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害死了主角
說回柳家。柳家在小說里是重要的炮灰角色,是個權利鬥爭的犧牲品。這場權利鬥爭比較複雜,中間牽扯的人也比較多,我現在在逃命的路上,不太有那個時間細細捋,只能簡單說一下柳家炮灰前和炮灰后的事。
柳家炮灰前是官家的採辦員,專門負責籌辦主角國國都地區的「問天祭典」。問天祭典是主角國非常重要的節日,地位跟現實生活里的過年差不多,實質是主角國統治者占卜國運的祭祀活動。替這個活動準備祭品是個肥差,但也是個高危職業,稍有差池就有可能被滅族,柳家就是因為辦祭品的時候出了問題被滅了。
柳家出事之後,柳尚雪在江恆遠和葛文軒的幫助之下僥倖逃過一劫,躲到了楊絮無的門派里。楊絮無是那場權利鬥爭的參與者之一,雖然他不是鬥爭的發起者,也不是鬥爭的最後受益者,但他確確實實算是害柳家家破人亡的幕後黑手之一。柳尚雪躲到楊絮無門派之後,在劇情的推動下發現了楊絮無的各種秘密,失去理智的她單獨找了楊絮無對質,結果死在了楊絮無的手裡,變成了山中的一縷亡魂。
我見楊絮無殺過很多人,柳尚雪是唯一一個死得讓我心痛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讓楊絮無後悔的人。
楊絮無認識柳尚雪的時候三十歲,這三十年的前十年楊絮無掙扎在痛苦之中,中十年楊絮無拼殺在妖魔之間,后十年楊絮無一步步把自己變成了一個讓人敬畏的人。楊絮無熬過了恐懼和傷痛,卻在盡頭迎來了孤獨。他不曾感受過溫柔,直到遇見柳尚雪。
柳尚雪對楊絮無的好並不驚天動地,她只會在天冷的時候給楊絮無送一件大氅,或是在楊絮無熬夜處理事務的時候給楊絮無送宵夜。我不知道楊絮無這樣的人還有沒有喜歡一個人的能力,但柳尚雪對他來說無疑是特別的。這本小說里的所有角色都身懷絕技,唯有柳尚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而楊絮無生命里恰好就缺一個能夠給他溫暖的普通人。
我曾不止一次地想過,楊絮無最後是在江恆遠的質問和控訴下絕望死去的,但如果柳尚雪一直活著,他會不會就不死了呢?我給自己的答案是不會。
柳尚雪的死是楊絮無的最後一筆罪過,但在這之前他就已經犯下了不可磨滅的錯了。哪怕他沒有遇到柳尚雪,或者說柳尚雪沒有發現他做過的那些事,也會有其他人來代替柳尚雪或者江恆遠完成摧毀他的這件事。楊絮無是親自將命局下成死棋的,這世上沒人救得了他。
我承認他有罪,但我卻又沒有辦法把這些罪過全都怪在他身上。他父親也好,他外公也好,他師父也好,沒人想過要給他一條正路走。從小到大,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死亡,走邪路變強。他選擇了後者,花了三十年兜兜轉轉,最後又繞回了死亡的原點。
我為反派設想過很多結局,最後還是覺得死亡才是對反派最好的安排。反派背負了太多罪惡了,死了比活著輕鬆。而此時此刻的我,就正好走在完成這個最好安排的路上!
我順利避開了人群,通過了山腰上的結界。現在我要做的就是跑去我們楊絮無的家裡好好滿足一下我的窺私慾。如果不巧遇到了葛文軒,那就跑。如果遇到了江恆遠,我就乖乖死在他手裡。思考妥當之後,我直奔山頂宮殿而去。
看到楊絮無的宮殿的那一剎那,我覺得我先前的疑問得到了解答。楊絮無沒有喜歡一個人的能力了,石錘!就……怎麼說呢,我就從來沒有見過性冷淡風格如此強烈的建築,整座宮殿灰濛濛的,比古裝偶像劇里的冷宮都凄涼。
這倒不是說宮殿很難看,這宮殿很高,佔地挺廣,有點宏偉的味道。宮殿的牆清一色都是用青灰色的大塊岩石砌成的,門窗設計得規規矩矩,是簡單的冷色簡約風格。住慣了白色石灰牆單身公寓的我有點不適應這個地方,不過這也沒什麼要緊啦,反正只是參觀而已,參觀完我就走了。
我跨過門檻,一陣陰冷的風頓時從屋內吹了出來,推在我身上,讓我感覺有點窒息。正殿太空蕩了,除了正中間擺著的那個高大的玉石屏風之外,就只有幾根孤零零的柱子,柱子上還光露露的,一點雕花都沒有,陽光透過窗子照在上面都反光得晃眼。整個宮殿陰冷又壓抑,可以在「我最不想住的地方」排名上排名第一。
我繞過屏風,看到了屏風後面的擺設,心中的壓抑感才終於消散了一些。屏風後面像是一間茶室,裡面擺著一張三五米長的矮榻,矮榻上放著一個一米來長的小茶几,茶几上放著一沓書和一套青瓷茶具。靠牆的一面擺著一個插滿蠟燭的燈架,燭蠟從蠟燭上流下來,掛得滿燈架都是,雖然有點凌亂,但看著挺好看。這個空間的兩側分別擺著一個一人高的架子,架子上放著各種各樣的工藝品。
我不好文藝青年那些東西,對這些書書本本和瓶瓶罐罐都不感興趣。先前走了很長的路,現在我只想找個地方坐下來,能躺著最好,眼前的矮榻就剛好合適。
