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愛重之人
管彤睜開眼,她的手臂還維持著一個虛虛環抱的姿勢,彷彿有一個看不見的少女偎依著她睡得香甜。
「管娘子又是這樣,這怕不是思……嘻嘻……」
一旁的小姑娘悄聲笑著,跟旁邊的友人說著話。在管彤看過來的那瞬間,她們羞紅了臉跟管彤道了聲早,又捂著臉急急忙忙的跑走了。
剛才你們不是還八卦得挺開心的么?現在又害什麼羞。
管彤無言,她看了看自己這彆扭的姿勢,睜著眼盯著屋頂又發了會兒呆。
曾經的往事已經過去了很多年,她們都默契的都不再提起那些讓人不開心的事。她們一起去思考、討論如何真正的掌控權力。管彤以為自己整日里找資料,在圖書館泡著,找遍古往今來,撓禿了頭髮就已經是極限了。她甚至想過衛南風幸好有她,否則可怎麼辦呢?
而當管彤穿越到這裡,親眼見識了裡面的人心叵測,見識了小心翼翼的每一步,她才真正的體會到當初衛南風風輕雲淡下的如履薄冰。
每每思及此,她就格外心疼衛南風。
無論當初的那個男人是否對衛南風造成過實質上的傷害,他必然會成為衛南風心頭上的那一把刀,挖著衛南風的心,也同樣割裂著管彤的心。
管彤合併手掌,將自己深深的埋入手掌間,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嗚咽。
這些事情已經過去太久,但卻輕易的被其他人的話語提起來,當初的心痛,愧疚,難受,無能為力,又再一次的湧上來,比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的深刻,和真實。
管彤將夢中的溫度、記憶,以及被夢境喚醒的那些情緒都掩藏起來后。她站起身,開始梳洗打扮。
隨著來這裡的時間漸漸推移,她已經可以熟練的穿衣梳頭,而不需要阿苗小姑娘的幫忙了。她看著銅鏡里自己的樣子,又伸手去碰了碰自己的頭。當初被撞上的傷疤已經漸漸好轉,想來不久就會徹底消失不見。內文學館的學士們看她的眼神也從一開始的不善,漸漸的平穩下來。
誰能想到呢?這個年頭讀書不僅要看學識,還要看臉。
這個傷疤要是一直在那,估計最後春日宴,管彤怕也去不了。想到這裡,管彤不高興的按了按自己的額頭,摸上去軟軟的,上面的痂已經掉了,只是新長出的皮膚還有點顯眼。管彤規規矩矩的抹上膏藥,阿苗那銀子還是管事,醫女的藥膏雖然比不過現代的整容技術,但祛疤效果也是很可觀了。
管彤左右看看自己。
鏡中的自己其實跟上一世管彤的身體沒有那麼像,只是眉眼之間只有三分相似,若果不仔細看,也不會發現,但不得不說,這副身子或許是因為有了上一世沒有的健康,看起來倒是比上一世要精神很多,摸一摸小腹,還能摸到一層結實的肌肉。
起碼管彤自己是滿意的。
如果距離近的話,她會不會被衛南風認出來呢?管彤想。
她看著窗外的天光,此前她好好的同衛南風道過別了,當初乖順又聰慧的孩子也已經平安的成長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皇帝。
卻不是管彤對衛南風說過的故事裡的那樣的皇帝。
她似乎積威甚重,所有的人都怕她。她似乎也變得喜怒無常,當眾殺人,杖殺旁人,眼也不眨一下。若是出了這個王宮,外面的人又會如何評價她呢?
