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凶變 第十章 重逢
商業街還沒有修好,黃博此刻也不知道要去哪裡轉悠,在這裡租了店鋪,心裡彷彿有了依靠,踏實了不少,但是一想到張福父女對他的態度,他就不舒服——他們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了,怎麼能如此不信任他?話說回來,鄉里人,得個錢都不容易,自己一出手就花掉了人家的幾年的生活費,就算是自己的親爹,也未必能原諒自己。要怪也只能怪這個地方太窮了。
黃博想得入神,沒發覺穗穗娘什麼時候站到了他面前:「喲,今天怎麼那麼早就來縣裡了?」
見是穗穗娘,黃博心裡更踏實了,說話的底氣也足了:「沒什麼,我來縣裡找事做,好養家裡的婆娘。」
穗穗娘說:「哎呀長大了,知道疼老婆了。想找什麼工作,跟伯伯說!」
黃博說:「還不知道能做什麼啊,現在還在這裡轉侯呢。」
「我剛忙完,要不去我那裡坐坐?」穗穗娘倒是挺熱心的。
「這不好吧。」黃博想去見穗穗,但是寡婦門前是非多,他怕惹上閑言蠻語,回答含含糊糊的。
「怕什麼?我們家一屋子男人!」穗穗娘的話讓他大吃一驚,什麼叫「一屋子男人」這是什麼狀況?穗穗娘是個爽快人,見黃博沒有拒絕,拽著他就走:「去吧去吧,伯伯有事跟你商量。」
到了穗穗家,果然是「一屋子男人」,都在忙裝修呢!
黃博鬆了口氣,他站在客廳看這忙活的景象,很奇怪剛才的感覺:「怎麼會緊張呢?跟我又沒有關係。」穗穗娘關上鐵門也進屋了,她站在客廳中間,朝樓上大喊:「穗穗,家裡來客人了,快出來。」
「哎!知道了。」聲音甜如甘泉,黃博像被人迷了魂一樣,出神地望向樓上,雖然看不見人,但是能感覺到那塵埃被腳步聲震起的舞蹈。
穗穗下來,見是個陌生男人,有些疑遲,不!這人,以前在哪裡見過的,挺面善的。
「哎呀,你還呆在那裡做什麼?是黃博,你們兩個以前關係還不錯的啊。」穗穗娘叫住了還在發獃的二人:「還不去給客人倒杯水。」
穗穗知道自己失態了,馬上閃到一邊去了。穗穗娘把黃博拉過去說話:「小子,我又事想找你幫個忙。」
黃博詫異:「什麼事?」
「沒多大個事,黃博啊,伯伯是看著你長大的,在我心裡你就頂我半個兒子。」穗穗娘面帶難色:「你知道的現在遊客很多,我就是沖著這個,想把這個房子弄成家庭旅館,我叫你來呢,一是想讓你幫我出主意,你去過大城市,知道那些城裡人喜歡什麼;二來呢,就是拜託你來監工。你也清楚,我們家兩個勞動力,穗穗她爹不管事,大偉呢,身體有些缺陷,怕鎮不住這些人,讓我們母女吃啞巴虧。」
幫忙?行啊,黃博聽樂意的。但是怎麼給家裡的女人交待呢?
穗穗娘說:「鄉里鄉親的,都不容易啊。我知道你愁家裡,這樣吧,在縣裡,一個工程,包工頭要拿100塊錢,我再給你添30,你要答應我馬上給你取錢去。」
130塊錢是什麼概念?那個時候湘西地區的教師工資也只有那麼多,白菜幾分錢一斤,豬肉只要兩三塊錢。
黃博不是貪便宜的人,他手頭上還有一千塊錢,勉強能撐到明年商業街開業,他說:「伯伯,這忙我幫,但是錢您就不用加了,按規矩,100就好了。」
穗穗娘不同意:「這哪成啊?你結婚的時候沒給你過禮,這30就當時的賀禮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黃博不好再推託,穗穗娘說:「裝修才開始動工,現在在拆牆,過兩天就正是裝修了,喏,這錢你拿好,過幾天就要辛苦你了。」
時間飛快,太陽轉眼西斜。黃博想再看一眼穗穗,卻不知道怎麼開口,只得戀戀不捨的回家了。
回家后,張福沒有說他,眼睛里憋出了血絲,狠狠得盯著黃博,像座蓄勢待發的火山。看得出來他很緊張黃博。
黃博也不希望把家裡的氣氛弄得那麼緊張,他主動說話:「爹,我回來了。」
張福有了台階下,放軟了口氣,說:「吃飯了沒?要不要叫春兒給你炒晚飯?」黃博說:「不用了,我自己弄去。」
他去廚房炒飯的時候,春兒過來了:「回來了?」
「嗯!」黃博不想看她,漫不經心的應著。
「怎麼不進房給我說一聲?」
「有什麼好說的?我吃完飯就進去看你。」
看見春兒沒有走的意思,黃博說:「站在這裡幹什麼?我等會兒就進去。」他女人靦腆著說:「我等你。」
剛才還有氣的黃博也不在犟了,說:「今天我在街上遇見穗穗娘了。」春兒見他不生氣了,接過鍋鏟炒飯:「你們都說什麼了?」
黃博說:「她叫我幫她裝修房子,還給了我130塊錢。」
春兒說:「她怎麼給了你那麼多錢?」
「她說,縣裡的包工頭就是這個價。本來我只想要100塊的,她還給補了30,說是結婚的賀禮。」
春兒單純,沒什麼想法,也沒有那麼多話,站在他旁邊看他吃飯。
晚上睡覺的時候,黃博心裡惦記著穗穗,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對他來說,春兒是當家女人,膽子小點就小點,能安安靜靜守在家裡也是福氣,穗穗再漂亮,究竟是人家睡過的,還是個寡婦,還是春兒好啊,就像棉布,自家的棉被冷暖自知。他越是努力不讓自己像穗穗,穗穗越是往他腦子裡鑽:寡婦……她老公是怎麼死的?現在生活得怎麼樣?有沒有被人欺負?在朦朦朧朧中,他看見穗穗對著他嬌嬌的笑,笑得他骨頭都酥了,在夢裡,他做了自己想做而不敢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