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雨傘

第32章 雨傘

「崔斯,我不知道是誰燒來的字條,一定要讓你來動手驅魔。但是我想讓他活下去,這就是我想要更改的委託內容。」

安娜用她那綺麗異常的雙眼注視著我,等待著我的答覆。

「不要衝動,她很可能是被惡魔控制住了才會這樣要求你的。」瑞貝見我有些猶豫,連忙出聲提醒:「如果你無法下手,我不介意代勞。」

我看見她的手已經扣上了她腰間的皮套,下一秒銀光閃爍,伴隨著清脆的鎖鏈撞擊聲,她從皮套中拉扯出了一條細長的鎖鏈,甩出一個漂亮的弧度,裹挾著風聲就要襲向安娜。*

「不要衝動,獵人女士。」既然她已經拔出了自己的主武器,我也不應該過於懈怠。反手將長刀從刀鞘中抽出,在空中迎面接上她飛撲而來的鎖鏈。鎖鏈迅速地在刀刃上纏繞起來,我便順勢揮刀下插,把那一團鎖鏈釘死在地板上。

瑞貝有些生氣的挑眉,試圖往回抽出自己的鎖鏈狀長鞭,但是由於纏的太緊,只能輕微的搖晃著我的長刀:「你在幹什麼?」

「雖然說一兩條人命對我來說無所謂啦,只不過後續處理有些頭疼。但是你這可是要取我僱主的性命,殺了她我找誰拿酬金呢?」我把長刀從地板上拔出,瑞貝迅速地收回鏈鞭,對我保持著警惕的姿勢。我只好再把刀收回鞘中,平攤雙手表示無害:「你既然知道我是海辛家的本家人,那就應該相信我對於惡魔氣息的感知力——雖然被其他家族嘲諷為海辛家的狗鼻子——但有時候不得不說,狗鼻子真的很靈,我並沒有在安娜身上感知到十分強烈的惡魔味道。」

我又拍了拍安娜的後背,把我先前的便利貼撕下,展示給瑞貝看:「這是對惡魔有神聖屬性傷害的符文,剛剛我一直貼在她的背後,但是同樣,沒有任何作用。」

看著瑞貝的眉毛越皺越深,我下結論道:「這個古代惡魔,或者說眼魔的案件,不能就單純的通過擊殺宿主來達到目的。」

雖然這種古代惡魔的學名應該是觀察者,但是由於它的本體是一個帶著無數分支小眼睛和血盆大口的眼球,所以我和崔西都喜歡叫它們眼魔。*

真不知道安娜見到眼魔的本體后還會不會這麼淡然地說出,要讓它活下去的話。

瑞貝思量權衡了片刻,收起架勢,咬了咬嘴唇:「古代惡魔的寄生方式,按照我所知的部分,就是讓惡魔的本體部分變形成能夠被人體組織包裹住的樣子,就像是依附生長在你體內的器官一樣,但是它們能夠直接控制人類的精神。可能就是由於這種奇妙的皮囊,能夠隔絕你所謂的神聖屬性傷害,也不怎麼能被感知類獵魔道具發現。但如果你是想要單獨剝離出古代惡魔再驅除,可不止一般的麻煩。」

「這就是我不怎麼涉獵的領域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以往遇到這種委託都是我妹妹查好各種資料,我按照她說的做就行了。」

「為什麼一定要驅除惡魔?!」安娜聽見我們仍然在討論驅除惡魔的話題,拚命地搖頭,時而炫目時而正常的眼眸中溢滿淚水。

我無奈地對愛麗絲說:「你勸勸她吧,這種安慰女孩子什麼的橋段我更不擅長了。」女巫梅爾說的對,這是她無法承受的重擔。長期偷偷捕食老鼠什麼的小動物,我覺得這個女孩已經有了一點心理上的問題了,沒準今後真的會成為殺人犯。

所以這個眼魔,務必除掉。畢竟人類和惡魔在一起,久而久之,終究有一方會變得扭曲吧。

不知緣由,我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我和一個面色蒼白的黑髮青年坐在月下的小河邊烤土豆吃的畫面,收穫時節沉澱的麥穗在晚風裡吹拂著金色的香氣,放在膝上的長刀刀刃上流淌過銀藍色的月光。而對面坐著的那個青年的面容竟然有些熟悉。

「要不……」我背過愛麗絲和安娜,對著瑞貝做了個挖眼睛的動作,「眼魔應該只能寄生在眼球里吧?」

瑞貝先是一怔,緊接著快步走近了我,壓低音量,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要剜眼?」

我琢磨著似乎也沒有什麼歧義吧,就點了點頭:「單獨把惡魔寄生的部位挑出來,眼魔應該弱酸弱腐蝕吧?你有帶什麼強腐蝕性的藥劑嗎?」

瑞貝的表情有些複雜,她扯出一個奇怪的微笑,輕輕地搖頭:「你們海辛家簡直是一群怪物……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總比你直接殺了她要好——人活著,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嗎?」這是我每次受傷找弗蘭叔叔治療時,他喜歡說的話,我也認同至今。