管彤不知道,她甚至有點怕。她知道無論哪個時代,女性承受的非議總是要更重一點,所以……
管彤深深的嘆了口氣,推開了門,新的一天總要開始的,她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因為一天的神思不屬,管彤犯了好幾次錯。不過上官以為管彤的心思都放在春日宴上,所以不痛不癢的說了她幾句,又罰了她一點俸祿,也就輕輕放過了。
管彤並不放在心上,她吃住都在宮中,還沒有出去買過東西,對於銀錢沒有那麼敏感。倒是阿苗在傍晚的時候又來了一趟——她聽說了管彤的事情,十分擔憂,就拉著陸檎一道來看管彤。
阿苗將陸五娘往管彤的方向一推,擠眉弄眼了好一陣,看的管彤好一陣無語。
陸檎素來懂禮,柔和的朝管彤一笑,也不說什麼,只是拉拉家常。阿苗在旁邊著急,小心翼翼的拉了好幾次陸檎,但陸檎裝作不知道,管彤也裝作不沒看見。阿苗沒了法子,只好坐在那聽她們說些沒什麼營養的話來。
管彤給兩個小姑娘倒了茶水,又話了會兒家常,最後抬眼看看天色。陸檎就明白了,但這次她並沒有那麼的識情趣,只是道:「這個時間了,我正好與阿絳姐姐一道回內文學館。」
管彤一頓,到底還是默認了。
阿苗不能去,她還有事要做,大批宮女調度,每個人都很忙。阿苗有些難過,只是抓著管彤說:「阿絳姐姐你不要不開心。」
管彤從對方的臉上看到單純的擔憂,忍不住想起了曾經的衛南風。她眼睛彎了彎,捏捏小姑娘的臉頰:「不要擔心,阿絳姐姐其實很開心。」
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距離能看到衛南風的時間又更近了一些。
陸檎和管彤一前一後走在一起,漸漸的遇到了許多宮女,她們看到管彤,又小聲的說話,距離管彤遠了點。
「管娘子為何她們都不願意親近你?」陸檎小聲問。
管彤笑了笑,沒有說話。陸檎一直小心的看著管彤的表情,見她沒有說話,於是只好說道:「阿苗很擔心你。」
「我知道……」管彤回答,頓了頓,「沒有關係,我不會放在心上。不用擔心。」
陸檎哦了一聲,她走在管彤身後,過了一會兒,才又道:「若管娘子不嫌,奴很願意與管娘子親近的。」
管彤聞言,腳步一頓,看著陸檎。陸檎年歲不大,以往她看到陸檎時,總是會忍不住想起當初的衛南風,覺得陸檎哪裡都比不上自己養大的小崽子。
可是因為夢到了當初,管彤就忍不住更為理智的看到了陸檎。這麼小的孩子,流落到掖庭這樣的地方。哪怕有人護著,也不得不一個人小心翼翼。
思及此,管彤的心也柔軟了點,回道:「我也與你一般想。你不必擔心。我沒事。」
陸檎一愣,臉上頓時露出了開心的表情,拉住管彤的衣擺:「阿絳姐姐,你可真好。」
管彤笑笑,她猶豫了下,還是伸手過去,揉了一把小姑娘的小腦袋。她們一起就著燈火往前,樹木搖動,蟲鳴聲聲,路上都是草木的清香。
過了一會兒,管彤才說道:「我前幾日看書,看到一個借屍還魂的故事,因此有點害怕。」
這句話算是回答了她神思不屬的問題。
陸檎是何等聰明的小姑娘,她想了想,這才回道:「古人云,子不語怪力亂神。我亦是聽聞曾有人在聖人面前妄語召魂,聖人怒而殺之,道人死如燈滅,賊人擾亂人心,殺之以正視聽。」
管彤聞言,心中頓時一沉。
她養的崽,不迷信挺好,可……她該是憤怒還是欣慰?這讓她怎麼相認?
而陸檎見管彤面色不太好看,於是又道:「阿絳姐姐若實在害怕,那便去求國師給予你一張神符吧。」
她見管彤不語,又小心翼翼的說道:「我聽周學士提過。學士道,林國師看重阿絳姐姐。祭酒不喜姐姐,還是林國師據理力爭,甚至求了聖人的恩典,才換來姐姐春日宴的機會。」
「林國師?」管彤回想起那個看上去洒脫的女子模樣,頓了頓,又覺得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直接告知國師,還不若待春日宴之時,找機會接近衛南風呢。
管彤勉強一笑,回道:「你說的有理。謝謝你,滿枝。」
陸檎見管彤這般模樣,心中重壓總算落下來,她搖頭朝管彤也是一笑:「沒有關係的,國師與我家曾是相識。她性格舒朗,又是聖人極為親近的愛重之人,阿絳姐姐與之相處,只需謹慎一些就好。」
雖然陸檎說的很含糊,但管彤還是聽懂了陸檎的言下之意。既然流言都傳到了陸檎這樣的小孩子的耳朵里,想來是有些過分的。
愛重之人??多愛?多重?
衛南風是這麼花心的嗎?春日宴的群芳匯聚,私下還有入幕之賓?就算是皇帝,也,也有些過分了!!
管彤想起衛南風對著自己素來乖巧的模樣,氣鼓鼓的想著。她教的一心一意,教的真心相愛,這孩子都吃到肚子里了嗎??
這才多久不見,衛南風怎麼就越長越歪了!
一定要見!一定要相認!
小崽子怎麼能這麼歪!!
或許這就是她穿越過來的原因和意義。管彤想,衛南風是要當個明主聖君的,怎麼可以名聲那麼壞?她一定要好好的管管她的小姑娘!
帶著這樣的想法,管彤雄赳赳氣昂昂的往內文學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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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彤:一定要相認!!!
衛南風:快來快來!!!
下章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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