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 縱歡029

縱歡029

——摯友

魔柱岩景習居，大門。

艾薩拎著披風迅步邁出，米肯和翠碧絲緊隨著她飛走。倫斯隔著碎了一大半的彩玻璃窗，目送她們走遠后，才快步朝地下一層走去。

走進酒窖遠遠就看見景習兩隻手還在握著，唇瓣抿緊，臉上還是粉紅的。

倫斯見狀用一種焦急的語氣低聲詢問道：「王做了什麼嗎？」

景習低著頭，踏著一身酒液，濕落的疊袖法裝貼緊身。

她伸手用半握的拳壓著唇瓣抹了抹，什麼話都沒說，直接往魔力梯走去。

羞惱，憤怒。

艾薩是個極其卑劣的惡魔，她輕佻傲慢，踐踏她有意退讓的底線，戲耍又蔑視她的感情。她現在要讓艾薩明白，不顧後果毫無顧忌的挑釁她會是件錯誤的事。在踏進魔力梯的那一瞬間，她是這樣想的。

但隨著魔力梯上升，她激蕩的心情也漸漸冰冷下來。

不可否認艾薩是個極其豁氣的傢伙，雖然也可能只是自矜身份，尋常小事不會和其他惡魔計較。所以如果想勾動她情緒，尤其是後悔這種軟弱的想法，最起碼得把她屬下那十八王騎斬掉過半，或者把王城變成廢墟才有可能。

以剛剛落下的那星點惱意，不至於讓景習催生出和艾薩成為死敵的想法。

更不可否認的是，現在那口情緒在心胸釀出了味，灌入口舌生出津，感情的事故竟然和她釀出的酒一樣離奇反覆。

。。。。。。

艾薩走後，先前被景習暗示小惡魔鎖進房間里的貝爾，又被倫斯放了出來。

她抱著糖罐，坐在景習腳面，一聲不吭的慢慢吃著。

景習正在蒸餾著酒水，說不上什麼心思一直盯著蒸餾瓶中的氣泡看。看久了才眨了眨眼，把坐著袍角的貝爾提到桌面。

開口道：「我就沒見過你這麼愛吃糖的小鬼。」

見她說了話，一旁陪候的倫斯和一隻叫莫的小惡魔才有些鬆了口氣，就連食荒也從東南角，漂浮到了離她更近的牆角。

「阿主。」貝爾張口就是一股子甜香氣味。迄今為止，養一隻貝爾可比她帶來的好處不划算的多。

「好香。」貝爾一口氣磨蹭半天，又吐出了句。

「我能吃你嗎？」

「。。。」除了景習，屋子裡有眼睛的都在用驚駭的眼神看向她。

景習沉默一會兒，輕笑出聲，低頭吻了吻貝爾的鼻子。

「還香嗎？」

貝爾認真的搖了搖頭：「香。」

雖然驚訝貝爾還繼承了魅魔的嗅覺，景習心感好笑之際，吩咐道：「以後不準吃這麼多糖了，一周只有一顆。」

貝爾茫然又委屈的看著她，景習視若不見，起身讓這裡的幾個惡魔怨靈都離開暗房。

暗房獨立在岩壁內沒有窗戶，用了各種魔陣防守，尤其對空間魔法的防守最為全面。同時具有永恆光輝，永遠無塵的魔法加持。目前主要且唯一的作用，就是作為景習夙夜難眠的時候打發時間的研究室。最近多了一個小功能，臨時鑿出的隔間，可以當做靜室用，是非常好的施展占星預言之類魔法的先天環境。

如果想改造成占星室，可以把星空投影在六方牆上。當然景習僅僅是想有個能入定的環境，不需要多做繁雜的步驟。

最新版的掃描記錄顯影球，已經能明確魔柱的體態和每次傳送的反應動作。

目前看來，魔柱是一個根莖相連的半生物半植物的特殊魔物，沒有智慧，但會通過光效誘惑魔物進入魔柱光柱之內，在吃滿一定量食物后，送吃不下的部分到異世，然後在想要進食時候再次傳送回光柱之上，如果剩餘獵物在這時候逃脫，就能獲得一場異世豐收，逃脫不掉，就是魔柱飽餐一頓。

魔柱的根莖只有一部分在惡魔界，另一半紮根生長在空間之縫中，露出的部分不知道佔總體的多少，但這類生物能出現，所在世界絕對是空間非常容易破碎的世界，更有可能的是某個瀕臨破碎的世界。

