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籤和第一

看完音樂噴泉之後，我跟溫書明趕上了晚班車回學校。公交車上只有最後面的座位多一些，其餘地方的座位都是一個一個單獨的位置。我們兩個坐在最後，我靠窗，溫書明坐在我身邊。我問他，「你知道這兒有噴泉？我之前沒聽宋喬說過啊。」

「以前的時候有，不知道什麼時候壞了，聽說後來修過，但是我也一直沒有來過，今天其實來碰碰運氣。」

「看來我的運氣不錯，真的碰上了。」

「嗯。今天玩兒了一天，累不累？」溫書明把我懷裡的熊抱了過去，「我先給你拿著。」

「還好吧，挺開心的。」我眉眼彎彎的看著他，說：「溫書明，以後，能不能經常出來啊？」

「可以啊，什麼時候想出來了我們就出來玩兒。」

第二天早上，我們吃了飯，我說：「你跟我一起先去我班裡拿書吧，然後你再把我帶進你們班去，不然，我真不敢進你們班。」

溫書明說：「好~我跟你先上去。」

我進了教室，裡面也有幾個周末來學習的人，清華也在。清華一直是宿舍裡面最努力的人，每天早上起得特別早，晚上回來的特別晚，一整天的時間裡除了吃飯就是在看書了，可是清華的成績不理想。清華跟我說，「蘇宴，我覺得我就是死學習的人，時間都用來看書，但是成績怎麼都上不去。」，我聽了之後，不知道怎麼安慰，學習上，我喜歡語文、英語、歷史，所以這三門我從來不會考糟，但是數學、物理跟地理就是純粹碰運氣，出的題簡單就像火箭一樣，出的題只要一拐彎，我就不一定考成什麼樣子了。

清華的座位離我不遠，看見我之後，她說：「蘇宴，我有個題不會，你給我講講吧。」，我看了看門口的溫書明，說：「不然，讓溫書明給你講吧，他應該比我會。」，清華看了看門口，果然看見溫書明在門口，清華說：「對不起啊，我忘了還有人等著你。」

「周末來了也不學習。」，我一抬頭正好看見賀雲韜站在我面前，他接著說：「門口又有人等你呢。」，我沖著他笑了笑，「我知道。啊，賀雲韜，李清華有地方不會，要不你給講講吧。」賀雲韜走到清華桌前面，「哪個不會？」

我看了看，抱著書就出門了。「走吧！」

7班還是老樣子，裡面安安靜靜的，溫書明拉著我從後門悄悄進去。他的座位在最裡面那兩排，我進去一看，他們班真的連窗台上都堆滿了書，我跟著他到了第四排，他讓我進去坐，他自己坐在外面。這一進去，溫書明周圍的人都看見我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臉刷一下就紅了，結果周圍的人一笑，他們全班都看著我們兩個了，溫書明說：「看什麼呢？還不學習，期末考試老班可是要求全班的人，全校前100考進去一半，想不想給老班送新婚禮物了？！」，班裡面騷動了一陣就馬上安靜了。「進去吧，裡面是我的座位。」

我在溫書明的座位坐下，把書放在他桌子上。他桌子上的書摞了很高，書裡面還夾了很多便條，上面的字跟他給我看的筆跡一模一樣。桌子上還有個筆袋，裡面放著碳素筆，鉛筆，橡皮，尺子，還有一張書籤，書籤上是兩朵紅色的木棉花，我拿出來在他眼前晃了晃。

溫書明拿起筆在張紙上面寫：

木棉花的花語是珍惜身邊的人和身邊的幸福。

我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握著筆，一筆一劃的寫出幾個字，我拿出帶著的筆，寫：

現在，木棉花長在橡樹身邊了。

溫書明拿過我手裡的書籤，在書籤後面寫：我心中的木棉花——蘇宴，然後把它夾進了我的書里，拍了拍書，小聲地說：「好好留著，定情物。」

我在溫書明的教室裡面做了會兒數學題就扔下了數學，拿出帶著的英語書一邊默默地背單詞，一邊寫句子，下周就該輪到我去給英語老師背課文。旁邊的溫書明還在做卷子，他做得很快，字好看步驟也清楚，想必判卷子的老師會很喜歡這樣的卷子。我背著背著，思緒就跑到別地方去了，側著臉看溫書明，以前的高一我不認識溫書明，可能在食堂或者水房、樓梯間跟他擦肩而過，我不知道他的為人，也不知道這個人竟然這麼好。會給女生寫情書，會給女生帶牛奶，會給女生買禮物、拍照片，也會因為女生說不喜歡他而難過，原來那麼好的學生也會早戀，這樣，他好像也是一個跟我一樣的凡人。