我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多久沒換了,還帶著濃重的海水腥味,我想在躺下之前找個地方洗個澡,然後再找一件乾淨的衣服換上。大殿的後門直通藏書閣,穿過藏書閣就是楊絮無的寢室。
我推開了宮殿後門,一道長廊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長廊上盤結著翠綠的藤蔓,濃重的樹影將長廊遮得嚴嚴實實,陽光雖能從側面照進長廊里,卻依然沒能改變長廊樹影的陰冷。冷風吹得我打了個哆嗦,殿門自動合上又嚇得我打了第二個哆嗦。我覺得這個地方和我有點不合,我得趕快離開。
一路小跑穿過藏書閣,衝進了楊絮無的寢宮。楊絮無的寢宮比剛才那個大殿溫馨多了,牆壁什麼的都是暖白色的,跟我那個租來的單身公寓有點相近,但性冷淡風格仍舊十分突出。
我脫下外衣隨手一扔,然後蹬掉了腳上的鞋子,隨便找了幾件衣服就走進了浴室。在浴室里里,我見到了目前為止我最喜歡的東西——溫泉浴池。
他們修仙人身上也不是很容易招灰,往水裡一泡馬上就清清爽爽了,就是這個頭髮比較麻煩。我廢了半天功夫把它解開,又廢了半天功夫把它梳順,最後又廢了半天功夫把它洗乾淨,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我沒留過長頭髮,楊絮無這一頭及腰長發讓我感到棘手,洗完之後我就沒有去管它了,因為我實在不會扎。
洗個頭累出了一身汗,我就又多泡了一會兒,結果我就把自己給泡暈了。
……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到床上了,身上被人穿了一件古裝電視劇里經常出現的那種薄薄的白袍子。先前洗澡的時候我就覺得楊絮無身材好了,穿上這件衣服不僅沒有掩藏他的魅力,反而讓他的身體多了點誘惑的感覺。
不過現在江恆遠正站在我的面前,這不是我該發花痴的時候。我坐起了身,耳邊卻傳來了叮叮噹噹的鐵鏈聲,我這才意識到這個小犢子把他師父鎖在床上了。
和先前一樣,我又一次失去了「暢所欲言」的權利,看著江恆遠,我不受控地對他說:「恆遠,為何不殺我?以你性格,應該將我千刀萬剮才是。」
江恆遠站在窗前,冷漠地看著我,看得我心裡有點犯慫。他說:「你罪行累累罄竹難書,這麼殺了你實在太便宜你了,留著你對於我們來說更有意義一些。」
我去!這、這小犢子是黑化了呀!我眼前一黑,險些暈倒。他又打不過楊絮無,留著楊絮無這個威脅想幹什麼?利用楊絮無的實力嗎?他會不會有點太自信了?
「恆遠這是什麼意思?」楊絮無問江恆遠。對啊!小犢子你什麼意思啊!我看著江恆遠那張拉得老長的臉,心中止不住地冒火。
江恆遠還是用那種冷冰冰的眼神看著我,盯了我半天之後告訴我:「我知道尚雪的死另有隱情,柳家被滅門的原因絕對不單純。留著你,全都是為了尚雪。」
我覺得這具身體里還是有楊絮無的意識的,在江恆遠說出「尚雪」這個詞的時候,這具身體的心臟狠狠地沉了一下,墜得我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如果可以,我也想為柳尚雪討個公道,但是這件事真的沒有意義,而且非常麻煩,誰伸手管誰就會被搞。我現在急著離開這裡,哪有什麼閑工夫跟他搞這些。
楊絮無本人應該也不想再提起這件事。聽到江恆遠說的話之後我失去了對這具身體的控制,楊絮無掙脫了手上的鐐銬,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住了江恆遠的脖子。楊絮無和江恆遠打了起來,他們速度太快,晃得我頭很暈。
我只覺得自己在不斷地出手、不斷地受傷,對面的江恆遠也和我一樣,沒多久我們兩人就都一身血了。我沒覺得有多疼,就覺得頭暈得想吐,耳邊嗡嗡地響,視線也越來越模糊。我能感覺得到,楊絮無又失去戰意了,用不了多久我應該就會死在這裡。想到這裡,我的心放下來了,頭暈也變得沒那麼難忍受。
就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葛文軒突然從外面沖了進來。他看到楊絮無和江恆遠打了起來,便以為楊絮無是要對江恆遠不利,然後他就端著自己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沖向了楊絮無這邊。
偏偏楊絮無此時的狀態不太好,沒有餘力去躲葛文軒的劍,眼見葛文軒的劍就要從楊絮無胸口刺進去,故事要開始跑偏的時候,江恆遠這個二傻子突然擋到了楊絮無面前……
天吶,渣作者,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