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
秦逸舟跟著靳泰跳下,是想救他,然而一掉入海中,他便身不由己地被巨浪捲住,還因著手銬的掣肘,他沒一會兒便在海浪的吞噬中昏了過去。
醒來已經是幾天之後的事了。
秦逸舟在這期間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但是醒來后他又什麼都不記得了。
醒來時蘇清檸和秦燁都在他身邊,兩人難得在一貫的從容優雅中顯出疲憊和憔悴來。
江明辰也在。
聽說千川岳先前也寸步不離守著,只是剛不久因為低血糖昏過去了,現在在隔壁房間休息。
「靳泰呢?」秦逸舟坐起來問。
「你還提他做什麼?嫌他害你不夠深嗎?」蘇清檸語氣嚴厲,動作卻很溫柔,她俯身抱住秦逸舟,心有餘悸道,「阿舟,你真的嚇死媽媽了。」她的臉緊緊貼著秦逸舟的臉頰,輕聲說,「媽媽很害怕失去你。」
秦逸舟愣一下,他第一次見他媽媽露出這種脆弱的情緒來。他動動唇,還沒想好怎麼安慰她,秦燁就上前扶住了她肩膀。
他眼裡寒芒閃動,說:「他該慶幸他選擇的是葬身海里,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他。」
「葬身海里?」秦逸舟神情一頓,「什麼意思?」
……
聽說靳泰死在了海里。
儘管沒打撈到屍體,但在那種情況下,他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秦逸舟好像忽然就明白靳泰那時為什麼要在自己手上戴一副沉重的手銬了,原來那時靳泰便已經存了死志。
秦逸舟不太懂,他為什麼要以這種強烈的方式來反對自己。
他不過就是和別人訂個婚……
他們早沒什麼關係了!
他有什麼資格反對他!
他憑什麼用這種方式來反對他!
他以為這樣他就不會和江明辰訂婚了嗎?他以為他會因此內疚、痛苦,因此而牢牢記住他嗎?
太天真了!
秦逸舟只覺胸中積了滿腔怒火無處發泄,冷笑一聲沉沉道:「先前出了點意外耽擱了,既然現在已經沒什麼事了,訂婚儀式就繼續吧!」
「阿舟,你的身體……」
「我很好!」秦逸舟打斷他媽媽的話,堅定道,「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餘光瞟到門口站了一道身影,秦逸舟側頭看過去,看見千川岳直愣愣地站在門口。
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鬍子拉碴滿臉頹廢,一雙眼睛紅腫顯出深深疲憊。
「如果這是你的決定。」
千川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麻木開口的。
「我尊重你的決定。」
大概是秦逸舟被綁架的事讓他想通了很多,他竟不再執著於阻止他同別人訂婚。
「小舟,只要你好好的……」
千川岳最後終是退了步。
……
訂婚宴結束,秦逸舟喝得爛醉,江明辰扶他回房,輕手輕腳幫他擦好臉洗了腳。
外面依稀還有熱鬧的聲音,江明辰耳里卻只有秦逸舟的呼吸聲。他換了睡衣側躺在秦逸舟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秦逸舟。
看了半晌,他伸出一隻手隔空描摹起秦逸舟臉部的輪廓來。
「就好像做夢一樣……」江明辰有些睡不著,生怕睡著了醒來發現這是一場夢。
手指上的訂婚戒指在燈光下發出耀眼的光,江明辰看一眼克制地吻了吻戒指,然後跪坐起來小心翼翼地俯身吻住了秦逸舟的唇。
有股香醇的酒味。醉人,又讓人忍不住想品嘗。
江明辰的呼吸亂了亂,卻不敢繼續有所動作。
他怕擾到秦逸舟,輕輕離開秦逸舟的唇。
江明辰正準備悄悄重新躺下,一條長臂忽然圈住了他的腰,他一愣,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整個人就已經在天旋地轉間躺在了秦逸舟的shen下。
「阿舟……」江明辰條件反射地緊張了一下,手指緊緊捏住了秦逸舟腰側的衣服,有種幹壞事被抓包了的感覺。
「噓!」秦逸舟抬手食指抵在唇邊,沖他笑笑示意他安靜。
「你是不是覺得很得意?」秦逸舟緩慢地眨了眨眼睛,低頭盯著他慢吞吞地說,「以為死了就能讓我記住你是不是?」
「別做夢了!」秦逸舟一手鉗住江明辰的下巴,一手拍了拍他的臉頰,居高臨下道,「能讓我牢牢記住的,永遠只有那些乖乖待在我身邊的人。」
江明辰怔一下,抿著唇抬手撫上秦逸舟的臉:「阿舟……」
他知道對方現在並不清醒,也知道對方的話不是對他說的,但他還是一臉認真地同他保證道:「我會一直乖乖待在你身邊的。」
秦逸舟捏住他的手腕,看他片刻,也不知道將他的話聽進去沒有,倒頭又睡了過去。
