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話 太乙雷,離卦烈
「嘶...」
腹部受了那灰衣穢人的一擊,東陽鵬連連後撤,隨手拭去嘴角鮮血,再度嘗試用出風法。
可穢人哪會給東陽鵬施展風法的機會?
如今兩人靠的極近,那穢人的污穢之氣簡直熏得東陽鵬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更不要提匯聚風法了,可以說,現在東陽鵬周圍十幾米的領域內,完完全全被穢人所掌握。
又是一拐杖打在東陽鵬背部,東陽鵬不禁身軀往前一撲,差點倒在了地上。
那穢人的身法詭異,時而遠離東陽鵬,又時而接近。
眼看東陽鵬此刻只能單膝跪地,一頭長發都散了下去,寬鬆的青袍鋪散在地面上,嘴角的血污更甚幾分。
不論是裸露在外的肌膚還是原本潔凈的衣物,都被這周圍的灰色污穢之氣所污染,沾染上了一層灰濛濛的污穢。
「東陽鵬?記得你東陽家幾十年前還追捕過老朽。」
那灰衣穢人老朽獨步站在東陽鵬面前,見東陽鵬被自己壓制的毫無反手之力,便是蹲了下來,摘掉了臉上那慘白色的面具,露出一副老態龍鍾,又雜亂骯髒的臉龐。
那灰衣穢人老朽的臉堪稱醜陋至極,一對鼓起來的眼睛珠子圓溜溜的鑲在眼窩中,蒜頭鼻,大黃牙,臉上髒兮兮的污漬不知多少年沒有清潔過。
這一說話,東陽鵬微微抬頭,便是被一股惡臭之氣熏得有些睜不開眼,胃裡直反胃。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我不清楚...」
東陽鵬咬牙道。
穢人怪笑一聲,伸出拐杖拍了拍東陽鵬的腦袋,道:「小娃娃,你知道嗎?老朽這輩子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將你們這些出身富貴,長相俊秀的人,變成一灘骯髒的垃圾。」
「憑什麼,你們就能出身富貴,從一出生就享受榮華,被人敬仰,被父母疼愛,吃得飽,穿得暖,還能修行,成為修士?」
「憑什麼,這世上那麼多的人,就活該受苦?」
「這個世界不公平,太不公平!」
穢人用那嘶啞又惡臭的嘴不斷訴說著,每說一句話,就用那龍頭拐杖惡狠狠的在東陽鵬的背上敲打一下。
隨著每一次的敲打,一股污穢之氣似被打入東陽鵬體內,東陽鵬有些驚恐的感覺到自己體內的真氣在變得渾濁,肌膚都在變得蒼老。
「你說,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有的人就活該受苦?為什麼有的人就能成長的如此幸福?」
那穢人低聲問道。
東陽鵬眯了眯眼,瞳孔中精芒閃過,道:「出身是老天爺定的,可人生,是自己決定的!」
「放你他娘的狗屁!」
穢人大罵一聲,手中拐杖杵在地上,一巴掌打在東陽鵬臉上,罵道:「好個口出狂言的小娃娃,你可知,有的人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沒有了選擇的權利!他們自打出現在這個世界,就註定是個錯誤!他們要為了活下去奔波,為了吃上一口飽飯努力,哪有精力去修行,哪有精力去思考其他的!」
「還談什麼,人生自己定?」
就在穢人怒罵的頃刻間,東陽鵬的瞳孔中精芒乍現,一抹雷霆之芒在瞳孔中一閃而逝!
不知何時,東陽鵬伏在地上的右手指尖,已然出現了一枚黃紙符籙。
此時此刻,東陽鵬猛地用盡全身僅存的氣力起了身子,向前一撲,將那右手指尖的黃紙符籙按在了穢人老朽的額頭之上!
剎那間,雷霆迸發,電閃雷鳴!
只見那黃紙符籙在一瞬間散出陣陣陰藍色的雷霆之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爆發而出。
那穢人老朽完全沒想到東陽鵬竟還有如此的手段,他只知曉東陽家擅風法,可這雷符,卻是聞所未聞的。
「啊!」
一聲凄慘的叫聲,那穢人老朽被電的一臉焦黑,連連向後撤去,可有穢氣護身,憑這一枚雷符完全無法要了他的性命。
東陽鵬借著雷符迸發的時機也得到了喘息,雖然之前受的傷讓他戰都站不起來,可他此時此刻渾身上下,無不是透露出一股狂暴的雷霆之息!
一道道微小的電弧,在東陽鵬的袍子上躍動,那股之前被污染的污穢之氣,也隨著電弧的躍動,直接被驅逐扼殺!
從丹田之處凝練的內丹之中真氣擴散全身,運以雷法,竟是在幾秒之內將之前污染全身污穢之氣都驅逐的乾乾淨淨。
東陽鵬坐在地上,一手撐地,另一隻手從袖中再度抖出一枚雷符,原本儒雅的面容此刻滿是堅毅與肅殺之氣。
「雷法·天降!」
東陽鵬低吼一聲,手中雷符頓時飛出,懸停於半空之中,頃刻間黃紙化為銀藍色雷霆,這周圍的蒼穹都被帶動,竟是在這黃昏之際聚集起數道烏雲,一股股雷霆震動的轟鳴之聲不斷傳來!