「反正,既然那個燒來紙條的人說要讓我動手,那麼就是她相信我的判斷和手法了——」

瑞貝直接打斷了我的話:「我為什麼要聽一個用這種奇怪法術的、甚至都不敢露面的膽小鬼說的話?」

她的銀鞭晃動之間,鎖鏈碰撞,發出細碎的響聲,顯然就是想要立刻動手,但不知道仍然在忌憚什麼。

我翻了翻眼睛,想出了一個妥協的辦法:「你覺得你殺了馬蒂斯警官的女兒,他能付給你酬金嗎?。」

「難說。」瑞貝微微偏了下腦袋,「你也聽到了,這對父母並不是很在意他們的女兒。」

「我有個疑問,為什麼你那麼想要儘快除掉這個並不是很強的惡魔?」我本來想抱起雙臂,但是感覺面對瑞貝,這樣有點過於懈怠了,只好活動著指節。

瑞貝此行就是為了這隻眼魔,她的出現絕非偶然。而女巫想要讓我動手除魔,是否意味著她能探知到這裡還有另外一個獵人?那我是不是就可以理解成,梅爾並不想讓眼魔死在瑞貝手裡。她這樣匆忙的想要擊殺眼魔甚至無視人類宿主,一定有什麼原因,不僅僅是除魔這麼簡單。

我遞給愛麗絲一個刻好對惡魔的昏睡符文鋼印,讓她想辦法安靜地刻到安娜的身上。而愛麗絲似乎明白了這個東西可能會對安娜造成的傷害,於是她背著雙手堅決地搖了搖頭。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只能親自動手了,當著安娜驚訝的眼神在她後頸劈下手刀。

「好了,現在可以放開了談了。」我接住昏迷的安娜。這種附生型的惡魔只能被人類的體質限制,所以除了精神和魔力的強大之外,尤其虛弱。

我剝開尚且因為驚恐而沒有閉上的安娜的眼皮。由於意識的暫離,那原本屬於眼魔的瑰麗顏色已經褪去,仍舊是安娜褐色的眼眸。

「幫我去廚房拿點鹽,多拿一些。」我回頭對愛麗絲吩咐著,趕著她下了樓。她應該不會想要看到接下來的畫面。接著我問道:「你帶了急救的藥品嗎?特別是止血的繃帶、抗生素什麼的?」

瑞貝認真的觀察著我的表情,似乎在確認著什麼。她沒有多說別的,從隨身的背包中取出了便捷的醫療包遞給了我:「真不敢相信,崔斯特·海辛還真是個有理智的瘋子。」

我把安娜的頭枕在膝蓋上放正,以便於下一步的動作,沒有理會她或是嘲諷或是恭維的定義:「幫我準備好止血,我動作很快的。」

在某些情形下我確實會變得異常冷靜和理智,只不過是因為我想要盡最大可能的減少麻煩罷了。而眼下最不麻煩的除魔方式,就是單獨驅除眼魔。

我抽出銀質短匕,找好了角度,準備動手。可是突然,一股極其強勁的力量衝破了安娜身體暈眩的桎梏,空氣中那古老雋永的氣息驟然暴漲,肉眼可見的彩色液體從安娜的眼眶中汩汩流出,像是沒有調勻的顏料一樣,色彩斑斕,相互牽扯融合。我立刻放下她的頭,撤回身體。那些彩色的液體像是膠體又像是果凍,有思想一般,繞過安娜的身體,在地面上流淌出一個古奧神秘的形狀,又如同噴泉一樣向上噴發,逐漸凝聚成一個由無數顏色構成的巨大球體。

「看吧,他自己就現身了。」我有些驕傲地偏頭去看瑞貝,一邊進入了備戰狀態。雖然我本意並沒有想到能把這個怪物引出來,但是這樣反而簡單了許多。

瑞貝輕輕嗤笑:「別扯了,這惡魔都比你有人性多了。」

我聳了聳肩,揮出的長刀切割過濃郁的深淵氣息,劃出一道長長的火線,我就直接就著揮刀的勢子一躍而起,向著正在成型的眼魔跳劈而去:「你這是剛從油漆廠里闖完禍就來參加派對了嗎,過時的惡魔?」

那五彩的球體表面皺了皺眉,突然裂開了一道縫,幾乎佔滿整個球體的眼珠直直盯著我的來勢,我甚至能從它異樣美麗的眼眸中看見我降落的身影。忽然,它的眼珠猛地向著另一個方向偏斜,膠狀的身體也隨之而動,在我的刀刃劈下的位置像是流水一樣散去,只有少量被刀身銘文灼燒到的位置瞬間化為焦炭。

我順著它猛然移動的方向看去,竟然正好是剛拿著鹽的調味盒上樓的愛麗絲!

