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2

「舅舅，是我，向陽。」

聽到許久未聯繫的親侄子，那頭英俊的中年男人彷彿被摁下了神奇的按鈕，連珠炮一樣的自顧自說著：「小陽啊！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還是沒錢了？等著，舅舅給你轉……」

「不是！不是！舅舅，是這樣......」

「出什麼事了？」男人聽著電話那頭少年的支支吾吾，皺眉開口問道。

「就是，我有一個朋友，是個醫生，他現在在武漢，說那邊的各種防護物資都缺，我想著你不是有一個汽車廠嘛？看看能不能改造一下。」

「武漢？現在那邊不知名病毒挺狠的，你沒事別往那邊瞎湊啊！」

「成！我知道，你放心吧！我現在在河北呢，最近節目錄製也暫告一段落了，現在安心在酒店歇著呢。」小太陽瞎扯到。

「那就行，防護物資的事，行，我知道了，等整好了，我電話告訴你啊！」

「好！謝謝舅舅。」

「跟我客氣什麼，記得回頭給你妹妹要幾張簽名照啊！你們團里那幾個精神小伙，那丫頭都挺喜歡的！」

「好！我會的！」

撂下電話，小太陽轉身看向醫院裡的慌亂人群，又抬眼看向三層，彷彿透過一切看到了那張無助慘白的小臉，少年眼中滿含痛心與無奈。

晃了晃神，向陽手機響起，甚至連屏幕都沒有心思看，少年抬手接通，那頭熟悉的聲音傳來，再次惹得孩子慌了神。

「喂！您好。」

「臭小子！也不想著給我打個電話！」渾厚的聲音傳入少年耳中，語氣中帶著的不滿與失落讓少年感到無比愧疚。

「爺爺，我......最近比較忙，沒來得及給您打電話。」向陽措辭許久，只能編出一個不怎麼讓人信服的借口。

「哼！總是拿這套糊弄我！對了，今年的春晚你不是綵排了嘛？我跟你說，我都跟那幫老東西吹出去了，可不許給我丟臉啊！」老人有些生澀的關心著孩子的日常。

「爺爺，我......我盡量不給您丟臉。」儘管電話那頭看不到，少年依舊努力勾出一抹笑意，卻盡顯苦澀。

「嗯！你自己平時也注意身體，最近天涼了，把秋褲套上，別光個腿，穿個破爛褲子瞎轉悠！」

「好！都聽您的！」

「這還差不多！對了，小暖給你打電話了嘛？這丫頭就給我留了張紙條，說出去玩，結果就溜之大吉了。你說，我不就提了一句，你孟爺爺家的孫子挺好，過年時見見嘛？不合適也能當個朋友啊！搞得這快過年了，還不回家！」聽到妹妹的名字，小太陽控制不住的呼吸加重，拿著電話的手都止不住的顫抖起來，而電話那頭的老人對此一無所知。

「爺爺，小暖給我打了電話，說今年過年可能回不去了，她說她要去同學家過年。」

「這小慫丫頭，這就不回來了？哎！算了！那你今年還回得來嘛？」剛說完，爺爺沒等向陽開口，便再次說到。

「對了，今年你春晚跨年，那我還是去你鹿爺爺家，陪著那個糟老頭子吧！」

「好！爺爺，我今年可能也回不去了，工作安排的太多了，我就暫時不回去了。等我忙完這段時間，一定請個長假陪您。」少年默默紅了眼眶，聲音待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

「好小子，這是你說的啊！還有，記得給你妹妹打電話，這臭丫頭，我打她電話也不敢接，看她回來我怎麼收拾她！」

「嗯！爺爺，新年快樂！」

「嗯，新年快樂，成了，我這邊有事，先掛了！」說完，不等向陽反應，老人便利落的掛斷了電話。

醫院外，向陽拿著電話凝視許久，下一秒，便上網查詢，江漢醫院志願者。

因近期確診病人的暴增，醫院床位早已處於飽和狀態，醫院的醫生護士齊上陣也忙的昏天黑地，院領導為緩解醫務人員工作壓力，面向全網招志願者，結果可想而知，寥寥幾人。

在見到了醫院相關管理者后，向陽當天下午正式上崗。臨穿防護服前，小太陽給峰媽發了條簡訊。

向小陽：哥，小暖剛被搶救回來，情況暫時穩定。我現在在武漢江漢醫院做志願者，最近有什麼事可能無法準時回復，10分鐘后我就要進病房了，6小時候后再聯繫。

這邊，小太陽剛放下手機，準備換防護服，電話便響了起來。

「喂，向陽！」電話那頭沒等孩子開口，便焦急的確認情況：「現在那邊情況怎麼樣？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聽見了嘛！所有商業通告都已經推了，你放心吧！韓紅老師那邊，據說一周後會有一個大型的救助活動，我直接就代表你去參加了，其他的都別想，照顧好自己！」

