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泯滅人性
觸手的末端,最先分泌出來了【神之水滴】。
那透明的液體頃刻間就被自由的風暴席捲,化為最基本的信息單元——本應如此。
可是,任誰都能看到,那巨大的風暴之中,透明的液體不但沒有分解,反而越發擴散,似乎融入其中。
嗡——
某種戰慄在自由的風暴里迸發,綻放。
【神之水滴】的力量是放大感知,對於極為敏銳的神明而言,三千倍的感知放大帶來的絕非美好的世界,而是一個足以令人癲狂的恐怖地獄。
每一個哪怕最基本的信息都被重複放大,重複接受,正如徐倫所預料的,想要將事物分解成最基本的信息單元,那麼首先就需要感知信息,換句話來說,風暴席捲之中的每一個信息,都要經過自由女神的意識。
這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對於神明而言,聆聽信息是最基本的能力,只不過絕大部分的神明就像你家裡的貓主子一樣,就算你叫它的名字,人家也不一定會應你一聲。
如今,自由女神處理的龐大信息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波峰。
不,不止一個波峰。
如果用示波器來顯示,那麼就是從原本平緩的直線,驟然變成了充滿毛刺,參差不齊海嘯。
這得益於徐倫之前研究過的九重戀放大技巧。
可以通過不斷疊加放大,令三千倍的倍率重複數次,達到幾何極限的倍率。
在這樣的情況,哪怕只是一個最小的信息單元,也足夠產生充盈整個銀河系的刺激。
在這樣強大的信息刺激之中,自由的風暴停滯了。
自由女神周圍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整個腐朽的巨像一動不動。
趁著這個機會,徐倫沒有愣著,而是地獄荊棘抓著空氣,朝著自由女神所在的位置攀爬而去。
來到自由女神的近處,徐倫看到,這看起來像是腐朽屍體的巨像,實際上是由某種粘稠滑膩的黑泥擬態而成的,這些黑泥更是由微小到幾乎不可查的信息單元構成的。
就像是一個3D的遊戲里忽然出現了貼圖錯誤一般,自由女神就是現實世界的BUG。
由純粹的信息構成的祂,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顯示著自己的正臉。
面對這樣的自由女神,徐倫伸出了觸手。
撲哧——
觸手探入黑泥之中,不過這並非無謀的攻擊。
在觸手與自由女神的本體接觸的一瞬間,【悲嘆之種】被釋放。
這透明的種子一瞬間便被自由女神狂亂而不受拘束的信息流包裹,試圖將其分解消滅。
但祂沒能做到。
【悲嘆之種】的種子,破除了一切信息的擾動,強硬地在自由女神的體內遊走,來到了那最為核心的部位。
雖然理論上,自由女神的每一個部分都是御神體,哪怕只有一片指甲,也能重新演化出一個身體,但祂並未完全成神,還需要一定的消化時間。
在這段時間裡,自由女神的人性仍舊自成一體,尚未分散。
這也是徐倫最大的機會。
雖然沒辦法用嘴遁說服大統領,但徐倫至少可以物理上「說服」大統領。
悄無聲息地,【悲嘆之種】融入了自由女神的人性之中。
伴隨著【神之水滴】的滋潤,【悲嘆之種】生根發芽,迅速佔據了這一塊人性,並且開始對其進行刺激。
一瞬間,千萬倍放大的信息,以不容置疑的力量,霸道地被注入了自由女神的人性之中。
無論是自由的,散漫的,不受拘束的,還是秩序的,規整的,井然不亂的,所有的信息就像是一記重鎚,重重地敲打在自由女神的人性之上。
咚——
咚——
咚——
並且,這還不僅僅是一次兩次,而是連綿不斷的,每一記都比上一記更加強大的撞擊。
倘若自由女神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成神儀式,成為了真正的神明,那麼祂只會感到某種令人不悅的堅硬物體不斷敲打著自己的身體。
可是祂尚未成神,而這信息的洪流,顯然噴涌在了祂最薄弱的位置。
每一下,都足夠讓祂陷入永久的癲狂之中。
並且,伴隨著這信息洪流的衝撞和洗禮,自由女神的身體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她那腐朽的,與龐大觸手相連的身體的小腹部位,浮現了粉紅色的複雜紋路。
這紋路伴隨著信息洪流的衝撞不斷加深,不斷構築,最終,成為了一個以愛心為基礎的花紋。
這是【蝕之刻】。
只有在對方意志薄弱的情況下,徐倫才能銘刻下這樣的烙印。
同時,【蝕之刻】的存在,又讓自由女神的人性受到了雙重的衝擊。
從內到外,從外到內,如同群山一般的信息洪流的轟炸澆灌在自由女神的人性上。
咔嚓——
伴隨著第七百七十七次衝撞,自由女神的人性上,終於產生了一道裂紋。
有一就有二。
隨後,裂紋四散。
那蛋殼一般的事物被撕裂,更多,更豐沛的信息洪流傾瀉到了自由女神尚未蛻變的人性之中。
大統領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身處一處鄉間小路上。
小路兩側鳥語花香,綠意盎然,他走在小路上,卻不知道該去哪裡。
走了兩步,大統領看到了地上有一顆石頭。
那樣普通,平凡的石頭,微不足道,自己完全沒有必要關注。
然而,大統領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踩上了那一塊石頭,接著以一個相當滑稽,十分難看的姿勢摔倒,腦殼撞上了地面,撞破了皮膚,衝擊力震碎了腦袋,全身抽搐著倒在地上,毫無意義地死去了。
下一刻,大統領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走在一處鄉間小路上。
「這是什麼?」
他想到,可是身體不由自主一直往前走。
大統領又看到了那一塊該死的石頭。
他試圖躲避,拼盡全力,依靠著自己堅韌的意志,大統領終於在踩到那塊石頭之前得以扭轉了步伐。
然而下一刻,他就踩到一坨牛糞里,伴隨著那滑膩的,骯髒的,臭不可聞的糞便,大統領摔倒了。
他摔到了牛糞里,整張臉都被那巨大的牛糞浸沒,就這樣再也沒有爬起來,被溺死在其中。
下一刻,大統領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走在一處鄉間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