「瑞貝!」我馬上出聲提醒她,一邊剛一落地便墊步轉換了方向,提刀向著樓梯口衝去。

「唉,我還以為能欣賞到海辛家大少爺獨自狩獵的英姿呢。」瑞貝笑道,銀鞭的鎖鏈發出細碎的響聲,鈴鈴作響不絕於耳,我只見一道亮銀色的光線擦過我的耳側,呼嘯著疾風奔赴向準備襲擊愛麗絲的眼魔。

「愛麗絲!撒鹽!」我大聲喊道,本來鹽就有驅魔的能力,再說眼魔這種膠狀的身體,直接撒鹽也可以對它的行動造成一定的滯澀作用。

腦袋裡突然一麻,一種想要乾嘔的感覺刺激著神經,可能是眼魔吃痛,發出了什麼我聽不見的聲音,但是干擾到了我的身體。

我看見瑞貝也皺著眉,一手捂著嘴,很難受的樣子。不能開槍,白槍主要用於穿透的子彈不足以直接讓它斃命,更多的噪音會讓我們的情況更糟。我只能改為雙手執刀,刀尖在地面劃出一筆長長的烈焰,直接燒進了眼魔不知道是分泌物還是身體本體的膠狀液體中。我用力提刀反撩,更加劇烈的嘔吐和眩暈感一陣陣襲來,就像是坐在一個瘋狂顛簸的飛機里一樣。

但是是時候結束了!我反撩的刀刃帶著身體回到了最適合發力的狀態,讓我得以再次揚起長刀,重重地劈了下去。

有種切到了水煮蛋的感覺,但是刀刃一往無前地將眼魔劈成兩半。原本凝結在一起的彩色液體凝滯片刻,忽然顫抖著四散飛濺炸裂開來。

我看見彩色的液體粘在旋轉樓梯上,吊燈懸挂下的晶瑩水景上,閃閃發亮。

回刀入鞘,我抹掉臉上的眼魔屍體,總結道:「前面一直都忘了念禱詞,但是結語不能忘——Amen.」憑空做了個關上聖經的動作,我再也無法忍受胃裡的翻騰,丟人的吐了出來。

*****

「你怎麼去同學家玩都不跟我說一聲?這麼大的雨有多危險?你知道我到處問人問老師,找你找了多久嗎?電話也不接!」我們都沒想到約瑟芬居然冒著找來了,他撐著傘站在暴雨里,皺著眉生氣地對愛麗絲訓斥道,「趕緊跟我回教會睡覺,明天還要上課。」

他攬住愛麗絲的肩膀,將傘偏斜到她頭頂,帶著她匆匆走入雨里。臨走前,我看見約瑟芬回頭盯著我看了一眼,讓我感覺身上毛毛的,不知道那老狐狸想幹嘛。

瑞貝插著腰,看著被我們弄得一團糟的二樓樓道口,朝我意義不明地一笑。

我撓了撓頭:「這殘局——」我話還沒說完,突然手機的鈴聲響了起來。我一看,竟然是弗拉德打來的:「怎麼了?」

「……約瑟芬搶走了傘。」他慢吞吞的說,「雨太大,回不去……接我回家……」

「你知道我離你那裡有多遠嗎!我正在富人區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會開車。」

「算了算了,這裡的殘局我來想辦法,我弄好了到時候再聯繫你。」瑞貝竟然嘆了口氣,露出了和愛麗絲一度非常相似的笑容:「快去接你的小男朋友吧,這種事情還需要猶豫嗎?猶豫,就會敗北。」

不過確實,這麼大的雨,對於害怕流水的吸血鬼確實比較麻煩吧,如果等到天亮太陽出來了,雖然弗拉德不會受到太大的傷害,但總之肯定不會好受。

我撓了撓頭,沒想到瑞貝這傢伙在不針對惡魔的事情時,也還算是個挺好的人吧,果然是比我成熟一些的大姐姐。我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匆匆地對她道了謝,就提著傘衝進了大雨中。

而在我趕往教會的半路上,大雨已經漸漸停了,濃雲散去,漏下熹微的晨光。

該死的,我突然想起來,那個老狐狸應該帶著愛麗絲比我先走的,就算雨沒停也應該能讓弗拉德再弄到傘回家了。再說了,這麼大個教堂,還能連把閑置的雨傘都沒有嗎?

「……剛打翻油漆廠,就來教堂了嗎?」弗拉德皺著眉,打量著我又被打濕又被染色的一身。

「(髒話)給你!」我生氣地把雨傘塞到他手裡,把濕透的頭髮捋到腦後,「雨不是早停了嗎,你怎麼不往回走?我背著個大包跑來跑去的,累的我半死。」

他眨了眨眼睛,緩緩地回答道:「在這等你……我怕會錯過你。」

雖然他金色的雙眸里沒有眼魔那樣撩人心神的綺麗色彩和精緻花紋,但我竟然覺得……好看得剛剛好。

其實我好像也沒那麼生氣吧。

我嘆了口氣,正了正背包:「算了,回家吧。」

他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散入鼻腔,帶著雨後濕濕的空氣和晨曦的微涼,格外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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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致敬惡魔城的血獵貝爾蒙特家族!拿著鞭子打了幾百年的吸血鬼什麼的

*2眼魔名字來自dnd3r的怪物Beholder的中文版

雨夜篇到此結束了!這篇比較長的原因是為了挖坑和解釋設定里的坑,所以戰鬥就比較少了。結尾強行塞糖是因為今天實在被複聯4的玻璃渣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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