向陽聽著那個粗狂的聲音，心裡頓感安慰，放心了不少：「辛苦了，哥！韓紅老師那邊，幫我說一下，就說現在我不方便參加活動，救助金額再幫我加兩倍，順便幫我和韓紅老師說句抱歉，這次沒辦法參加了。」

「放心！我都知道！你自己注意安全啊！」

男人一句話，頓時讓少年覺得全無後顧之憂，下一秒，掛斷電話，在帶領下穿好防護，進入到重症病區。這裡的活，聽上去沒什麼，打掃衛生、消毒、扔垃圾、偶爾幫醫護人員搬運病人、送飯等諸如此類的小事。聽上去，比那些救死扶傷的醫生護士簡單的多，數小時后，向陽才體會到其中真正的困難。

戴著N95口罩，呼吸彷彿都變得困難起來；全身被防護服包裹著，不留一絲空隙，哪怕在如此低溫季節都發了渾身的汗；大量的運動讓護目鏡上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視線內的一切都彷彿變得模糊起來，找人愈發艱難；最讓向陽羞赧的還是每個人的生理需求，第一天小太陽便認識到了什麼是憋死，印象深刻，自此孩子喝水量減到了原本的五分之一；第一天，向陽最震驚的還是進入病房不到兩小時，接連兩個病人因搶救無效去世。

接連一周，向陽慢慢適應了這種節奏，小暖也在醫護人員的照顧下逐漸好轉，看著已經可以自主吃飯的妹妹，向陽心裡除了開心，還是開心。為了不讓小暖擔心，向陽硬是躲著沒讓女孩知道，還聯合全部醫務人員幫忙隱瞞。

而每每看著站在向暖病房門口，悄悄傻樂的少年，醫生護士們總是好笑的看著這個虎孩子。

「又來看妹妹呀？」

「嗯！今天小暖可以自己喝粥了，喝了大半碗呢！」

「那進步還真挺快的，挺好啊！」

「向陽，快來去幫忙，又來新的病人了！」

「好！馬上來！」

除了小暖病情有所好轉，好事接連到來，這天小太陽剛從隔離病房出來，便看到了手機上十幾個未接電話——舅舅。

向陽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在街道上溜達著，享受著難得的清凈時光。點開手機，回撥號碼，僅僅『嘟』了一下，那頭便迅速接起。男人焦急略帶生氣的聲音迅速沖了過來。

「向陽！你怎麼回事！給你打電話也不接！看看都給你打多少電話了！警告你啊，沒有下次了！再這樣，小心過年回家時我削你啊！」

「舅舅，我剛剛錄歌呢，手機放在峰媽那裡，靜音了，他沒聽到。」小太陽張嘴就來，熟練的說著一套套的謊話。

「成吧！暫時先原諒你，我們過年再單聊！」男人不服氣的勉強說道，咬牙切齒。

「舅舅，是不是醫療物資有結果了？」

「嗯呢！已經好了，現在這邊有三萬個N95、KN95口罩，防護服一萬五千件、防護鏡五萬個，還有一些消毒液之類的，都已經經過檢驗，可投入使用，今晚我就出發，明天就上午就能到！你那個朋友在哪個醫院？把電話給我，我親自給你運過去。」男人爽快的說到。

「好，舅舅，我一會問問他，微信把他電話發給你！」

「成！抓緊時間啊！」

「好！」

又隔離5分鐘，舅舅手機里收到了個電話號碼，以及一句話。

我們家的小太陽：舅舅，這個是他們醫院院長的手機號，你到時候直接聯繫他就行。物資，一定，千萬要封存好，路上注意安全。

兩個孩子的舅：知道了，倒霉孩子！

物資抵達的那天，向陽照常在重症室里打掃衛生，透過走廊的窗口，順著院長的方向，向陽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英俊的男人，和記憶中一樣，挺拔、精神，一頭清爽的短髮看上去格外利落。