可以說，惡魔界的很多特性，包括空間防禦薄弱，對異域生物的接納程度，甚至界靈的意志，都是這隻魔柱能安穩生活，而不是瘋狂獵殺的主因。

【餌料】加了魔柱儲存食物的信息素，以及對應世界食物豐沛的信息，會讓魔柱感覺【獵物】能在【牧場】養的更肥，然後傳送回來吃掉。當然，到了返回惡魔界這一步時，只要這個惡魔行動力足夠，基本不會出事。

【金餌料】裡面加的信息素，可能就是劣質食物的信號。讓魔柱做出了吐出這個反應，並且不會【回傳】。

以此對照魔神柱，那基本可以確定，那個被壓制了幾十萬年的天使格萊還活著。而阿普頓的身份，說實話很可能是個天使長，所以第一次見了她，就想幫她拿回名字。

還不知道魔神柱和魔柱區魔柱是不是一體。

也許是這次睡著前想的事情太多了，這次小憩醒來，頭昏腦漲。

代表【預知】的精神之觸無故觸發，指向艾薩領的方向。但是代表著【見聞】的精神之觸，卻指著北向不遠的地方。

來到魔力梯查看，發現正好在探測範圍之外。景習去頂層飛到另一處石崖頂，發動了【遠視】的魔法。意外發現居然是翠碧斯和倫斯在那裡。

【遠視】這個魔法雖然隱蔽性非常好，但是對信息獲取的方式有限。景習只能等他們聊完離開，才慢悠悠的飛過去施展【時空殘影】來獲取完整信息。

。。。。。。。。。。。

倫斯過去的時候，翠碧斯還沒來，不過很快王城那邊低空飛掠過來了一個殘影。

殘影剛到就用頭對頭撞了倫斯一個踉蹌，跌坐在地。

翠碧斯駐劍大笑了兩聲，才張口道：「沒想到你居然還記得。」

倫斯非常不滿的道：「有什麼記不得的，擊碎玻璃是我們小時候約定逃跑的暗號。」

看到翠碧斯無緣無故的碰到那塊玻璃，他就猜想可能是找他有事。

「你找我什麼事？如果還是讓我離開傑西的部下，我是不會答應的，我說過這裡能真正鍛煉到我。」

「我也說過，領悟和修行劍術就足夠鍛煉到你了。」

「翠碧斯，我不像你是個天生劍士，我沒有劍術天賦，劍術對我只是一種修行方式，但不可能是唯一的方式。我需要更多更全面的成長。」

「就算如此，我也不可能讓你跟著一個註定消散的死靈。」

見倫斯詫異的看著她。

翠碧斯凝眉道：「你也知道，副官身上註定是會永遠背負著主官的名字。」

倫斯現在關心的不是這點：「註定消散，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天使魂靈和其餘惡靈的區別嗎？」翠碧斯坐到一側石頭上：「天使魂靈，就算是墮天使魂靈，只要擁有足夠正向的情緒，比如愛，感激，都會緩慢吸收這種情緒自行恢復成光明天使，是天生神聖光之使徒。但這有個前提，就是她們必須選對賦予她們這種情緒的人。」

「這些年我能容忍這個能施展神聖魔法的惡魔，就是因為她選中的惡魔是【世界之柱】。而且以惡魔力驅使光屬的元素，看著就很解氣。」

倫斯：「如果只是這樣。」

翠碧斯：「如果只是這樣，的確沒有什麼。頂多和別的墮天使一樣痛苦一些。」

「但是景習她失去了身體，僅憑魂芯和魂力在活著。即使她是光屬現在又減少活動，一個屬性與世界不合的魂芯，誰都不敢說她多久會被這個世界消磨完，最後連轉世都做不到，變得比天上那些【雲仆】都要弱小些后，連同記憶化作晶塵。」

「不過光屬唯一的好處，就是不是對你偏執的時候就不會害你。但是倫斯，你早晚要考慮如何回來的。」

「恢復魂芯的方法那麼多。蒂娜她。」

「王不會允許的。如果王願意，早就讓她恢復天使的樣子飛去人界或者神界了，但王明顯在報復她。」

之後，代表【預知】的精神之觸再次觸發，交談的兩個惡魔也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突然振翅，一起向王城方向飛去。

