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要胖揍啦
她聽著楚氏的話,心底更加堅定了,這人不是自己。
她過來前,確實很苦惱和顏元真分開的事。她想好聚好散,顏元真不肯罷休。她有家累,硬氣是比不過顏元真的。一硬氣,孟易川就是個栗子。死的透透的。
所以她沒和顏元真正式分開前,就是真移情別戀了,也不敢真做什麼的,生怕連累了別人。就想著苦苦熬著,顏元真的死劫太多了,她努力撐著,把顏元真熬死,就自由解脫了。
楚嵐剛這麼想,就聽楚氏又道:「如今聽說顏元真那廝要續弦了,他這是終於要放棄我了么,我是不是能被他放回家了?」
楚淮道:「他是要續弦了,可他還是不肯放你。真是太過分了。他這是想幹嘛,兩個都想要,美的他。」
楚氏嘆道:「我想了想,要離開也不是沒其他的辦法……只要我病得快死了,非得去魔都求醫,他總會送我過去的吧。到時候,他要是不跟著來,我正好躲起來。他必定是再也找不到我了。就算他跟來,只要一出現,就讓警察叔叔抓他,他可是逃犯!」
楚嵐心裡一個「咯噔」,這方法好狠。
楚淮剛開始一聽可以抓顏元真,讓他坐牢,還叫好,可後面一想:「這……一般的傷勢,他肯定不會的……你準備弄出什麼樣的傷……」
楚氏道:「快死的傷。他要還是個人,肯定會放我回去的。」
楚淮嚴肅起來:「快死的傷,你想折騰什麼傷出來?」
「斷肢大出血。」
楚淮大驚:「你瘋了,這得多疼啊,萬一一個不好,就救不了了。你也不看看顏元真,他的手臂是怎麼沒的,雖然你當時處理的好,可是還要過晉江水的,水裡那麼多細菌病毒,就是因為傷口感染髮炎了,他的手才接不上的。你這要是斷肢了,就算他肯放你回去,你到時候怕也接不回來殘廢了。」
「接不回來殘廢了,也總比像現在全須全尾的健全的給人囚禁了強吧。哥,我被關十八年了,我都快瘋了,要是再關下去,我怕我受不了就要死了。」
「可,可這萬一弄不好,你大出血真死了怎麼辦。不行。」楚淮道:「你先別著急,先緩緩,緩緩,肯定還有別的辦法的。」
這西貝貨想把自己弄殘廢了。楚嵐眼珠子冒火地瞪著楚氏。等楚氏感覺到她噴火的目光,扭頭看過來的時候,她強行擠出憂愁:「你別急,肯定有法子的,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你肚子餓了吧,早膳我給你們端來了,我們先吃,吃完以後再商量。」
緊接著就是一頓沉悶又壓抑的早膳時間。三人各懷心事,吃的心不在焉,也沒心思說話。
楚嵐分外著急快點扒掉楚氏的偽裝,讓楚淮別信她一句話。這楚氏手段忒的狠,還想著弄殘自己。
怪不得顏元真那人明明關住了楚氏,卻還要拿鐵鏈拷住她,讓宮人盯住她,明顯就是怕她自殘了,還得顧忌她以後回來,必定是要送她上醫院的。
楚嵐想著該怎麼向楚淮證明這楚氏是西貝貨,那楚氏突然道:「牧野呢,我見過小八小九還沒見到她呢,她現在怎麼樣。」
楚淮扔了筷子,罵道:「牧野腿斷了,雖然這孩子說是自己廢了自己腿,可我看那傷口就是被人敲斷的。這孩子怕我生她爹的氣,硬是替她爹隱瞞。她倒是有孝心,可她爹那樣的人渣需要她這樣孝順么。真是個傻孩子。」
楚氏急了:「這,我以為顏元真這麼害我也就算了,怎麼對他孩子還這麼歹毒,虎毒都不食子啊。」
「所以說他是畜生。」楚淮道。
楚嵐有心想替顏元真辯解,怎麼說也是事出有因,是牧野故意騎馬踢斷丁悔的腿,顏元真是拿牧野一條腿賠罪的。雖說狠了些,但又不是孩子好不起來。而且以她來看,牧野也確實得狠狠教訓一下。
才這麼大,就會算計妹妹,為了討好朝歌,就這麼對丁悔下狠手。不好好教訓一下,以後再大就更能教了。
可她不能說。
楚嵐眼珠子轉了轉:「娘是不是想見大姐啊,娘出不了宮,不如叫大姐進宮吧。大姐雖然腿不能動,輪椅還是坐得的。」
楚氏也急:「我有好多年沒看見牧野了,我想她。我現在就要見到她。」
