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錯的小啞巴(5)
在張府的一眾期待下,貴客姍姍來遲,林曦聽聞這件事,輕微嘆息一聲,這份好不容易找的活計馬上就要丟了。
等貴客走後,張府只需要掃個尾,哪裡還需要這麼多人。
林曦倒不是怕丟了這份工作后,再回到吳嬌那裡,只是賺錢永遠不會嫌多罷了,林曦過去是首輔之女,在吳嬌那直來直去的惡人只能說是勉強活下去,可在內宅,卻是她最為擅長的地方。
她跟著出門採買的時候,遇到了賣花女,賣花女冬日賣花本就稀奇,她用了一點方法和賣花女做成了友人,終於知道原來賣花女是自己養出來的花,冬日顏色寡淡,賣花用這個法子生財,不過是只賺了一點錢,沒有賺夠給母親治病的錢。
林曦聽后她眼角微微一動,和賣花女比劃:讓我去你家。
賣花女雖是疑惑,還是領著林曦去了,林曦把脈一番,很快就斷定出賣花女母親的病症,帶賣花女去了醫館,買了葯之後教賣花女熬出來,賣花女不敢直接讓母親喝,林曦晾涼之後一口飲下,親自給她證明無害。
賣花女謹慎地又觀察了兩天林曦,也第二日她自己也試了試,這才給她母親煮葯,幾天之後,她母親臉色果然轉好。
賣花女見此,等下次見到林曦的時候哭著摟住林曦,林曦抱住她摸著她的頭,她和父親走過很多地方,見識過這種疑難雜症,賣花女母親的病治起來並不難,只是這病得的人少,城裡的大夫也無從下手。
有了這層關係,林曦她用賺的錢財買了賣花女昨日剩下的花,她挑出一塊紗,裁成散花裙,用秘法將花弄成染料,自裙角向上,暈染出斑斕的色彩,她讓賣花女穿上,她輕輕一轉,像極了煙霞落在裙擺之上,層層疊疊,美不勝收。
林曦淺淺一笑,遞給她一株剪好的綠萼梅,美人與花,相得益彰。
林曦比劃了一下,賣花女立刻領會出林曦的意圖,賣花女從城中一直賣花,自然養出一副好眼力,她能清楚辨別走過她面前的是哪家小姐,這小姐什麼脾氣,而跟著的公子又是什麼脾氣,會不會幫忙買上一買。
兩人一拍即合,賣花女拿出自己一部分積蓄,和林曦合資,咬牙買了更名貴的花廣綾,交給了林曦,林曦每日做完張府的事,會挑出時間去賣花女的住處,和她一起挑染,挑染之後,林曦取來絲線,綉一朵宮桃梅隱在煙霞之下。
在賣花女的本領下,這件衣衫很快就高價賣出了,而後買下的小姐穿去宴會,一時之間,大出風頭,不少人去找賣花女去買。
林曦沒讓賣花女直接答應,而是讓她們先交上一部分錢,按順序給衣衫。
等名單到手。賣花女和林曦開始抽出所有時間來做衣服,林曦做衣服的時間不長,她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張府的幫工,這一切周旋的、也是最為勞累的是賣花女,花是她耗費時間養的,衣服也是她費力推的,她賣完花后,還要花時間對比花和衣衫的顏色和綉紋,半個冬天過去,賣花女和林曦賺了不少錢。
而當貴客要來的時候,林曦和賣花女商議錢的事情,賣花女想給林曦一大半的錢,因為林曦,她母親才好起來,況且她這個冬天也賺了不少,她自己懂得知足,自己留下那部分自己要賣好久的花才能拿到。
可林曦卻不接受,做為一個醫者,在可以幫人的時候不幫,才是對醫術的褻瀆,況且且也是賣花女的孝心打動了林曦。
她初見賣花女的時候,正是寒冬,當時她一大早就和廚娘採買,路上一瞥,賣花女已經給城裡最大的酒樓送上一批花了。