許是我的目光太熱烈，我看見溫書明把他的草稿紙推給了我。

看我幹什麼？

你好看。

溫書明接著寫：之前沒覺得你這麼直白。

我寫：是嚇著你了嗎？

溫書明搖了搖頭，寫：吾形貌昳麗使卿側之，吾心甚悅。

中午的時候我問他，「你同桌是誰，他不來教室？」

「張超凡，我下鋪，他去5班了，找他原來同學去了。」

「那下午回不回來？」

「我讓他今天一天別回來了。」

……

冬天的時候，尤其是吃了飯看書的時候，特別困，我打了好幾個哈欠，就把羽絨服團了團當枕頭，趴在桌子上打盹。本來是臉沖著溫書明的，感覺溫書明總是在看我，就把頭扭到另一邊去了。在教室睡覺睡得不舒服，我也沒真正睡著，教室里很安靜，我能聽見溫書明寫字時候的沙沙聲，他身上有種好聞的味道，像是某種香皂的味道，我聞到那種香皂的味道濃了些，然後身上蓋上了一件衣服，我想起來，那個味道是力士香皂的味道，混著牛奶和□□的味道，香甜又有些苦澀。

朦朦朧朧里我聽見溫書明輕輕的說話聲，像是秋日樹木葉子輕輕落在地上的聲音，清涼的，溫柔的。我睜了睜眼，看見窗戶外面的天色，有些陰陰的，像是要下雪的樣子。我一直很喜歡冬天裡的雪，也許是因為我生在冬天，也許是因為冬天是四季裡面最後一個季節。旁邊的聲音沒了，我往溫書明那邊伸了伸手，揮了揮，「哥哥，下雪的時候我們堆個雪人吧。」，旁邊還是沒聲音，難道我聲音太小了？我把臉轉過去一看，桌子旁邊還站著一個人，那個人一臉看戲的表情，我「嗖」一下就把頭又扭了回去，把身上的衣服往上拉了拉。我聽見溫書明說：「那就先這樣吧。」，他拍了拍我，「醒了？」，我埋在衣服里「嗯」了一聲。

