎。
「這是我母親最喜歡的吃法，是以前第一次吃煎蛋炸豬排蓋飯的時候，她在一旁告訴我的，我記得當時父親還很驚訝，莫名哭了出來，明明印象中，他從來也沒有流過眼淚的。」
輕笑一聲，佐藤純子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飯。
「真好吃......」
「佐藤太太，或許你不太清楚，一般的靈體如果沒有變成怨靈或者惡靈的話，僅僅只能在世上存在很短的時間，別說數十年了，就算是幾個月都很少見了。」
徐倫看著正在吃飯的佐藤純子，說道。
「按照正常情況，你母親的靈應該早就變成怨靈，或者完全消散了，她之所以能夠持續存在，並且不受污染，依靠的完全是自己的執著。」
「要知道，支撐著靈體存留於世的，是執念。」
「刻骨銘心的恨意，求而不得的怨念，痛苦絕倫的悲傷......當然，也包括愛意。」
而能夠讓這份愛意這麼長時間也沒有褪色的，徐倫猜測，正是昨佐藤純子回應的，同等的愛意。
門口的風鈴傳來一陣響動，如同此刻，深夜食堂里的這對母女。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
...
「唉，沒能拿到金賞。」
佐藤栞有些脫力地趴在桌台上，腳邊放著裝有小號的樂器箱。
「那可真是遺憾。」
徐倫長長的木筷翻動著油鍋里正在滋滋作響的炸豬排，彷彿很感同身受般回應著。
「明年升上二年級，一定要拿到金賞！」
這位高中生彷彿志氣滿滿地說道。
「嗯，加油。」
徐倫將炸豬排用漏網撈起來，稍稍冷卻，又放下去復炸，只有這樣處理的炸物，才能讓內里軟嫩多汁的同時，表面酥脆飄香。
「社團活動雖然重要，但學習也很重要，不能放鬆。」
佐藤栞的身邊，她的母親佐藤純子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知道啦。」
應付了一句，佐藤栞聽到一陣風鈴聲，她回過頭，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說起來，老闆，之前我不是和你說過我被怨靈纏身什麼的嘛。」
佐藤栞像是想起了什麼般，隨口說道。
她身邊的佐藤純子動作稍稍停滯了片刻。
但佐藤栞又接著說道。
「那個我感覺，可能不是什麼怨靈，而是守護靈之類的。」
她很認真地說道。
「因為有時候我自己練習的時候，感覺到她在我身邊，心情莫名就平靜了下來，吹奏水平都提高了不少呢，一般的怨靈肯定不會這樣吧？」
「確實。」
徐倫切好炸豬排，鋪在飯上，又將配菜擺好，端到了桌前。
三碗煎蛋炸豬排蓋飯，散發著濃郁的香味。
「三碗？討厭啦老闆，你又想嚇人嗎？」
佐藤栞笑道，她拿起了筷子，戳破蛋黃，又撒上了海苔碎。
佐藤純子也在女兒之後做了同樣的事情。
「說起來，媽媽，你是在什麼地方學會的這個吃法啊？」
佐藤栞本想夾起一塊外酥里嫩的炸豬排，忽然問道。
「這個嘛......」
佐藤純子沒有回答。
她瞥了一眼旁邊，那一碗沒有主人的煎蛋炸豬排蓋飯。
上面的蛋黃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戳破，還撒上了海苔碎，一如自己與女兒的那一碗。
「我開動了。」
深夜食堂里，祖孫三代，同時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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