歉意
紀凌眼眶微微酸澀,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寧鈺已經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
這時楊薇剛好從廚房裡出來,寧鈺笑著對她道:「謝謝您的款待,時間有些晚,我也該回去了。」
楊薇笑了笑:「好的,路上小心。」
寧鈺點點頭,又深深看了眼紀凌,轉身推門離開。
楊薇收回視線,對紀凌笑道:「老實交代,你和人家妹妹在談戀愛嗎?」
紀凌:「……沒有。」
楊薇:「人家哥哥都上門了,你還說沒有。」
紀凌:「……真沒有!」
他窘迫的扭頭就走,一蹦一跳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砰的關上門。
楊薇露出無奈的笑容,這孩子,看樣子明明就是談戀愛了嘛,還死鴨子嘴硬不承認。
紀凌紅著臉往床-上一倒,呆愣愣的看著頭頂,過了好半晌,眼中浮現笑容,嘴唇動了動,無聲的開口:謝謝。
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
紀凌因為腳扭傷了不方便行動,索性請了幾天假待在家裡,天天和爸爸媽媽膩在一起,紀爸爸工作繁忙經常要出差,住不了幾天就又出門去了。
楊薇平時總在公司食堂吃飯,因為紀凌在家養傷的緣故,這幾天每天回來做飯。
好在公司離家不遠,來回還算方便。
紀凌傷的本就不重,幾天後好了很多,走路也不是很有問題,他擔心媽媽太辛苦,經常先去小區門口的超市買菜回來,把飯蒸好菜切好,再等媽媽回來下鍋,這樣可以節省不少時間。
寧鈺和其他朋友都會時不時的給他發消息,詢問他是否好些,紀凌一律回復很好不用擔心。
這天下午紀凌正窩在沙發上打遊戲,寧鈺的消息又進來了。
寧鈺:什麼時候回學校?
紀凌等到一盤遊戲結束,才慢吞吞的打開微信回信息:周一吧。
寧鈺的信息很快回來:剛才在打遊戲?
紀凌心道你可真是個小聰明鬼,但我就是不想讓你猜到,於是回復道:不是,在睡覺。
寧鈺:我也在那個遊戲,看到你上線了。
紀凌表情一僵,正準備問他怎麼知道的,寧鈺的消息又來了。
寧鈺:王一鑫告訴了我你的號,順便說一聲,剛才和你組隊的小加就是我。
紀凌:……
難怪剛才覺得這個小加操作流暢走位風-騷,看起來是個高手的樣子,沉默寡言的還很照顧他……等等,你這是明知故問吧?而且你好意思叫自己小加?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寧鈺:看得出來,你玩遊戲重在參與,這種心態很好。
紀凌:?
怎麼感覺自己被嘲諷了?
哼,寶寶不高興,不想理你了!
紀凌氣呼呼的放下手機,抬頭看了看時間,離媽媽回來估計還有一個小時,於是起身出門去買菜。
超市就在小區的門口處,這個小區環境還算不錯,花園景觀也很漂亮,這個點大家一般都在上班,路上幾乎看不到人。
紀凌買了一些菜,拎著袋子沿著林蔭路往回走,走著走著忽然停住腳步。
前方穿著灰色西裝,身材高大的男人推門下車,向他走了過來。
紀凌僵在原地,糟糕,景隋怎麼會現在出現在這裡?這答案還用問嗎?當然是——沖著自己來的啊!
怎麼辦QAQ
景隋一步步走過來,在紀凌面前停下腳步,垂眸凝視少年的面容。
少年看起來有些意外、有些窘迫、還有一些不安。
他沒有像之前一樣毫無防備的對他笑,靦腆的喊他傅先生,這雙眼中的戒備和疏離……景隋再熟悉不過,因為在那個世界,少年就總是這般看著他的。
後悔嗎?因為一時衝動揭穿卡洛斯的身份,卻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連自己也失去了靠近的機會。
景隋的唇邊慢慢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其實也沒什麼好後悔的,總有一天真-相會被揭穿,這個世界沒有永恆的秘密。
直接一點也好。
紀凌看著男人冷峻的模樣,幽暗的雙眼和唇邊涼涼笑意,本能想要後退,結果剛剛一動,就被男人一把抓-住手臂,按在了身後的樹榦上,手上拎著的袋子也落在腳邊。景隋低頭靠近他,唇角揚起,聲音低沉暗啞:「你想去哪裡?」
紀凌差點就嚇哭了。
之前在迪拜的時候,他還在納悶傅先生為什麼會喜歡自己,當時百思不得其解,現在他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說喜歡他了。
景隋不但也來到這個世界,竟然還成了老媽的頂頭上司,這可真要命……還能更荒謬一點嗎?!
