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惡臭

第10章 惡臭

「來了!」由於弗拉徳不曾掩飾他自己那純粹的惡魔氣息,所以我可以確認,那是我的嗅覺感知到的惡臭。

「我去外面看看,你看著僱主。」我正準備推門而出,突然覺得腰間一輕,回頭看到弗拉徳又把我的黑槍抽走了。

「兄弟,你在幹嘛呢?」我看他輕車熟路,而且沒有絲毫要還給我的意思。

「……拔槍。」

「這是我的槍!」帶出來的這兩把槍我自己都捨不得用,白槍的銀彈用完了還得去撿回來,黑槍的水銀彈炸完了我還能變回來嗎?

算了算了,不能和弗拉徳這隻獵物計較太多,要不然墓園的惡魔又要跑了。

我從守墓人自製的馬鞭草迷迭香茶葉中抓了一把塞到口袋裡,衝出窩棚,迎面撲來的裹挾著腐爛屍臭味道的海風就像給了我一拳,甚至有種讓我立刻縮回去的衝動。

「你……關門!」弗拉徳難得的大聲說了一句話,把我徹底推出門外。

又被這傢伙坑了,他可能早就知道加斯特身上的味道有多大,才會任我搶了出門消滅惡魔的工作。

彷彿突然跳進了垃圾堆,垃圾堆里還有好多腐爛了一半的屍體拚命往身上蹭那樣的臭味。

我連忙豎起襯衫領子掩住口鼻。

這樣說來,深淵入侵人界總是在所難免。畢竟深淵的底層環境估計也都充斥著這些低等惡魔的讓人厭惡的味道,估計還會有殭屍啊科博惡魔啊之類的。常年看到這樣的生活環境,萬一那些自認高貴的墮天使和血族什麼的種族中,出了幾個正義感爆棚的傢伙,振臂一呼——我們去舒適的人間吧,那些弱小的人類憑什麼佔用那麼優越的條件?再來一些偷渡來人間的惡魔傳回去人間人類安居樂業的畫面,深淵惡魔們肯定會大舉入侵啊。

我在想什麼?又不是還在家的時候有時間想這麼多有的沒的,現在應該做的是趕緊拿到委託金和提升獵人等級,過上干一票歇半年的悠閑生活。噢,還要順便拿了室友吸血鬼弗拉德的懸賞。

遠離了弗拉德一段距離,我引以為傲的感知能力終於能派上用場了。今晚夜色特別濃。我打著手電筒,雖然無法定位定向,但我可以逆著深淵氣息的濃度一直往濃度更高的地方追蹤出去,很快就看到了一個匍匐在地,在埋在一具被啃了大半的屍體邊上赤身luo體的佝僂影子,骯髒不堪的皮膚上滿是傷痕,有些甚至還能看出是新結的血痂痕迹。

所以說低級的委託真是簡單到沒意思。

我抽出長刀準備直接一擊了結了這可憐的惡魔。

但是在即將斬斷它的脖頸的時候,我突然心念一動,偏偏砍歪了幾分,刀鋒擦著它的肩膀落到地上。

感覺好像不太對勁?今天晚上真的好黑啊。

我一步上前,把那甚至沒有意識到剛剛就是生死一線的惡魔一腳踢開。它被踢開后暴怒地沖我齜著黑漆漆的牙齒低吼著,但是簡單的示威過後又繼續著未吃完的大餐,似乎是完全無視了我的攻擊。

這傢伙難道並不是來自深淵的生物?

如果它的確是惡魔,不可能在我刻有神聖屬性花紋的特製鞋底踩踏過後沒有被灼燒的痕迹——這傢伙屬於人間?

我一把扯過那個看似畸形的生物,把它的脖子掰到一側,去看它鎖骨上的皮膚。並沒有任何編號和圖案,應該不會是弗蘭叔叔的作品。再說弗蘭叔叔也不會品味這麼低下做出這種醜陋的垃圾。

不是惡魔,也不是改造人——這是個如假包換的真正的人類!