。。。。。。

貪婪領借著三岩池與下域的通道偷襲，戰爭再起。

這次發現敵對軍力時他們前線已經接近王城，所以城牆成了天然的防線。

但伯吉斯軍已經在不間斷的投擲三岩池孕育的大量【麵包球岩】，部分投擲石被魔法師小隊在天上炸開，部分卻撞擊到了城牆和內城。隨著蒂娜到來才把投擲到內城的石頭攔下。

但以三岩池的規模，起碼能支持他們這麼頻繁的投擲一整個日月，那時候城牆的防禦作用基本被毀。

不過【禁空】規則下，翼軍現在是艾薩領攻防一體的利器。

科斯初步整軍后，帶著部分翼軍在空中攔截，給蒂娜防禦城牆的精力。

隨著【翼軍】出場，伯吉斯軍部分陣型改動，【穢羽之血】也被他們加入投石之中。

這部分投石直接在空中炸開，血霧覆蓋大量區域，包裹的翼軍快速墜落。

艾薩趕到城牆時，翼軍已經隕落了一成。

這才僅僅初戰。

「王，有個人族說救助過一個西尼的部下，帶來了重要情報。」

「人族？」即使在戰火中，艾薩也微挑了挑眉頭。

「愛德森嗎？帶過來。」

景習本體還在魔柱區，用【遠視】的魔法，是看不到內城牆附近被魔法擋住的場景的，但如果連接到了有契約的惡靈身上，那城牆上面的人影、對話、魔力波動，契約惡靈能感應到的她都能感應到。

這感覺很像現代被設想過的虛擬現實。

如果把這當做遊戲的話，那艾薩雙手拉住男主角愛德森的禮節，又滿臉欣喜的場景就有了很好的解釋。就只是設定好的劇情而已。

這隻與其他惡靈不同行動的奇怪惡靈很快引起了附近衛兵的注意，不過它很快就變得和其他惡靈一樣，遠遠避開了魔能強烈的區域。

一隻手蒙住了景習一雙眼睛，打斷了這時的共感魔法。

景習現在是魂靈，看似一雙眼，但其實360°都能看得見，僅僅一隻手，毫無預兆的就蒙住了景習的視感，連同魔法被隔開，這對於她所了解的惡魔法術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景習遲鈍的緩慢抬手，觸碰到了這隻手。毫無疑問是一隻女人的手，溫熱的觸感顯示著特異的身份。

「不要看了。」這是溫和的成熟的非常類似自己的聲音？

「暫時先歇一歇吧。」景習被后擁到一個溫暖的擁抱中，被這樣勸告道。

。。。。。。。。

絕大多數人聽到自己的聲音，會出現心理上的『排異』反應，但小景習聽著『成熟景習』的聲音意外的只是被那種『歷練』感吸引了一會兒注意力，然後很快的習慣並壓下了這種排異反應。

這個擁抱帶來很奇怪的溫暖，溫暖是惡魔界的岩漿池才能帶給惡魔們的奇異觸感，但這不應該出現在一個人類的體溫上才對。

景習拉開這隻手，回頭看向這個穿著現代服飾的女人。

「你是，我？」一模一樣的眉目。

這是來自未來，被這個時空此後未來的自己賦予【時鐘盆景】強大魔力，從而帶來的真實世界的自己。

景習切換到惡靈視角，根本看不到身邊有這個人，彷彿只是一個自己才能看到的幻象。

這個幻象很沉默，出言一兩句后，一直安靜看著景習。

雖然不能被觀測到，但從體力和能力來說，只是一個普通的女性。而且未來的自己看起來並不喜歡運動，從血液探測感應來看，有些酒精濃度但不高，身體也有些弱，但很健康。

看的出來，生活在一個安逸的環境。

「為什麼你會出現？」

「是你在祈求完整和解惑，傑西。原本在你面前的，是這個時空的未來給予你的答案。不過由我頂替了她。」

「所以為什麼呢？」

「我有我的目的，不過可以告訴你的是，我需要你的性命，你的位於時間階層的位格。」

「位格？是讓我把所有東西讓給你嗎？為什麼？」

「雖然在別人眼裡過的很不如意，但我們都知道，你其實並沒有觸底。但我的生活已經觸底了。踏入命運之海后，名為景習的存在就會變成一個名為景習的工具。反覆平衡和汲汲營營會成為日常，在記憶里我已經把愛留在了過去，現在就像是無休止無法推脫的為了愧疚感全天候的工作。」

「留在過去，愧疚。看來我們的未來非常有趣呢。」

「。。」

「你不該來過去尋找方法，」小景習指了指心口：「我和你不一樣。我喜歡她。」

「雖然她是個糟糕的傢伙，我也不介意把這種喜歡分享給你，但這不會讓我希望你泯滅過去。」

「相遇的可能，再相遇的可能，這麼幸運的未來，聽起來就比現在的世界有趣，我都迫不及待想見了，你為什麼會抗拒？」

「你剛剛說我在祈求完整的自己，看起來你才是最不完整的那一個。不過無論如何，我現在也不是那麼討厭死去了。」

這道幻影沉默了下來，在景習回去的路上突然就消散了。不過景習知道，未來和艾薩，無論哪方面的事情，都遠遠沒有結束。這樣好像就很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