紀凌慌慌張張的說:「沒,沒想去哪裡啊……」
霸道總裁看上女下屬的兒子,這是人性的缺失還是道德的淪喪?怎麼辦在線急等啊!
景隋看著少年慌亂的雙眸,少年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但是……仍然有些失望和不甘心,難道我為你做的不夠多,改變的不夠多嗎?
但是你依然害怕我。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表現,有多冷酷無情和傷人。
曾經我總是想不斷的彌補,但我的靠近只會讓你離我越來越遠,那時候我以為是自己傷你太深……現在我才明白彌補其實沒有任何意義,也不是你需要的。
你從未愛過我,大約也從未——怪過我。
你只是怕我,而已。
景隋胸腔起伏了一下,血液中似乎有寒意流淌,他慢慢的揚起嘴角,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譏誚的意味:「那天我去見你,你說你沒有時間聽我說話……」他微微俯首,在紀凌耳邊緩緩道:「不知道今天,你有沒有時間?」
男人低沉的嗓音響在他的耳際,距離如此的近,彷彿一下下敲擊在他的心上,明明十分平靜的樣子,但紀凌頓時就慫了!
他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心道一定要冷靜,不能慌!
雖然現在他們的身份被揭穿了,但是景隋不一定知道小說的事情,只要他不知道小說的事,自己就還有救,畢竟在那個世界的時候,景隋是愛他不會傷害他的。
他一定是不知道那些,才會還說喜歡自己的那些話……
自己不能自亂陣腳。
紀凌深呼吸一口氣,睫毛顫了顫,抬眸看著景隋,裝作茫然的道:「你,你想和我說什麼……」
景隋看著少年眼底的惶恐,不安,看來你是真的很害怕我知道真-相啊,儘管我確實很痛苦失望,但我從未想過要報復你,可你大約是不信的……
景隋薄唇微啟,眼神銳利如刀,淡淡開口:「我是想問問你,不用繼續假裝喜歡一個人,應該很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吧?」
紀凌瞳孔驀地收縮,怔怔的看著景隋,驚恐終於在他眼中浮現。
景隋,他還是知道了。
自己果然不該抱有那種僥倖心理的……
景隋看著紀凌恐懼的眼神,唇邊自嘲的笑意加深,自己到底在奢望什麼呢?奢望他和自己說,他不是故意的,他是有苦衷的,他其實也有一點點在意自己?
真是可笑啊……
事到如今,自己竟然還抱有這種自欺欺人的幻想。
現在一切擺在眼前,你可以看清事實了嗎?
除了少年恐懼的眼神,你註定什麼都得不到……
不論我做了多少,你不相信我對你的愛足以經歷風雨,又或者說你根本就從不在乎我的愛。
沒有放在心上,便不會去試圖相信。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廂情願的把自己的心挖出來扔在地上,給別人一次次肆意踐踏,卻還換不回一句憐憫可惜。
景隋抬起手捏住少年顫-抖的下巴,用戲謔覆蓋掩飾住眼底的痛苦,垂眸淡笑一聲:「不對,你其實早就不再裝作喜歡我了,大概是從卡洛斯找到皇宮的那一晚開始,你就不再裝作喜歡我了……」
在那麼久之前,你就說了不喜歡,你看的比誰都清。
是我自作多情,偏執的認為你只是被卡洛斯愚弄了。
你其實給過我抽身的機會,我卻沒有把握-住。
因為我愛你。
所以固執的不肯看清事實,希望你也是愛我的,希望我們之間所有的誤會,都只是美好結局之前的小波折,希望我們能夠終成眷屬。
但既不是有情人,如何終成眷屬?