***
秦逸舟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他起床洗了個澡準備下樓,在樓梯口碰到正端著東西上來的江明辰,才突然想起兩人昨天已經正式訂婚了。
「阿舟,你起來了!」江明辰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的臉色,關心道,「你頭疼不疼?昨晚你喝得有點多,我怕你早上起來不舒服,特地給你熬了點湯。」
「我沒事,東西拿回去放著吧。」秦逸舟挑挑眉,同他一邊順著樓梯往下走,一邊問,「我媽媽呢?」
「好像去畫室了。」江明辰說,「伯母先前到這邊來過一趟,見你還在睡覺沒捨得叫醒你。」
秦逸舟聞言哦了一聲。
「你要去找伯母嗎?」
「嗯,怎麼?」
「伯父伯母最近起了不少爭執,」江明辰擔憂道,「伯父恐怕會遷怒於你……」
江明辰的擔憂不無道理,秦逸舟在去畫室的路上碰到擋路的秦燁時心想。
「你滿意了嗎?」秦燁此刻俊美的面容因憤怒顯得有些猙獰,「清檸到現在也不肯理我,你真是好算計!」他斂著下巴冷笑,「只是可惜了,靳家那條瘋狗恐怕到死都還不知道你在利用他吧?」
秦逸舟神情淡淡,眼皮都沒抬一下:「我聽不懂父親在說什麼。」他勾勾唇角,「你一向讓人討厭,媽媽不想理你實屬正常。」
秦燁哽了一下,差點就要動手,捏了捏拳頭又忍了下來,他沉著臉:「你用不著跟我裝傻,靳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綁架你,我不信這裡面沒有你的配合……不然……你那精心馴養的狗為何沒半分動作!」
「星潼不是狗。」
「我可還沒點明是他!」
秦逸舟聞言終於撩起眼皮看秦燁了,他漫不經心地輕笑了一聲,道:「父親一定要用這麼大的惡意來揣測我嗎?」
「比起一個才三歲大就有心思陷害自己父親的人,到底誰的惡意更大?」秦燁扯了扯自己的領帶,似乎怎麼壓也壓不住自己的怒意,「你那時候半路故意走開,陷害我刻意丟掉你時的裝傻樣和現在簡直一模一樣。」
秦逸舟笑了笑:「父親冤枉人也總得講點證據吧!你這樣隨意倒打一耙要是媽媽知道的話會不高興的。」秦逸舟走近秦燁,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幫他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嘆氣似的,「父親也不要裝作一副委屈樣,您心中總巴不得我消失,我當初也只是為了幫你實現一下願望罷了。」
秦燁氣急揮出拳頭想動手打他,被秦逸舟側身靈活地閃了過去。
秦逸舟挑眉笑著往畫室的方向退:「我找媽媽去了!」
秦燁才被趕了出來,自然不敢再跟過去。
秦逸舟來到畫室,敲了敲門,得到蘇清檸的允許後走了進去。
蘇清檸正在窗邊作畫,秦逸舟走過去,見她在畫板上畫了幾株迎著驕陽生長的向日葵。
「知道這幅畫的寓意嗎?和阿舟有關的。」
秦逸舟彎著腰認真打量一番,偏頭猜測道:「媽媽是希望我像向日葵一樣向著太陽生長?」
蘇清檸笑著搖了搖頭,看著他說:「不,你是太陽。」
「向日葵向著太陽生長理所應當。」
「如果它枯萎了,也是因為它自己,和太陽無關。」
秦逸舟沉默下來。
蘇清檸纖細的手搭上他的手背:「阿舟,媽媽知道,靳泰的死一定讓你心裡很不好受。」她的眸子清明,溫和中帶著一點冷酷,「但是不要內疚自責,也不要產生任何陰霾,因為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與你無關。」
「嗯……」
氣氛一時有些沉重,蘇清檸岔開話題:「對了,你找我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想找你聊聊天!」秦逸舟頓一下問,「你和父親……因為我的事鬧矛盾了嗎?」
蘇清檸搖搖頭:「沒有,阿舟不要多想。我和阿燁只是在某些事上意見不一,和你沒有關係。」
蘇清檸收回手,注意力又放到了畫板上。
秦逸舟看著她繼續為畫作潤色,向著陽光而生的葵花金黃燦爛,他沒忍住問出了一個疑惑很久的問題:「媽媽,你愛父親嗎?」
蘇清檸聞言愣了一下,手上動作一頓:「阿舟怎麼會這樣問?」她的表情略顯困惑,似乎很不明白秦逸舟怎麼會問出答案如此顯而易見的問題。
「自然是愛的,不然我怎麼會同他結婚,又生下阿舟你。」她想了想,似乎想通了秦逸舟怎麼會有此一問,又補充了一句,「只是那份愛還不足以令我改變自己,阿舟,人活在世上,有很多事情要做,會經歷和品嘗許多種感情,愛情對於我來說,只是其中很微小的一部分。」
「原來是這樣!」秦逸舟笑了笑,語氣輕鬆道,「訂婚用的那套別墅我很喜歡,媽媽,我和江明辰準備搬到那邊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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