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章
二八章
回春谷對於沈知離來說已經熟到閉著眼睛都能走上一個來回。
穿過長長的迴廊,沈知離發現蝶衣正領著她去的是……以前師父的房間。
沈知離拉住蝶衣肩膀:「為什麼在這裡?」
蝶衣解釋:「小姐的房間那次被打鬥毀了,花公子懶得修理就乾脆搬到老谷主的房間……」
豈有此理!
師父的房間過去她自己都很少敢去,花久夜居然住進去!
沈知離攥拳,跟著蝶衣進去的時候不覺帶了幾分怒氣。
蝶衣推門,手指抵在唇間,小聲道:「小姐不要吵到花公子休息啊,我在門口望風,若有人來我便咳嗽兩聲……」
沈知離擺手:「我知道了。」
一進門就看見過去那張師父時常休憩半靠的榻上躺著一個黑髮少年。
花久夜其實早已經過了少年的年紀,只是那張雌雄莫辨的妖異面容無論什麼時候看起都不過十五六歲。
他抱著蛇側躺,背脊微弓,身子緊緊蜷縮,純黑的長袍裹住他的身軀,反襯著那張妖邪的面孔分外蒼白通透,從眼角劃下的傷口落到顴骨處,不仔細看倒像是一滴淚,一滴將落未落的淚。
只這一筆,瞬間將整張面容點綴的格外凄清。
沈知離反握住銀針,小心翼翼接近,再迅速動手刺下。
花久夜沒反應。
她鬆了口氣,在花久夜身邊坐下,打量著屋內的一切。
師父的房間總有人打掃,乾淨的纖塵不染,陳設傢具也同過去沒有任何差別。
四周的空氣里還瀰漫著師父的氣息,幾分清冷幾分葯香。
一切熟悉到讓她甚至生出幾分錯覺,也許師父會隨時從門口進來,勾起薄唇沖他們微笑,晨曦的微光照在師父的側顏,依舊好看到令人心動……
可是……沈知離垂下眸。
是她親手裝殮了師父的屍體,又怎麼還有這種可能。
按住心口,沈知離忽然有些難過。
轉頭,是花久夜的熟睡的側臉,沈知離替他搭了搭脈。
瞬間皺眉,花久夜這到底是什麼傷?
把蛇放到一側,沈知離攤平花久夜,一顆顆衣結解開他的外袍。
來不及欣賞花久夜的身材,沈知離首先注意到他身上交錯重疊的傷,各種各樣的傷口遍布了他整個身軀,最近的看起來不過幾天前,而且從傷勢的癒合情況也可以看出主人對於它們的漫不經心,估計連塗藥都懶得。
……花久夜這些年到底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輕柔的撫過這些傷口,沈知離快速取藥膏幫花久夜上藥,動作熟練,就像小時候那樣。
花久夜小時候很愛打架,脾氣暴躁又懶得解釋,基本上稍微惹到他不管是誰一頓打是跑不掉的。
儘管花久夜也不是總贏,但他用的傷葯卻是全回春谷最好的。
少年趴在床上,背脊上都是打架時掛的彩。
少女一巴掌拍在他受傷的肩膀上,少年嗷一聲慘叫,昂頭暴怒道:「你這是要我命么!」
少女不以為意的努努嘴:「哼!知道疼就不要打架啊!」
少年托著下巴,愛理不理的模樣:「不打架還叫什麼男子漢!而且你要知道這次是你師兄贏了!」他揮著手臂,高高豎起一隻食指,晃了晃,「還有,這事關男人的尊嚴!怎麼能不打!」
少女不以為然道:「那我明天告訴師父好了。」
驀然轉頭,少年呻吟一聲,伸手死死拽住少女的衣角:「師妹,別這樣啊,我都死命護住臉了,要是被師父知道就功虧一簣了啊!大不了以後打架的時候用點毒速戰速決……哎呦,好師妹,師兄回來下山給你買桂花糕、買泥人……總之你想要什麼師兄都給你買,你就當沒看見沒看見哈!」
沈知離低頭思索,她當時怎麼回答的。
好像是……
沈知離的手在虛空中推了一下,輕聲道:「笨蛋,你受傷都不會疼的么!」
輕嘆了一口氣,沈知離收回手。
「我疼不疼和你有什麼關係么?」
沈知離下意識回答:「當然,你是我師兄啊!」
回答完,沈知離才瞬間意識到不對……剛才那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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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久夜赤-裸著上半身,細長瞳仁流轉著鋒利的光,裡面是不假掩飾的戲謔,讓被盯著的人總有種彷彿被什麼陰冷生物纏上的感覺。
沈知離嚇得連退數步,抵著牆站穩:「你什麼時候醒的……」
花久夜舔舔唇,猩紅的舌刷過雪白的齒貝,視覺效果觸目驚心。
沈知離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
花久夜道:「過來。」
沈知離猛搖頭:「不要,我走了。」
說著就準備去拉門。
花久夜的聲音慢悠悠響起:「如果今天你敢就這麼走出這扇門,我不保證你下次來的時候回春谷還存不存在。」
沈知離怒:「……花久夜,你敢!」
花久夜輕笑一聲:「你大可以試試。」又道,「快點乖乖坐過來。」
沈知離握拳,然後……坐過去了。
不是她懦弱,而是她實在不敢拿回春谷做賭注。
那是師父的心血,也是她所有美好的記憶。
見她乖乖坐好,花久夜自喉嚨中擠出一聲笑。
笑聲極低沉,也極悅耳。
沈知離卻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花久夜撫摸著沈知離頸脖處的肌膚道:「師妹這些日子都去了哪裡呢?實在讓師兄好找啊……」
沈知離咽口水,覺得寒氣森森,雞皮疙瘩一顆顆起立:「沒什麼,就是在附近轉了轉,等師兄消氣……」
花久夜:「可是我覺得我更生氣了怎麼辦?」
手指在蛇身上溫柔的愛撫,花久夜托著下巴道:「還有,師妹真是好不乖啊,谷里埋著沈天行的墓地里竟然放的不是他的屍體,師妹你把沈天行的屍體藏到哪裡去了呢?竟然用這種方法糊弄師兄。」
「……嗯,這麼一想,你還真是需要找個地方好好躲著。」
沈知離:「……」有點心虛。
估計是知道這傢伙肯定要來挖墳,師父死前吩咐她不要把他的屍體埋在谷里,而是埋在了附近的小鎮口。
沈知離的沉默等於退讓,花久夜毫不猶豫伸手使勁捏了捏沈知離的臉,揉搓成各種形狀。
沈知離咬牙,默默忍了。
花久夜玩得開心,沖沈知離招招手道:「師妹,靠過來。」
沈知離瞪著花久夜:「靠過去?」
花久夜:「嗯,靠到我懷裡。」
他身邊那隻巨蟒此時也扭動著一身絢麗的花紋蹭到他懷裡,討好的用胖碩的腦袋頂了頂花久夜的胸膛,身姿妖嬈曼妙。
也就是說她要和那條蛇靠在一起!