景隋喉嚨里溢出一聲沙啞的笑。
紀凌看著這樣的景隋,他確實是有些害怕的,因為他不知道景隋到底會怎麼想,會不會無法接受事實而黑化……但他心情又有些複雜和難過,說到底,自己騙了他令他受傷,這是不爭的事實。半晌,紀凌低低的開口:「你都知道了……」
「是。」景隋看著他,緩緩道:「你有什麼,想要和我說的嗎?」
這瞬間,紀凌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才對自己最有利,他可以說自己是有苦衷的,無奈的,他不願意那樣做,也不願意欺騙他……
他可以說出真-相,來獲得景隋的原諒,相信這也是景隋想要聽到的答案。
但是,他不能這樣說。
與其讓你繼續為此困在過去,不如就讓你把我看做一個騙子好了,我本也是一個騙子,根本不值得你的愛,我不希望你繼續痛苦下去,哪怕你恨我也沒關係。
這個事實確實很難以接受,但現在的你依然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資格去擁有屬於自己的人生。
不僅僅只是作為一個小說中的角色,去愛一個註定不會愛你的人。
所以很抱歉,我不能給你任何解釋。
紀凌眸光晃動了一下,片刻后,輕輕開口道:「對不起。」
對不起,我騙了你。
無論過程如何,無論前因後果……我都欠你一句道歉,這也是我唯一能夠給你的答案。
景隋握著紀凌手腕的手微微用力,眼底痛苦再次浮現,戾氣一閃而逝。
你真的很清楚,怎麼樣在人的心口下刀。
紀凌痛的臉色泛白,但是這次他沒有逃避躲閃,而是執著倔強的看著景隋的眼睛。
就算你恨我怪我,我也無法給你違心的答案,那才是不負責任的行為,不是嗎?
景隋嗓音有些許涼薄,淡淡一笑:「你這次很坦誠……但是,你不怕我因此生氣,連累你的母親嗎?」
紀凌其實慫的要命,小-腿肚子都在抖,但還是認真的說:「你不會這樣做的。」
景隋勾起唇角:「哦?為什麼不會?」
紀凌眼神清澈明亮:「我知道你不會。」
雖然這個人有時候很可怕,很冷酷,很無情,很理智……但他是高傲的,那種為了一個不愛他的人而瘋狂報復的事,景隋不會做,他就算輸也會輸的堂堂正正乾淨利落,而不是像個失去理智的小丑。
正如在那個世界,他最後決定放手一般。
他有著身為王者的驕傲和尊嚴。
這一點紀凌從不懷疑。
景隋看著少年篤定的眼神,許久沒有動。少年確實會害怕自己,也確實足夠無情,但他又是如此了解自己,信任著自己……讓人為他痛苦難過,卻又無法去憎恨他。
景隋忽的哂然一笑。
你不想我愛你,在你意識到我愛上你的時候,就一直在試圖說的清楚明白,試圖推開我。
可是你不知道,愛並非一種可以隨意給出又收回的東西。
這才是你最大的失誤。
紀凌忐忑不安的看著景隋,眼看景隋再次靠近過來,距離那樣的近,就好像要親吻自己一樣,緊張的渾身僵硬,救命啊你別亂來啊,現在會不會有人過來啊!
紀凌急的眼眶泛紅,這時忽的看向景隋的身後,頓時臉色就變了,焦急的道:「你快放開我,我媽媽回來了!」
景隋說:「這個借口,你已經用過一次了。」
紀凌快急哭了,我去人果然不能隨便說謊,因為下次別人就不信了,現世報來的這麼快!他拚命的沖景隋眨眼睛,示意自己這次非常的特別的萬分的真誠:「是真的!沒騙你!」
景隋定定看著他,忽的揚起唇角,笑:「是嗎?那不如正好告訴她,我想要追求你好了,也許她會同意的,畢竟這門婚事對她很有利,不吃虧。」
紀凌傻眼了,我特么和你說了半天,結果你啥也沒聽進去嗎?
還說這種話?
我呸,報復!這絕對是報復!
紀凌這次是真的慌了,惡狠狠的瞪著景隋,我知道你很生氣,可是我都道歉了啊,有本事進行一場男人和男人的對決,讓我的家人知道算什麼本事!