「五雷正法?」
那灰衣穢人老朽驚叫一聲,整個人都攤在了地面上,一臉的難以置信之色。
雷法剛正不阿,可驅雷馭電,禱雨祈晴,治祟降魔,禳蝗盪癧,鍊度幽魂!
乃一切邪祟污穢天生的剋星,更是非人之物修行之中必須經歷的大劫!
「傳聞東陽家東陽鵬五年前想拜入全真教下東華門,卻被東華門拒之山腳之下,從此一蹶不振,潛心修行風法。哈哈哈哈哈,傳聞啊,傳聞,江湖傳聞果然始終只是個傳聞!」
那穢人老朽癲狂的大笑道。
穢人老朽的污穢之氣又或是鬼哭狼嚎,都被這五雷正法克制的死死的,這種克制關係完全與修為無關了,若是他抵達煉神還虛之境,或許尚可逆天而行,有一戰之力。
可不論如何,此時的他心中知曉,除了等死,他沒有第二個選擇。
「天道不公啊!」
見灰衣穢人老朽癲狂的不斷說著話,東陽鵬手中的雷符早已綻放出萬丈光芒,蒼穹之上的烏雲也在十幾秒中凝聚成形,再過短短几秒,這烏雲就將以雷符鎖定目標為引,降下雷霆,將灰衣老朽轟殺!
東陽鵬還跌坐在地面上,那周圍的黑衣人見這裡又是穢氣又是雷霆,此時也嚇得夠嗆,不斷的後撤著。
「用完這道引雷符,恐怕我也再無還手之力了吧。」
東陽鵬心中嘆息,但不論如何,將這穢人滅去,也算是完成之前東陽家前輩沒有完成的事情了。
又看了一眼遠處趴在地上不知生死的王易,東陽鵬用盡體內最後一縷真氣與氣力,完成了雷法的最後一個步驟。
頃刻間,烏雲之中轟隆隆之聲不絕於耳,一道碩大耀眼的雷霆之芒撕裂烏雲而落...降世!
穢人老朽還在哭喊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道不公這世間猶如煉獄一類的話,那雷霆降落,在一道刺眼的白芒之中,他徹徹底底的化為了灰燼。
身死道消,徹徹底底的泯滅!
若是常人,被雷劈了一下屍體最多是焦黑,可這穢人老朽修行污穢之道,陰邪鬼法,不論體內的污穢之氣還是肉身,早已不能以常人論之了。
如今,也在這五雷正法之下徹徹底底的被凈化毀滅。
東陽鵬以最後的氣力完成了對灰衣穢人老朽的鎮殺,此時也眼前一黑,撐住地面的手卸了力氣,徹底昏倒在了泥地之上。
周圍的七八個尚有戰力的黑衣人之前遠遠地離開了這片戰場,東陽鵬的五雷正法範圍有限,也來不及波及到他們。
此時看雷霆散去,只剩焦黑的草地與兩個倒在地上的人,再三觀察,便是再度手持刀劍的靠了過來。
「這兩個傢伙,還真是恐怖如斯,竟是把灰衣暗衛都解決掉了。」
那似是女子,之前施展過銀針的黑衣人喃喃自語,與一旁的同夥緩緩朝前走去。
「幸好這次穢老來了,不然光是咱們十幾個人,還真制不住他們。」
「走吧,去給這倆人最後一下,這次事情結束門內估計會給不少獎賞。」
「哈哈哈哈,這倆人也算是天驕之子了,尤其是這東陽鵬,那雷法的威力當真恐怖,這事就算門內都沒預料到,這次回去上報,也算是個大功勞。」
七八個黑衣人有說有笑,此刻靠在一起,緩緩走著。
躺在地面上的王易還有一些精神,隨著穢人老朽的死去那鬼哭狼嚎之音也不再對他造成影響。
緩過來了精神,王易並沒有起身再戰,不僅是因為聽到了周圍的聲響,更是因為他五臟六腑的傷實在太重,現在是真的揮不動形意拳了。
王易心中暗嘆:「早就知道這東陽鵬有隱藏著的手段,卻沒想到竟是五雷正法,不過幸虧他解決了那灰衣人,現在又昏迷了過去...」
心中權衡一番,王易明白,如果直接這樣下去,等不到救援,他和東陽鵬都要被這周圍的七八個黑衣人如殺豬屠狗般解決。
嘆了口氣,手掌在地面上輕輕一拍,
八門,開!
周圍的一切都如之前般尋常,不論是常人看去,還是那七八個黑衣人看去,這片草地都沒有任何的異常。
可在王易的眼中,這片草地,以他王易為中心,已然化為了一座奇門之陣!