過了幾天,恰好是晚上的時候,她再次出來辦事,她剛要去取回小姐要的東西,回來的時候恰好遇到賣花女還在賣花。和小姐放置東西的店主磨了很久的話,她回去的路上再次見到賣花女,她在醫館,認真卑微求著大夫,問大夫可不可以再給她母親看病。
她只是藉助曾經的經驗賺錢,幫賣花女只是意外,對於林曦而言,只能說是賣花女自己本身的運氣和實力,在自己母親生病的時候恰好遇到可以治病的她,在用花賺錢的時候養了足以用一個冬季的花,在挑選買煙霞長裙的時候靠著自己的眼光挑中了那位小姐。
或許是林曦不想多拿錢的意志太強烈,賣花女只得嘆息一聲,又收了一部分,只是她喃喃:「我是幫你保存的,這不是我的。」
林曦心緒微微撼動。
貴客來了,林曦是沒有資格去前院的,不過她也不好奇,她拿杌子,坐在小杌子上幫廚娘擇菜,廚娘見林曦全心全意擇菜,而其他丫鬟的魂全飄到據說是年輕俊逸的貴客身上了,廚娘更喜歡林曦了。
送林曦過來的人說她是個小啞巴,廚娘並不在意,又不是用嘴幹活,手腳勤快就行。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林曦到這裡兩天,廚娘就知道這孩子母親被杖責,因為虐待林曦。
廚娘瞧著勤快利落的林曦,難得生出一點惻隱之心。
今日她細細打量林曦一番,想替她找個好婆家,可仔細一看,才驚覺原來這個小啞巴還挺好看,她一身粗布衣衫,一根簡單的木簪盤住一頭烏黑的長發,穿著很乾凈,只是皮膚有點蠟黃,大部分時間都在低著頭,不怎麼抬頭。
這一切都是林曦故意的,一個婢女,沒必要過於美艷,就算是被公子看上,最好也不過是個通房,尤其她聽聞張家在家的那個公子是個紈絝,她就調了點東西,抹在臉上,讓自己看起來更為普通。
也正是因為她瞧著過於普通,才避免了很多麻煩。
貴客確實很嬌貴,自從他來之後,林曦就從早忙到晚,生怕哪個地方出了問題,連見賣花女的時間都沒了,晚上她累到窩在假山裡,透過縫隙望天的時候,腦子裡全想著:「他馬上就走了,沒必要這麼累了。」
窩到半夜,她去了廚房邊上的小屋,那裡可以洗個臉,林曦每日都是洗乾淨回去睡覺。
她不想回去那麼早,她很不喜歡睡在大通鋪上,她曾經體弱,而來到這之後常做噩夢,睡不踏實,況且她耳朵靈敏,能聽到其他人的竊竊私語,哪怕她們刻意地壓低聲音。
半夜這條路上是沒有人的,她收拾好后往回走,可一道黑影閃過,理智在提醒她不要過去,好奇心害死貓,可她還是過去了。
這大半夜的怎麼就有人闖進來呢,那身形不是屬於府里人的。
林曦沒有直接追上去,她找到值夜班的僕人,將剛才的事和他們比劃了一下,他們立刻提高警惕,在貴客來的時候,出什麼事都不好。
她見僕人去了好幾個,她放下心,可現實告訴她,她放心放早了。
面前蒙面的人直直逼著她,刀刃落在她的脖頸上,沙啞低沉的聲音響起:「還真是個靈敏的丫鬟,我還真是小瞧你了,放葯的地方在哪?」
林曦比劃了兩下,那蒙面人愣了一下,而後露出一抹愕然的神色,似乎是不可置信。
而林曦在這縷驚訝中也品出一點熟悉感。
她來這個時間不長,見過的人會有誰呢……
她沒有想太久,只是帶著這人去拿葯,這個人確實很有本事,明明僕人都已經開始搜查,可他總是如同鬼魅帶她避開。
等到了地方,她腦子終於閃過一個人,是那個書生,林曦不自覺想起那山中病弱中了箭毒的人。