「醒了就清醒一下，現在都四點多了，一會兒該吃飯了。」

我扭過去看著他，「我沒聽見有人說話，以為沒人呢。」

「沒事，反正都知道你是誰。」

……

我下午吃了飯死活都不去溫書明班裡了，「我不去，睡了一下午，結果剛醒就丟了大人，我要回宿捨去，回去洗衣服！」，溫書明笑著說：「行行，不去就不去，我送你回宿舍。」

「不要，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回你班吧。」

學校裡面開了一家連鎖超市，我一直還沒有去過，我在超市裡逛了逛，買了洗衣粉，買了點兒零食。出門路過男生宿舍樓的時候，正好看見賀雲韜。

「去超市了，怎麼就你一個人？」

「我回宿舍，溫書明回去學習了。」

「怎麼晚上不去7班了，今天不是都在那兒待了一天了？」

「就，就是不想學習了，回去洗衣服。」

「在7班待著，看人家學習受打擊不想學習了？」

「不是啊，就是學習累了而已。你晚上還回班裡？」

「回，我要考到全年級前100。」

我看著他，說：「你跟高飛，還有前幾名那幾個是不是都準備衝刺前100啊？你現在最好的排名應該是237吧，一下要考進100以內？不如先定一個小目標，考進前150？」

賀雲韜站了站，看著我，說：「你是覺得不可能嗎？」

我是怕你再受打擊，又要哭！我說：「不是啊，早晚你會考進去的，但還要一點點來啊。」

「蘇宴，你等著吧，期末我一定能實現，我還等著考……。」後面的那半句聲音特別小，我聽得不真切，還想再問，賀雲韜就說，「我先走了。」

語文老師把我們的作文都收了上去，挑了10個人當評委，晚自習的時候去語文組評分，最後選出前10名。我，徐笛，宋喬，高飛，賀雲韜都去了。

老師給作文都編了號，把名字遮了起來，讓我們每個都給個分數，我看了看手裡的作文，其中有一份，字寫的張揚，就像他暖瓶上面寫的名字一樣，我認得那是賀雲韜的作文。

老師說：「我知道這裡面肯定有你們能認出來的人，但是老師希望你們能仔細閱讀內容，不要看人。」

我先看了賀雲韜的作文，他的確沒有再寫議論文，題目是，生命里的光。寫了他遇見的人和那些人閃光的地方，都是一些小事情，幫他把欺負他的人趕走的鄰家小孩，給他帶生日蛋糕的父母，還有拉他出來的同班同學。他寫道，沒有人可以一帆風順的過一生，人生道路上卻總有人能夠給你力量，給你溫暖，給你勇氣，去面對一切艱難險阻。我們要感謝那些給我們帶來痛苦的人，他們讓我們品嘗到了人生的艱難，更要感謝那些那些帶我們走出艱難的人，因為他們讓我們能夠一直勇往直前。我要把生民里的遇見的光都收集起來，將來給我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

原來的高一，賀雲韜曾經也是我的光，我追逐他的身影，想要離他近一些，誰想到，重新經歷一次，我卻成了他的光。我看了看對面，賀雲韜正低著頭看，手裡面還轉著一根筆，我給他寫了分數。下晚自習的時候，我們也把班裡的作文都看完了，老師留下我跟賀雲韜兩個人統計結果，我跟宋喬說，「你看見溫書明，幫我跟他說一聲。」，宋喬點點頭就走了。

語文老師說：「蘇宴，你跟賀雲韜把每個作文的名字露出來，把結果統計一下，最好一個人說分數一個人在電腦里輸，你們倆會不會用電腦？」

賀雲韜說：「老師，我會。」

「行，那賀雲韜錄結果，蘇宴你給他報。老師還有點兒事，你家看著點兒，別回去太晚了。」

「嗯。」

我一邊給賀雲韜念結果一邊拆下一份作文。賀雲韜輸結果，他說：「你寫的什麼內容？」

「就寫了寫怎麼彌補過去的遺憾。」

「一會兒拆到了拿出來，給我看看。」

「幹嘛現在給你看，等掛到後面的『草葉集』里你再看唄，也不晚。」

「這麼肯定你能進『草葉集』？」

「那是，我哪次作文寫的不好了？」

「哪次寫的都挺好。」

「啊！」

「怎麼了？」賀雲韜看了我一眼。

「賀雲韜，98、98、98」我看他一直看我，「你看什麼，輸啊，你的作文分。從新開始啊，98、98、98、97、99、98、99、99、96、99，分數不低啊，不知道我的怎樣。」

賀雲韜輸完以後，說：「你不是覺得挺好，看見我的是不是自慚形穢了？」

「不會啊，沒看見我的最終結果，我是不會認輸的！」

晚上一直到十點多才輸完最後的成績，我的十個得分是：99、98、97、97、97、99、96、96、99、98，平均分沒有賀雲韜高，不過最後還要語文老師再給一個分數。最終的結果不知道會不會超過賀雲韜。

我們兩個從語文組出來，教室里已經沒人了，賀雲韜說：「我送你回去吧，現在挺晚了。」，我看了看外面，「不用了，我宿舍樓離你們男生宿舍樓遠，我自己回去就行。」，賀雲韜走到我身邊，剛想說話，就聽外面有人喊，「蘇宴。」，我順著聲音就看見站在門口的溫書明。

「你還沒走啊？」

「宋喬說你在語文組看作文，我也沒事就多待了會兒，現在能走了嗎？」

「嗯嗯，能走了。賀雲韜，我先走了。」

沒過幾天，成績終於出來了，賀雲韜贏了，贏了我0.1分。下課的時候，語文課代表把前10名的作文放進了不久前做好的「草葉集」裡面，賀雲韜走到我桌子前，說：「什麼時候請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