楚淮就轉頭對楚嵐道:「你去接你大姐來。」他還要守著楚氏呢。
楚嵐佯裝害怕的模樣縮起腦袋:「小八昨兒遇到孟易川女兒趙海柔了,趙海柔要給她爹娘報仇,小八那樣神力的都吃了虧,我這小身板還不是給人送菜的。我不去。舅舅你比我大,你去。」
楚淮猶豫了下,他走不開啊,他急道:「你舅媽怎麼還沒來呢,她來就讓她去好了。」
楚嵐就是想支走楚淮:「舅媽一直沒看見,是不是出事了。我昨天回府的時候,就沒見到舅媽。現在都一天了,都沒看見人。」
楚淮開始坐立不安了,「你舅媽那麼厲害,應該不會有事的吧。從來都是別人吃她的虧,就沒見她吃虧過。」又道:「不行,我得去問問顏元真,他到底叫你舅媽幹什麼去了,怎麼這會兒還不回來。」
他起身要往外走,又突的回頭,朝楚氏歉疚道:「我先離開一會兒,馬上回來,你不要怕啊。實在是我怕淮雪出事,那孩子老是第一個往前沖,從來就不帶個怕的。」
楚氏忙道:「哥,你不用掛心我這邊。顏元真除了關我以外,不會害我的。現在確定淮雪那丫頭安全才最要緊。」
楚淮這才走了。
楚嵐怕楚淮又跑回來,抓緊時間就撲進楚氏的懷裡,避開周圍宮人的耳目,小聲道:「娘,衡蘇叔叔找你。」
楚氏身體一震,同樣小聲地問:「他,他還在?」
楚嵐點頭,「詳細的不好說,衡蘇叔叔在一個地方等我們,我們先過去,好么。」
楚氏犯愁了:「可是你爹不放我出去……」
楚嵐道:「只是不放你出這座偏殿,衡蘇叔叔就在不遠的假山那邊。他就躲在那。我們現在去吧。」
楚氏還要猶豫,楚嵐就已經抓著她起來,對著周圍看守她的人道:「我要帶娘出去轉一轉,你們都跟上。」
看守楚氏的人就是以前在冷宮的那一撥。以前楚氏除了身上拷著鎖鏈以外,出不來冷宮殿門以外,都是能走動的。畢竟關個人十八年,總不能一直關在房間里。總得出來活動下,晒晒太陽,活動活動筋骨不是。
因而楚嵐說要帶楚氏出去遛一遛,他們都覺得和往常一樣,非常自然地點頭,尾隨上去。
楚嵐抓著楚氏往假山那邊走。楚氏沒法猶豫了,她左看右看,蹙眉問:「這裡這麼多人把手,衡蘇他進的來么。」
楚嵐俏皮地給她眨眼睛:「有內賊幫忙啊。」
楚氏笑了,「你個調皮的。」
楚嵐帶著她過去以後,等了一會兒,就聽到假山後面出現鳥叫聲。
小八已經穿了一身白衣,在假山間穿梭。楚嵐拉住楚氏,指了指小八那邊,「你看。」
楚氏面上一喜,抬步就要過去,又怕被人看見,往周圍一看。
不知道什麼時候,剛才看守她的人都被打暈在地。
楚氏卻不覺得驚奇,以為是衡蘇的人把這些人打暈了,她反而可以光明正大地見衡蘇了。
她走近假山,看著那背影,輕聲問:「衡蘇,是你么。」
楚嵐早看準位置了,踩在假山上,裝作腳底打滑,往水裡一鑽。
雖然她是主動投湖的,但是楚氏背對著她,只能聽見一陣「嘩」的水聲,還有九兒的呼救聲:「娘,救命,我不會游泳。」
楚氏嚇了一跳,趕忙回頭看。就見剛才那孩子已經半沉在水中,雙手還慌亂地打水。
楚氏愣了一下,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她眼眸比湖底還深沉,冷靜地看著九兒叫救命,嘴上著急地叫:「衡蘇,你來救救她。」
說罷,她就沒管楚嵐這邊,而是轉道去找衡蘇。
剛才的白衣已經不見了。
楚氏蹙了蹙眉,又叫了幾聲,卻無人回應。她暗道,不會是被九兒的叫聲給嚇跑了。
她不禁又覺得那孩子太能惹事,轉頭又去看。哪裡還有九兒的身影。
估摸已經沉入水底了。
楚氏往四周望望,還是沒見到衡蘇。又聽見不遠處有人聽到這邊動靜,跑過來。
這會兒現場就楚氏一個人,其他人都暈著,還有九兒沉入湖底。
楚氏不想惹人猜疑,乾脆就倒在地上,裝作被人打暈。
*
假山後,楚嵐深吸一口氣,就沉入湖底,往假山後的方向游過去。
她一冒出頭,穿著白衣的小八立即伸手牽她起來。