以大欺小,仗勢欺人!
不要臉我看錯你了!
景隋望著少年兇狠的模樣,那眼神似乎要咬死自己一般,像是張牙舞爪的小獸,生動又凌厲,是他之前從未見過的模樣,不知為何……他寧可看到少年這樣對他,也不想看到他愧疚的和自己說,對不起。
他從來不需要他的對不起。
楊薇擔心兒子在家餓了,今天剛好沒什麼事就提前回來了,沒想到快走到家門的時候,竟然好像看到了傅總,走過去一看,還真是傅總!
傅總背對自己站在那裡,懷中似乎還有一個人,兩人很近很親密的樣子……楊薇看不到另外那人的模樣,但一眼就從露出的衣角認出另一人是紀凌,頓時心頭直跳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連忙走過去,疑惑的皺眉道:「傅總,你怎麼在這裡?」
紀凌背心都汗濕-了,哀求的看著景隋,委屈巴巴的也不敢兇狠了,只希望他能給自己留點面子,別弄的那麼難看。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
景隋深深望了他一眼,轉身對楊薇道:「我有事過來找你,剛好遇到小凌,他的腳好像摔倒扭傷了,我扶他過來看看怎麼回事。」
紀凌一怔,隨即猛地鬆了一口氣,神色複雜的看著景隋。
這番話聽起來沒有任何問題,但楊薇有些懷疑,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嚴肅的問:「是這樣嗎?」
紀凌用力的點頭,乖巧的說:「是的,我剛才又摔倒了,幸好傅先生過來。」
楊薇仔細打量了兒子一番,除了眼眶有一點泛紅沒有任何異樣,看來是真的又摔了,她慢慢的放下心來,這孩子真是讓人一點都不省心,嘆了口氣道:「早就讓你別出來了。」
紀凌立刻低頭認錯:「對不起……」
楊薇沒好氣的看了紀凌一眼,再次回頭看向景隋,也沒那麼有敵意了,都怪剛才那一幕太讓人誤會了。老闆特意來到她的家裡找她,難道是公司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楊薇問:「傅總找我有什麼事?」
景隋轉身從車上拿出一份方案,淡然平靜的開口:「你前天給我的下季度員工獎勵方案我已經看了,因為我明天要出差,想到反正要路過這裡,就將修改過的方案順便給你送過來,要麻煩你加個班,早點按照要求改好發給我。」
楊薇恍然大悟,這還真是老闆工作狂的作風,說到工作的事情她是半點也不會推諉的,立刻道:「好的,我一定儘快修改好發給你。」
景隋點點頭,道:「辛苦了,那我有事就先走了。」
楊薇笑道:「好的,慢走。」
景隋神態平靜的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再沒看紀凌一眼,直接驅車離開了這裡。
紀凌站在那兒,怔怔看著景隋離開。
楊薇卻沒有察覺異樣,她幫紀凌拿起落在地上的菜,敲了一下兒子的腦袋:「傷還沒好也不知道多注意一下?」
紀凌垂下眼眸默不作聲,裝作又扭到的樣子,歪歪扭扭的和楊薇回了家。
許久,眼中浮現一絲愧疚複雜的神色。
你其實還是沒能放下,對嗎?
………………
文彥待在公寓里,窗帘沒有拉開,屋裡漆黑一片,沒有一絲光亮。
他平靜的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當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沒多久,發現心愛的少年也在這個世界的時候,他認為這是上天對他的恩賜,讓他重新找回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
上天在對他心存憐憫的時候,又是絕對公平的,來到這個世界的並非只有他一個人。
自己並非特殊的那一個。
當他親眼看著寧鈺抱走少年,卻無法上前的時候,他的心底曾短暫的生出過陰暗悲觀的念頭,這一度令他痛苦而迷惘。
就算來到這個世界,也不能改變什麼?也依然不配去擁有對方嗎?
那麼他來到這裡的意義,又到底是什麼呢?