林曦遲疑,當日她在霍家莊,對天下局勢並不明朗,或者說,在田間的百姓,連皇帝換個都未必知道,可到了張家,說事貴客要來,她從一旁聽了不少有關京城的傳言。
那天見到的人林曦有了一點點的猜測。
林曦將鎖比劃給蒙面人看,蒙面人拿出一點東西,三下兩下就把鎖給解開了,然後他進屋找葯,他找的大開大合,什麼葯都拿一點,一旁的林曦實在看不下去了,有幾種葯藥性相衝,根本解不了那人的毒。
林曦過去,幫他挑了幾樣葯,遞給他,書生愣住了。
她當時闖入那人的藏身之地,那人必然會給書生說,書生一定回想到那人就是她,可書生之後沒有來找她,林曦知道他們並不是草菅人命之人。
基於那人的身份,林曦並不想讓他們死在這麼簡單的箭毒上。
況且,霍小桃會解毒這個倒是很好解釋,他們離邊境近些,總會有一些人過來,霍小桃會說話的時候還是很活潑,在外人那裡學了不少東西。
其實霍小桃的記憶里學過醫術,卻沒有學會醫術,但其實這種事有無關緊要了,人來人往的外客早就走沒了,吳嬌又不會在意這種事情,哪裡會有人驗證呢。
書生似乎也想到了這點,他接來林曦遞過的葯,帶著林曦走了,書生先是帶著林曦去了那個人的房間。
林曦心道,她猜得果然沒錯,那天藏匿的人,就是這些日子的貴客。
他受傷果然是秘密,張府招待了他好幾天,卻沒有一點他受傷蹤跡的消息。
男人也沒想到書生會把林曦帶過來,他躺在床上,額間冒著冷汗,十分痛苦,可一見到林曦,立刻起了身,變成風輕雲淡的模樣,剛才不小心瞥到那一幕好像一點幻影。
林曦心道,這是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中著毒還能和旁人談笑自若。
書生和那男人解釋了一番,男人皺了皺眉,在思索什麼,而後像是終於下定決心一樣,鄭重地在和書生交代。
林曦走到他面前,男人解開衣服,她再次直面這箭傷。
時間過了這麼久,男人身上的傷其實已經好了大半,可毒素卻沒有清理乾淨,一直在折磨他。
林曦不自覺用手撫摸上去,她聽到男人悶哼一聲,而後去了廚房,熬好了葯,而又用書生找的葯,磨成藥粉,讓書生給男人敷上。
男人在這裡呆了半個月,他身上的毒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留下一層長好的疤。
等拆了繃帶的最後一天想,男人摸了摸他的頭,略帶遺憾地說:「我本名叫謝沂。」
林曦拆繃帶的手一抖,這是林曦到了這個世界之後,受過最大的驚嚇。
她還是首輔之女的時候,太子姓謝名沂,字清盞。
謝沂只當是他的身份嚇住了林曦,他難得溫聲說:「等到四月,我接你入京。」
他要走的時候,花已經□□了,層層的粉布滿了張府的園林,而林曦卻知道,張府要敗落了。
謝沂不會無緣無故受著傷在張家這麼久,他必然是借著身份在提點什麼,可惜張家人並沒有人領會他的意思。
只是,林曦面色不虞,謝沂以為自己愛慕上了他,可她從沒往這方面想過,一想到謝沂和自己的未婚夫同名,那難得旖旎的好感就全都散盡了。
如同林曦所想,謝沂他們走後,張府就散盡了短工,林曦沒有回去,只是在霍家莊找了一處住處,全心全意和賣花女一起賺錢,而閑暇之餘,也會買些東西送給霍家莊的村長和村長夫人,以及那些對她好的人手中。
三月上旬,景王府鬧翻了天,景王和景王夫人親自來霍家莊,帶走了林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