楚嵐潛入湖底,又潛上來,肺活量全出去了,她重重地喘著粗氣問:「怎麼樣,她剛才的反應你都見到了。」
小八當然都見到了。雖然她沒和娘一起生活過,可娘是怎麼來到這片大陸上的,她小時候都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
她娘會水的啊。不僅會水,而且還厲害,受過專業的訓練。就算會水的不敢救溺水的人,怕把自己給折了進去。可溺水的是你孩子,你一個做娘的,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孩子溺死,而不去救的么。
小八心裡很失望。她對母親的印象都來自外公和舅舅,還有爹的回憶。她的娘絕對是個特別好的人。這麼好的人,怎麼會是剛才那個,連自個兒親生孩子都不去救的膽小鬼。
小八稍微有一丟丟相信爹的話了,這個楚氏不是楚嵐,不是她親娘了。不然,她親娘是這個德性,就太令她失望了。
小八悶悶不樂地拉著楚嵐往回走:「你先跟我回去換衣服吧。不然被風吹久了就要著涼了。」
楚嵐搖頭:「那個西貝貨以為我死了,我現在回宮裡,那西貝貨也會知道我沒死,剛才都是假的。到時候她肯定知道是我們試探她,到時候還不知道她胡扯些什麼出來。反正我們要回魔都,以後都不來燕都了。既然如此,我就光明正大的死了好了。」
楚嵐另一個目的就是希望九兒以後不要再來這片大陸了。因為她一來,她就會不由自主,沒法抗拒地鑽進九兒的身體里。
九兒這麼年輕,還這麼漂亮,還有個未來等著她。楚嵐不希望自己霸佔了她的光陰。她一點都不希望母親陳薇的悲劇,在自己身上重複。
如果給外婆高建紅選擇的話,她肯定也和自己一樣,願意出讓自己,把機會留給自己的兒女。可惜外婆沒有這個機會,因為外婆的身體早死了。
而她有,因為她的身體還活著,只是被個孤魂野鬼給霸佔住了。興許哪一天,那孤魂野鬼走了,她就能回到自己身體去了,也說不定。楚嵐一向喜歡往樂觀的方向想,沒得悲觀的想著怨恨著憋屈自己。
當然了,王宮也不是她們想當然的那般容易躲貓貓。
顏元真一聽說小九失足沉湖了,立馬不信,氣勢騰騰地衝到楚氏面前,「九兒又不是不會游泳,她怎麼會沉湖。是不是你害的。」
楚氏都快哭暈厥過去了,楚淮正安慰她,他剛才四處尋顏元真,就是尋不到。不是說到了這個殿,就是到了那個台。他趕過去的時候,宮人又說顏元真走了。
楚淮被耍的,能不知道顏元真壓根不願意見他,才這麼耍他的么。現在前仇舊恨一起加上,他大怒起來:「嵐嵐已經夠傷心的了,你憑什麼怪她,又不是她害的孩子。」
顏元真冷聲道:「不是她害的,還能是誰害的。九兒又不是不會游泳——」
「溺水者善水,你不知道么。九兒應該是腳抽筋了,才溺水的。」楚淮心裡也不好受,難受道。
「那她怎麼不去救!她會水!」顏元真都快狂暴了,「她就算是不是嵐嵐,她也會水。她見到九兒沉水,不會去救么!」
楚氏痛哭道:「我要是能救,我會不救么,那是我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子,我可憐的九兒啊。」
楚淮早聽楚氏解釋過了,此時也痛苦地和顏元真解釋:「她和那些宮人都被打暈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孟易川的人,就是那個趙海柔。她昨天還要害小八,今天肯定是她要害小九。九兒肯定不是腳抽筋沉湖溺水的,她肯定是被人算計的推下去的,被人壓在湖裡。」
說到這,楚淮雙拳已經青筋暴起,往顏元真臉上打過來:「還不是你造的孽,要不是你害死孟易川,他們怎麼會找孩子報仇,這報應怎麼會報在九兒身上!都怪你!」
顏元真神色有些動容,說不定就是如此。他一時傷心難以抑制。那趙海柔為父報仇,要報仇就沖他來啊。
他自責愧疚傷心難過悲痛欲絕,就被楚淮打個正著。他頭暈了下,宮人已經七手八腳地擋住楚淮了。