想起我剛剛差點直接落下的長刀,我竟然覺得後背冷汗直冒。我從來就沒有怕過惡魔,當然像弗拉德和他爸那種那麼強的不算,但是我最怕的就是在委託中誤傷了人類。更別說剛剛我甚至差點殺了他。

「喂,喂,兄弟,你能聽懂我說話嗎?」但是這附近的深淵氣息濃度確實很高,而且來自加斯特的強烈味道也不可能有假。我只能提著刀小心地做出防禦的架勢。

那個……人類沒有理我,只是自顧自地享用著屍體,牙齒撕咬肌肉的聲音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別吃了!」我聽得那聲音聽得心煩意亂,反正那傢伙應該也沒有什麼理智,我乾脆一刀柄打中他的後頸,讓他直接暈眩過去。

和上次農場主和農場主兒子被附身的情況不同,這個人似乎是被惡魔迷惑了心智。那麼此刻這裡應該至少有兩種惡魔,一種加斯特散發開迷惑獵人的惡臭,另一種蠱惑人心,完成對獵人的狩獵。

一下子越級完成20~30甚至可能是30~40級的委託,雖然仍然是低級任務,還是讓我有點開心的。

我偷偷地把從守墓人那裡搶過來的草藥嚼了嚼,塗到那個可憐人的額頭和耳後,也許能稍微減輕一點被惡魔操縱的作用。還好有加斯特自帶的氣味掩蓋,不至於暴露出我的行動。這個可憐的人類是它們的誘餌,釣魚的惡魔估計很快就會來收線了。

由於惡魔作祟的緣故,墓園裡的溫度略低,我搓了搓手,蹲了下來靜靜等待。

又冷又黑的晚上。

一縷悠長的歌聲在讓人作嘔的臭味中逆流而上,漂到了我身旁,像是一個年輕女孩在鄉間公路上蹦蹦跳跳的唱歌。

「你的歌聲久未聽聞,因你已離去人海浮沉。各自經歷的庸碌人生,讓我厭倦,在每一個清醒的早晨。」

旋律平平,但總讓人聽出了清新的味道,讓我突然想起每天早上拉開窗帘擁抱的海風與陽光,還能看到執著的在樓下澆花的吸血鬼。

想到這裡,我情不自禁地想要深深呼吸。

我剛覺得有點不對勁,可是已經難免吸了一大口惡魔加斯特的臭氣,熏得我差點要吐出來,只好捂著嘴,眼淚都快憋了出來。

我竟然會著了那個歌聲的道?這不可能!我強行鎮靜下神智,聽著那個歌聲越來越近。

「我目睹你離去,無可抑制的漂泊,直到距離再也不能縮短,也無法讓你駐足。」

一道白光被大理石墓碑的光滑表面反射過來,照的地面一片慘白,我聽見一個刻意踩得很響的腳步聲。

挺奇怪的,如果說歌聲是用來控制人類的媒介還可以解釋,但是這故意踏響的腳步又是為了什麼?

歌詞開始循環,而歌頌者的聲音也逐漸增大,我甚至能聽見她嗓音中帶著的些許顫抖。而且總覺得這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

忽然歌聲一滯,我也隨之逐漸集中了精神。一股不同於加斯特的惡魔氣息逐漸逼近。

「願救贖降臨於所有的人,願父永遠與人們同在,也與心靈同在。」

這歌聲……?這不是早上聽過的唱詩班的旋律和詞嗎?

「愛麗?」我終於想了起來,於是喊著愛麗絲的名字回過頭。

「哇!」歌頌者驚呼一聲,一綹深紅色的頭髮在光源處微微一顫:「你……崔斯?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個緊跟著愛麗絲的氣息突然暴起,逆著她的手電筒,那黑夜深處的黑暗驟然攪動起來,像是一個要吞噬掉愛麗絲的血盆大口。我只能立刻彈地而起,扶著她的肩膀把她護在懷中,滾到一邊,避開那惡魔直接的攻擊。