這陣無形無色,無任何能量波動,只有同為術士的人,才能看到這座虛幻無形的奇門大陣。
以王易開奇門之陣之地為中門,而那七八個黑衣人所在的位置,正是王易的正南方,離卦所在之地。
天英離九宮,純陽,屬火!
王易的瞳孔中呈現出一股無形的奇門流轉之像,心中默默催動真氣,擴散八門!
八門為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開門,共八門,八門分凶吉兩類,開八門可定一「局」。
而八門奇門陣所在之處,便是王易的「局」內。
所在的七八個黑衣人,則是「局中人」。
以六儀,三奇,八門,九星排局,王易哪怕不用去看,不用去聽,只要這七八名黑衣人在局中,王易便可知曉方位凶吉。
這種駭世驚俗的手段,若是被外人知曉,定是修士界眾多散人邪門爭奪的對象。
形意拳尚還好說,這奇門遁甲之術卻在修士界失傳了不知多少年,可知凶吉,判鬼神,測人命,陰陽十二遁變幻無窮。
若是這東西被人知曉,王易哪怕捨棄掉形意拳的這個手段,也成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個道理王易不可能不懂,光是一個形意拳都引出了如此之大的麻煩,王易更是不能在人前暴露奇門遁甲之術了,哪怕是一絲一毫的猜測,王易都不想讓人有。
至於為什麼現在用了出來,一是如果再不用出奇門遁甲,王易恐性命難保!
其二,能見到王易奇門遁甲的人,必然,只有昏迷之人與死人。
此時那七八名修士踏入了王易正南方的離卦之處,以八門之死門為引,定丙奇離卦雙火位,以真氣引之。
方為,
「天英離九宮,烈波!」
隨著王易心中默默低語,真氣注入的剎那間,只見那七八名黑衣人的腳下頓時冒出數道火光!
火光滔天,以擴散之姿化為一圓環,滾滾烈焰噴涌而出!
「這是什麼東西?」
「哪來的火!」
「撤退,撤退!」
「該死,真氣對這火沒用!」
那七八名黑衣人頓時手忙腳亂,他們想抵抗,卻發現他們的真氣和武器對這不斷一圈圈呈現漣漪擴散的火完全無用。
而且這烈波來的詭異,他們完全不知曉這是怎樣的手段,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他們想逃,可已經踏入離卦凶門,又怎麼逃的出去?
頃刻間,火舌揮舞,王易頭都沒有回,也沒再看那些人一眼,直接站起了身子,踉蹌的朝著東陽鵬那邊走去。
王易瞥了一眼已經沒了蹤跡,只剩下焦黑草地的地方,那裡曾是穢人老朽被東陽鵬以五雷正法轟殺的位置。
穢人老朽死前的話語還回蕩在王易耳畔。
大概是因為那個時候鬼哭狼嚎之音還沒有消除,穢人老朽臨死前的激動也被鬼哭狼嚎之音所印刻,當時不斷地圍繞在王易的腦海中。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天道不公,人間不公?
不可否認,穢人老朽的一生是悲慘的,出生便是棄嬰,難以想象一個嬰兒是如何在山林墓地中存活下去。
陪伴他的,會是怎樣的憎恨,怎樣的艱難?
常言有一句話,莫知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倒是很適合用在世人評判穢人老朽的話語上。
可以說,穢人老朽的惡毒,癲狂,厭世,都是應該的,也是不應該的。
王易笑了笑,對著那焦黑之地道:「這世間本就不是公平的,談何出身,談何選擇?可這世間又是公平的,出身富貴,也是他們的父母努力獲得的,出身貧困,也是他們父母的行為導致的,人間有罪,有污穢之心,卑鄙之人,卻也有公正廉明,心懷天下之士,陰陽調和,方為道。」
「你只看到了屬於人的不公平,可若天道有情,又怎會有人說大道無情?對於這個世界,老天爺是最公平的。」
「出身不好,就活該去死嗎?每個人都是一個延伸,降臨了,就背負著自己存在的意義,或是繼承,或是發揚,或是前進,或是忍受,人生百態,皆有定數。」
「有人不信命,逆天而行,便有了修士,有人命苦,早逝,卻也活的精彩,有人長命百歲,卻也平庸無為,這不就是人生嗎?」
王易搖了搖頭,可惜這穢人老朽,一直到死都沒有明白這些道理,又或是...不願去明白。
俯下身去,試探了下東陽鵬的鼻息,嗯,沒死,還有氣兒。
王易的嘴角還掛著乾涸的血跡,此時的他也是強撐著身子,來抒發一下穢人老朽臨死前的鬼哭狼嚎后的感慨。
回頭看了看,那七八個黑衣人早已化為了焦黑之屍,輕輕跺了跺腳,將八門解開,
奇門局散。
隨著奇門局散,視野內的邊界之處,幾名身披青袍的人影正在不斷逼近,王易看了眼昏暗的蒼穹,算了算也快到一個時辰了。
奇門局散,氣力也泄了下去,本就重傷的他不禁眼前一黑,倒在了東陽鵬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