不對,好像自己漏掉了什麼……
但是又怎麼都想不出來。
文彥的眉頭死死皺緊,擱在膝蓋上的手用力,他就像是一個身處絕望深淵的囚徒,沉湎於自己的失敗,從獲得希望到失去希望,強烈的落差讓他失去了方向,被剝不開的迷霧困在原地徘徊。
就在這時,一道光亮忽的照射-進來。
文彥微微眯起眼睛。
門從外面被推開,帶起的涼風衝散了屋內的壓抑沉悶。
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走了進來,她今天看起來比往日素凈一些,眼下還有著難以掩飾的疲憊,猶豫不決的站在門口看著他。
文彥想,自己是該換個門鎖了。
韓韻看了看坐在沙發上俊美冷淡的青年,緊張的手心都是汗,自從那天從這裡離開后,她很長時間都沒有再過來,這個她曾無比熟悉的懦弱兒子,變的陌生且可怕。
就比如現在,儘管他只是平靜的坐在沙發上看著自己,但是那微皺的眉頭,不悅的神情,令韓韻恐懼的頭皮發麻……韓韻想,就連他那個冷酷的大哥郁文森,也沒有這樣令人心悸的眼神,不對,別說郁文森了,就是郁老爺子那個老奸巨猾心狠手辣的老東西,也沒有這樣令她害怕,像是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
韓韻站在門口左右為難,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今天過來是正確還是錯誤的。
就在她遲疑的時候,文彥忽的笑了聲:「進來吧。」
韓韻不由得一愣,隨即露出驚喜不已的表情,走進來小心翼翼的看著對方。
這些天她其實有反省自己之前的錯誤,她為了能在郁家站穩腳跟不擇手段,但卻並不順利,常年的壓抑和不滿令她遷怒於自己不爭氣的兒子,對他諸多掌控又各種羞辱,而文彥的逆來順受則讓她習慣於自己的態度,讓她越發肆無忌憚,忘了就算這個人是自己的兒子,也應該給予他尊重。
韓韻想,一定是自己之前太過分,才讓兒子黑化了。
可是即便這樣,他今天還是讓自己進來了,一定是心裡還念著自己,畢竟原本是個心慈善良的性子。
只要自己對他好一點,也不是不能挽回。
韓韻今天早上剛剛在郁家吃了癟,被郁文森擠兌的下不來台,郁原那個沒用的東西也不會護著她,讓郁文森給她臉色看,韓韻心裡憋屈的不得了,回頭一想郁家全都靠不住,唯一能依靠的還是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就算再沒有用,也是順著她的心意的……
於是韓韻終於來到這裡,試圖挽回一下瀕臨破裂的母子關係。
自己在郁家已經步步維艱,如果郁文彥再和自己離心,那自己的局面將更加困難,想到這裡她討好的對文彥笑了笑:「那天的事是媽媽做的不對,周小姐那邊我已經幫你推了。」
文彥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跳樑小丑,這個女人將自己可笑的心思寫在臉上,一覽無餘,卻還以為自己看不出來。
但是他並不會怪她,也不會嘲笑她。
因為就在剛才韓韻推門而入的一瞬間,他忽然就想通了,他意識到了自己錯在哪裡。
其實並非什麼都沒改變。
他們都改變了很多。
這裡也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在這裡無論是他和寧鈺,還是卡洛斯和景隋,其實都是一樣的人,更沒有無可彌補的實力差距,也沒有貴族和平民階級之分。
曾經的悲劇也不會再重演。
因為他們都不會傷害少年,少年一定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
至於自己會不會幸福,能不能得償所願,那並不重要。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未曾奢望過一定要擁有對方,他從來就不是最有希望的那個人。
他來到這裡是希望能陪伴他守護他,而不是掠奪占-有。
既然想要守護的人依然好好的在這裡,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至於以後的事情,又有誰能說的清楚?
