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神調門
雨中。
一個個人依舊輪番登場,一直唱到天漸漸暗了,雨也小了一些。
「該我上了。」張懷義裝束穿好,對我道:「紅葉,一會我唱的好了,你可得給我喝彩。」
我點頭道:「行啊。」
武生上場,戲腔開唱。
張懷義穿著武生袍,臉上畫著武生裝扮,一眉一眼都十分傳神,唱的時候,還不忘看向我,對我使眼神。
我也明白什麼意思,便連忙走到台下座位坐下,給張懷義鼓掌。
一曲蘇武牧羊,嘗了得有好一會,我連續幾次鼓掌,張懷義也越發得意,變著法子做樣子逗我開心。其實我笑不出來,但是對方如此賣力,我野只能捧場鼓了鼓掌。
只是唱了一小會,天空突然一道驚雷炸響。
就在我縮脖子的時候,天上一個個雞蛋大小的冰雹就砸下來了。這冰雹砸的密集,一顆直接砸在了我腦門上,我感覺腦袋的疼的厲害,慌忙捂著往窩棚里跑。而張懷義見到我被砸,也顧不得唱戲了,連忙衝到了我身邊。
「紅葉。你沒事吧?」張懷義問道。
我搖了搖頭道:「我沒事,就腦袋砸了一下,有點疼。」
我揉了揉腦袋,也沒見到流血,想來沒什麼大事。
張懷義放下了心,看了一眼外面,嚷著道:「這老天故意的吧?怎麼輪到我唱就下冰雹了?我什麼時候說話這麼准了?」
這話倒是真引得我笑了。
我笑出了聲。
張懷義看著我道:「紅葉,你笑的真好看。」
「我一個野丫頭,能有什麼好看的。」我隨口回了一句,又看著外面道:「這真下冰雹了,戲還唱嗎?」
其它人唱過都回去休息了。
這窩棚里還剩下我和張懷義。
再看這世間,也差不多該是平時太陽下山的時候了。
「不唱了。」張懷義看著外面道:「就算時間沒到,也差不多了,這麼大冰雹,砸死人的。」
我點頭道:「也是。」
只是。
就在我們說話之際,天空卻是突然更黑了,一道道驚雷不斷,山上的風也突然大了起來。這股風颳得邪乎,連我們的窩棚都抖動起來,沒兩下,窩棚的布一下子被刮飛了。
「怎麼這麼大風啊?」張懷義慌忙護著我道:「我們快回去吧。」
就在我跟著張懷義起身打算回去的時候。
班主張正武從村子里衝出來了。
張正武衝到我們這邊,看著張懷義,便急聲道:「懷義。你曲子唱完了?」
「啊!」張懷義愣了一下,支支吾吾沒說出話來。
張正武狠狠瞪了一眼道:「回去再收拾你。」
話音落下。
張正武衝上戲台對著張懷義怒聲道:「唱到哪了?」
張懷義連忙起了個嗓子。
張正武一腳躲在戲台上,嗓子吊起,便繼續開唱。如果說張懷義的嗓子是雀叫,那張正武的嗓子便是鷹鳴。
鷹鳴千里。
我被張正武的聲音給震住了。
而在張正武開唱的同時,天空的冰雹不斷落下,就連烏雲也壓了下來,整座山漆黑一片,只有一道道閃電雷光偶爾照亮了方圓數十里的地界。
我震驚得看著這一類。
彷彿有什麼東西要撕扯大地一樣,而張正武一邊用手中長劍斬去冰雹,一邊用自己的聲音抵擋著烏雲。
「轉眼北風起,雁群漢關飛。白髮娘,望兒歸,紅妝守空幃。三更同入夢,兩地誰夢誰;任海枯石爛,大節總不虧……」張正武一字字唱著,嘴角也漸漸滲出了鮮血。
我在雷光中看到這一幕,驚得連忙上台。
張正武一劍指向我,止住了我的步伐。張正武的面容在淚光中就如同閻王爺一般,瞪大了眼睛,一字字吐出,在最後一句唱完的瞬間,腳下一步一步踏出,手中劍也向著天空一劍揮出,最後一字落下,聲音震得我耳朵都一陣刺痛。
呼。
這一字聲音好像帶著一股很強大的氣,向著四周擴散,周圍的烏雲似乎硬生生被這一股氣給衝散了。
西邊的一縷陽光穿過烏雲照在了戲台上。
狂風和冰雹啞然而至,烏雲也被陽光完全衝散。
「班主。」我看著張正武搖搖晃晃的,慌忙上前扶住張正武。
而張懷義在一旁已經嚇得臉色蒼白。
張正武被我扶著下了台,看著張懷義喘著粗氣道:「你這小子,還不如人家丫頭,回去給我跪著。」
「是。爸。」張懷義連忙點頭。
戲班子的人也都從村裡衝出來了。
張正武又看向跟著來的張懷仁道:「懷仁,在唱一曲,慰藉亡靈。」
「明白了。爸。」張懷仁也沒換武生衣服,便衝上台,繼續唱戲。
回到院子。
連大戶的主家都來看張正武了。
一個胖子老爺進了門,便對著張正武謝道:「張班主,今天的事了真謝謝你了。要不是您在,怕是我們一家子就都完了。外面傳的果然不錯,張班主果然是神調門的高人啊。」
「主家不必客氣,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張正武緩聲開口道:「老太太入土,山上的陰氣也被我給唱散了。主家放心,祖墳的風水沒破,日後主家一樣財源廣進,子孫興旺。」
胖子老爺聽了高興,連忙點頭道:「好。好。我也給張班主準備了厚禮。張班主好好在這裡休息,想住幾日都成,這幾日我讓府里人送飯菜過來,一定讓張班主吃好喝好。」
胖子老爺走了。
我心裡卻好奇,顯然這張正武不是凡人。
隔壁屋子跪著的張懷義很快被張正武叫來了。
張正武臉色嚴肅道:「懷義。你平時偷懶也就罷了。可是今天唱戲你也偷懶。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戲班子里的規矩,白事但凡戲一開場,不到太陽下山不能停。這戲不只是唱給活人聽的,我說過沒有?」
「爸。我知道錯了。」張懷義低聲道。
張正武冷哼道:「跪著。不到明天天亮,不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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