那個藏身在黑暗中的惡魔一擊不中便不善罷甘休,宛如實體化的黑暗凝結成利爪,呼嘯著風聲向我們的方向抓過。我按下愛麗絲好奇的腦袋,一個仰頭避開了那利爪的橫掃攻擊。

「你繼續唱早晨的聖歌,不要停!」我抱著她翻滾過那黑影的一手回抓,側翻抽出背包里的長刀,頭也不回地囑咐愛麗絲道。我怕在我面對其中一個惡魔的時候沒有人能夠保護她。

「來啊,惡魔,讓我們看看你準備的拿手好戲!」我挑釁著揮刀在胸前畫了個叉,伏低了身子準備好進攻架勢。刀上的驅魔咒文因為揮砍的高速和深淵氣息的摩擦,銘文迸出了紅色的火花,在慘白的燈光和黑暗交錯里顯得格外明亮。

「因我父純潔無玷之名,因天使和聖徒的代禱,使父託付於我神聖權威,使我安然出擊,使我驅逐惡穢邪祟伎倆的侵犯。」

愛麗絲的歌聲總讓我覺得自己是舞台上的主角,所有的手電筒光芒都為我聚焦。

「驅逐你,不潔的黑影,惡魔夢魘。」惡魔夢魘在被我呼喚出真名的那一刻終於爆發,黑暗再次凝聚成為實體,向四周猛地發出尖刺。我沒有停下急速前行的步伐,側身伏低躲過飛射而來的暗影尖刺,又揮刀擋下直直指向我面門的一根暗影□□,一躍而上,踏著夢魘捏造出的暗影固體向著它的本體繼續前進。

每一步都在黑影上踏出驅魔的花紋,「滋滋」地冒著青煙;每一步的聲音都清脆而獨特,像是踩在玻璃上,而那看似堅硬無比的暗影□□也隨著我每一步的前進如碎玻璃一般支離破碎,再被光芒裁剪成為點點星火。

「邪惡的勢力總不能勝過光明,因為父總會與我們同在,直至今世的終結。」

而夢魘似乎並不願意放棄抵抗,只是拋棄了將黑暗凝結成為堅硬固體的戰鬥方式。它蘸著夜色甩出一筆長弧,就像破風而來的黑鞭,尖嘯著試圖裹向我的腳踝。

這有什麼好怕的,我墊了半步,從它的暗影上躍起,擰過腰身射出早就扣在手心的銀質短匕,將黑鞭攔腰截斷。再順勢翻身,高舉長刀,借著體重和下沖的力量用力把刀插在深淵氣息最為濃郁的中心。

刺破夢魘的那一刻,長刀刀鋒上的銘文如同跳動的火焰一般,燃燒出凈化的火焰。

「權柄、榮耀、皆歸於父。」我半蹲下緩衝掉下落的能量,用刀尖抵著地面。

而愛麗絲的聖歌正好唱出了總結陳詞:「——Amen.」

愛麗絲還沒完全唱完尾音,就激動的沖了過來:「哇!崔斯你還會用刀?還會扔匕首?你是惡魔獵人嗎?」

我剛準備回頭自吹自擂,眼角瞥見一個血紅色的身影斜斜地直衝向愛麗絲,立刻蹬地加速,在它的利爪接觸到愛麗絲的紅髮之前一刀揮出,再回身用護住愛麗絲。

加斯特的鮮血是滾燙的,我隔著襯衫和風衣都感覺到背上後腦像被潑了一盆熱水一樣。

「啪」的一聲,是加斯特的屍體重重地落在地面的聲音。

我鬆了一口氣:「——Amen.」

「太酷了崔斯!」愛麗絲興奮地從我懷裡掙脫,滿眼驚喜地看著被我料理完畢的兩隻惡魔屍體,手電筒的白光晃得我有點暈。

我捏了捏鼻樑,皺眉道:「你怎麼半夜跑到墓園來了?」需要保護人類會給擊殺惡魔平添許多麻煩,何況這裡不一定僅僅一隻食屍鬼。

她這才像想起來什麼一樣,指著已經散去黑雲的天空:「你看這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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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ip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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