韓韻見文彥一直不回復她,以為他還在生自己的氣,硬著頭皮道:「不僅僅是周小姐,如果你以後不願意去相親,我都不會再勉強你,好嗎?」
韓韻內心其實還是想兒子能談個豪門女友,但現在她不敢說,得順著毛捋才行,違心的笑道:「是媽媽以前想錯了,鑽死胡同里了,媽媽再也不會幹涉你的感情問題,只要是你喜歡的媽媽都支持。」
文彥望著她,鳳眼眯起:「真的嗎?無論我喜歡什麼人都可以?」
韓韻連忙道:「當然。」
文彥便笑了。
韓韻看著他的笑容微微失神,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兒子有個好模樣,討女人喜歡,所以拚命的利用這一點給他介紹女人,他笑起來的時候真的很好看,但是不知道為何,此刻明明是好看的笑容令她心底戰慄,寒意順著背脊爬起來,好像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徹底看透,像個小丑一般毫無遮掩。
文彥薄唇揚起,眸光漸深,聲音溫和:「你今天過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韓韻一驚,收回自己荒謬的思緒,小心翼翼的開口:「我是想問問你,周末家裡的聚餐,你有時間回去嗎……」
她說完表情忐忑不安,兒子在郁家很不受重視,不是被大哥欺負,就是被老爺子教訓,所以他一直很不喜歡回郁家,一個人在外面租房子住,周末的家庭聚餐也是能推就推……韓韻一直都明白他不喜歡回去,但為了自己的臉面以前總是逼他和自己回去。
但現在的這個文彥,如果他拒絕的話,自己還真不敢勉強……
文彥定定看了她片刻,忽的淡淡道:「好。」
韓韻驚喜不已的看著他:「你答應了?」
文彥輕輕笑了笑,黑色鳳眸中,似乎有著似笑非笑的光芒,他說:「是的。」
韓韻高興的不得了,兒子終於又肯和自己說話,還答應和她回家吃飯,她連忙趁熱打鐵的開口道:「對了,你馬上就要畢業了,工作的事情媽媽還是希望你再考慮一下,與其去別的公司打工,還不如進家族企業,起點也高點不是?你爸答應我只要你願意去,他會給你謀求一個職位的,想必老爺子也不會這點面子也不給,你畢竟也流著郁家的血不是……」
她為了這事也是操碎了心,兒子整天搗鼓遊戲編程,自家公司不去跑去別的公司投簡歷,他以為出人頭地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嗎?而且被人知道了還以為是被趕出去的呢,那個臉她丟不起啊!
韓韻想了一大堆的說辭,希望兒子能回心轉意。
韓韻說:「你別急著拒絕我,我知道你對你爸他們有點意見,但他那個人就是這樣子,其實心裡還是有你的,只是不擅長表達而已……」
文彥覺得人類真有意思,嘴裡說著連自己都不信的話,卻真誠的好像把自己都騙了。
他開口打斷她:「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韓韻:「我都說了別急著拒絕……等等,你說可以?!」她震驚的看著文彥,驚訝的張著嘴巴,半晌眼中露出狂喜的神色,連連點頭:「好好好,你有什麼條件,只要你說,媽媽一定答應你!」
兒子願意進公司了,這是一大進步啊!
文彥雙手交握,修長的手指微微蜷曲,說:「我可以進家裡的公司,但不是隨便什麼職位我都願意做的……」
韓韻一愣,很快明白文彥是在提要求,兒子竟然有自己的想法了,而不是被自己推一步走一步,這是好事啊!只要你有這個心就好,就怕不爭不搶的,韓韻激動的快要暈過去。
她深呼吸一口氣,期待的問:「你想要什麼位置?」
文彥微微挑眉,鳳眸含笑,淡淡開口:「我看郁文森那個位子,就很不錯。」
韓韻的表情凝固在臉上,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你,你瘋了嗎?那可是郁文森啊!郁老爺子退居幕後,郁原只知道醉生夢死,現在郁文森就是公司的實際掌控人,她就是再貪心,做夢也沒敢想過要郁文森位子,能從郁文森的手裡撈點好處出來就該笑醒了。
你就算進了公司也得夾著尾巴做人,慢慢圖謀才是。
但如果你敢和郁文森做對,我們母子兩個,一定會死的很慘很慘的……
許久,韓韻發出澀然的乾笑:「你,你在胡說什麼……」
難道這其實是他想出來的拒絕自己的借口?
文彥望著她眼神憐憫。
區區一個郁家,他原本是不屑於插手的,但既然要守護心愛的人,想要有資格和其他人一樣站在他的身邊,現在這樣還遠遠不夠……
郁家就順便拿來用用好了。
文彥微微側眸,眼中笑意清冷而寡淡,薄唇揚起:「大哥在那個位子坐的太久了,也該讓出來休息休息了,你說——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