沈知離:「……師兄,你不要得寸進尺啊!」
花久夜好整以暇的挑眉看她:「我就喜歡得寸進尺,師妹不喜歡么?」
沈知離僵持著瞪他。
花久夜嘆了口氣,將巨蟒推開,道:「你就這麼怕師兄么?我又不會害你。或者說,我什麼時候害過你了?一直以來,我都對你不錯不是么?」
沈知離心一軟,身子猝不及防被花久夜攬入懷中。
她一驚,剛想掙脫,耳畔溫熱的吐息,花久夜慵懶卻又含著戲謔的聲音響起:「別亂動,我受傷了。」見沈知離明顯戒備的目光,花久夜頓了頓,又不無嘲諷的補充道,「現在什麼也做不了,你放心。」
沈知離不驚訝於花久夜為什麼能動,她的葯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立竿見影,可對於自小天分就比她強悍了不止一點兩點的花久夜來說,解毒根本比呼吸還簡單。
貼住她的身軀冰冷的像一塊寒玉,花久夜卻還像猶覺不夠,伸出了一隻手臂整個環住她的腰。
沈知離哆嗦了一下,閉眸鎮靜下來:「師兄,你受的是什麼傷?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
花久夜把頭埋進沈知離的肩窩,深深嗅了一口,舔了舔她的鎖骨道:「師妹,你好香,又香又軟又溫暖的,讓我好想把你吃掉。」
沈知離:「……我趕路三天沒洗澡了。」
花久夜僵了一下,隨即溫柔一笑:「那我幫你洗吧。」
沈知離磨了磨牙,忍不住拍桌:「花久夜,你能不能好好回答我問題!不要對我動手動腳的!」伸指戳,「還有,別再用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我了行不行,感覺好像被什麼髒東西盯上了……」
花久夜笑抓住她的手指,溫柔的摩挲了兩下。
隨即,移開視線,漫不經心道:「也沒什麼,只是出門的時候遇到了南疆的幾條狗,被咬了兩口。」
南疆。
難怪她完全不知道,對於中原地區來說,那裡的蠱毒就相當於未知,很多甚至完全不能用醫術來解釋。
沈知離皺眉:「那……嚴重么?」
花久夜無所謂道:「反正死不了。」
額發垂下來,花久夜細長的眸子被掩蓋住,甚至就連近在咫尺的沈知離也沒有看見那中間一剎那間流露出的近乎自暴自棄的絕望。
的確是死不了。
他的身上種了不下於數十種蠱,無論哪一种放到任何人的身體里都是致命的蠱毒,混合起來更是可怕到了極致。
要死早就死了。
只是,再苟延殘喘他也要活著。
他活著就是對於某些人最大的嘲諷。
掀了掀唇,曬然一笑,花久夜道:「倒是你身上的蠱毒不打算解了么?」
沈知離一愣,花久夜拉開她的衣袖,她才看見那腕上的淺粉絲線。
……對了,上次那個蠱毒!
那個讓她對蘇沉澈起了邪念……的蠱毒!
花久夜定睛看了一會,突然「咦」道:「師妹,你運氣還真不錯,這蠱竟然陷入了沉睡,想必之後就再沒發作過,不過……看樣子至多再一個月它就可以清醒過來。」
沈知離愣愣:「清醒過來然後呢?」
花久夜微笑道:「就進化了啊,會更加的難以除掉哦,而且發作起來也會效果更好哦。」
沈知離:「……」
花久夜摸沈知離的頭:「這蠱反正沒多少對身體的傷害,你留著做個伴也不錯嘛。」
這種一發作就跟中了春-葯一樣的蠱誰想要啊!!
沈知離抽嘴角,陰沉道:「到底怎麼才能解!?」
花久夜:「……不知道,不過我有個辦法,無論什麼蠱都可以解。」
沈知離隱約有不祥預感,但還是問:「什麼?」
花久夜笑道:「就是跟我做-愛啊,我身體里有南疆最至尊號稱不死蠱的蠱皇,萬蠱皆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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