顏元真冷冷看了一眼撲在床榻上哭的楚氏,轉身就朝外走。
他得扒了趙海柔的皮。
寺人匆匆跟在他身後,彙報湖邊那邊的情況:「小郡主的屍首沒撈著。」
顏元真這輩子幾經遭遇大難,甚至曾經打仗的時候,被孟易川的炸.葯給炸的沉入水底。燕都都傳他已死的消息,都辦喪事了,他還是活的好好的。所以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是他的至理名言。
只要沒有見到屍首,那就是還有活著的可能。顏元真一時又有了希望,也許九兒運氣好,逃脫了呢。
「快去找人。」
「諾。」
這一找,楚嵐怎麼躲都得被搜出來,很快就被送到了顏元真面前。
顏元真失而復得,眼底隱隱有瑩光,不過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咽了咽喉嚨,摟住她,問:「怎麼回事,你這笨孩子怎麼就溺水了?」
楚嵐忙道:「拜託一件事,先不要把找到我的消息透露出去,讓剛才找到我的那些宮人都禁口吧。」
顏元真察覺有異,先讓人吩咐下去都禁了口,才問已經喝上熱茶的她:「到底怎麼回事。」
楚嵐就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我躲了起來,讓小八先回去找宮人的宮服給我換,她這個時候還不知道我被找到了,估摸這時候回去得撲個空。你得叫人再把小八找回來。」
顏元真今天這小心臟是忽上忽下,差點就要吐血身亡了。結果都是這死孩子一手整出來的烏龍鬧劇。
顏元真怒不可遏,叫寺人拿藤條過來,追著楚嵐就是一頓胖揍。
楚嵐沒想到他真的會打孩子,滿屋子亂竄,「你怎麼能虐待孩子!住手!」
「這地盤可沒保護法,老子我今天就是打死你都沒事。」話音剛落,就抽到了楚嵐背上。楚嵐疼得「嘶」了一聲。
顏元真下意識地停住手,想問疼不疼,要不要爹呼呼,然後又覺得這時候不是寵孩子的時候,再寵,這孩子就要上天了。
顏元真這些年又當爹又當媽的,身兼兩職,時而要做慈父,時而又要做虎父。如今就是做虎父的時候,顏元真按捺住不忍心,虎著臉道:「給我跪下!」
楚嵐才不跪他,「我雖然法子是不周全了些,可效果好啊,小八和我都看見那楚氏有問題了,回頭我們再和舅舅說,舅舅就不會偏聽偏信,就信那西貝貨的話,故意和爹你作對了。你不知道,那西貝貨想自殘斷胳膊斷腿,逼著你送她回魔都。到時候你要是親自回去,就要報警抓你坐牢。」
「所以呢,老子還要誇你是吧。」顏元真喝道:「給我跪。」
楚嵐見他不講理,他又不吃硬,只能吃軟了。
楚嵐醞釀了一下,悲從中來。她本來就委屈,她也太慘了。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被人身穿了十八年,以後還不知道自己什麼情況,說不定永遠都回不去了,要做孤魂野鬼了。
她吧嗒吧嗒地掉眼淚,哭道:「娘,娘。」她喊的是陳薇。也許母親陳薇就成了孤魂野鬼,就在旁邊看呢。
顏元真見她哭了就腦仁疼,這就是養閨女不好的地方。如果是個小子,小子該哭嚎,他就能一腳踹上去,教訓他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這是個閨女,打重了不行,打輕了又不記教訓,好難養。
只不過她哭的這般傷心,顏元真實在下不了狠手,只能冷著臉道:「你知不知錯?」
楚嵐哭的正傷心呢,哪耐煩理他。
顏元真的火是被她的眼淚給澆滅了,他長嘆一聲:「你知不知道爹以為你沒了,有多心痛么。你娘沒了,我都沒這麼心痛。」
楚嵐哭聲一頓。什麼,她沒了,他竟然沒那麼心痛。
楚嵐抬頭剜了他一眼,果然是要續弦了,她這箇舊人扔牆外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