物資很快被卸下，各大醫院很快分了這批難得的物資，奈何杯水車薪。後來，向陽聽院長說，舅舅打了包票，物資在疫情結束前，他會定期定量送過來，親自送到這座英雄的城市。

「來給前線送武器裝備啦！哪能讓你們空手打仗呢！」

「本人親自運送，全部免費，放心，一定保質又保量！」

和院長一起接收物資的護士長，還開玩笑著和大家學這兩句話，顯然，這中二又安心的兩句話，安撫了這群一線的防火牆。

小劇場，一面之緣。

某天晚上，向陽終於脫下了防護服，來到側門準備拿飯，卻不想早已被人先一步領到，開盒。

等到少年走到門口，只見一個個子嬌小的護士小姐姐，正蹲在一角，邊哭，邊吸溜某陽的熱乾麵。那形象，讓人頓時，眼前一亮！

少年走到小姐姐身邊，蹲下，遞過去一張紙巾。只見哭成花貓臉的女孩疑惑的抬頭，發亮的葡萄眸子，盯著少年露出的眼睛楞了楞，而後，撇了撇嘴，從兜里掏出一包紙巾，抽泣著回答。

「謝謝，不用了，我這裡有紙巾。」

「沒事！請問……你……姓向？」小太陽收回紙巾，有些好笑的問到。

「不是啊！我姓安，你叫我安靜就好！」女孩又吸溜一口面，頂著紅眼眶說道。

「哦。那……你也定的熱乾麵？」

「對呀！這家店的老闆突然就變摳了，我明明定的大份加面，就給了我這麼小一份！」女孩說著，愈發覺得委屈，壓力與情緒齊爆發，淚水再次充滿眼眶。閃閃亮亮，要落不落。

「額……你可能……」沒等向陽把話說完，門口傳來響聲，一個身穿外賣服的小哥拎著一大份外賣呼叫著。

「請問，你是安靜小姐嗎？這是你的熱乾麵！」

向陽直接起身，接過外賣，同時接受到小哥異樣的眼神，臨離開前，小哥特意小聲的勸說向陽，同附贈一個哥是過來人的驕傲表情。

「小夥子，你女朋友都哭成那樣了，也不知道哄哄！再說了，你們醫生這麼累，哪能一份面就給人家打發了呢！你得知道珍惜！加油吧，小夥子！哎呀！現在的年輕人啊……未來老婆都不會哄……」

目送外賣小哥遠去，少年拎著手中的袋子再次蹲到女孩身邊，遞過去：「給，你的……大份，加面！」

女孩瞪大眼睛，看著面前滿眼溫柔的眸子，耳朵里循環著外賣小哥的話，反應了裡面，連忙吞下口中的食物，匆匆忙忙開口：「對不起，對不起！我太……我沒有看外賣單，吃錯了！！！嗚嗚嗚~對不起！！！」

「哎！你別……你別哭呀！這份面都給你吃，別哭了！」看著再次抽泣的女孩，向陽手忙腳亂的把面捧到女孩面前，慌張的說道。

看著帥氣小哥哥如此可愛的一面，女孩又莫名的破涕為笑！看的孩子一臉懵，果然女孩的心思你別猜呀！

陽：「你為什麼哭呀？是出什麼事了嗎？」

安：「沒有，就是感覺太壓抑了！而且，這次比我想象中要嚴重，我害怕了！」

陽：「害怕被感染？還是害怕家人……」

安：「應該都有吧！更遺憾的是，如果真出了意外，我就再也看不了我偶像的演唱會了！」

陽：「偶像？你偶像是誰啊？鹿晗？張藝興？蔡徐坤？」

安：「都不是，他很有名的！叫向陽！」

陽：「……哦，他呀！」

安：「你那是什麼語氣，我偶像很厲害的好吧！我跟你說，他除了唱歌跳舞這種偶像業務及其優秀以外，什麼表演，配音他都很可的！尤其是前段時間剛剛更新完的《願你好好愛自己》，演技更是受到了業內一眾前輩專家的誇讚！而且，創作方面也是天才中的天才！他出的第一張專輯，裡面所有的歌原創都是他，作詞作曲，都是他，最關鍵的你知道是什麼嘛！他才剛剛17歲！前途無可限量！」

「那……他就沒什麼缺點嗎？」看著小姐姐叭叭的誇自己，彷彿自己就是宇宙最厲害的崽，向陽耳朵發紅，臉頰溫度迅速升溫，強裝鎮定的好奇的問道。

「有啊！他不愛吃飯，特別愛挑食！凡事都喜歡自己硬抗，受了什麼委屈都喜歡自己憋著，每次看了都好讓我心疼的。明明經歷過那麼多的事，可他偏偏就是能對所有人那麼溫柔。你知道嗎，他們團隊還沒有解散的時候，全團一起去參加跑男，開拍前一個私生粉抓傷了他，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拽下了那私生的爪子！」

「呵！如果向陽知道有你這麼優秀的粉絲，一定很開心！」看著小姐姐又開始停不下來的和自己安利他的偶像，小太陽害羞的同時又無奈。

「努力加油吧！等疫情結束后，我給你一張你偶像的簽名專輯，限量版哦！」

「真的！好！一言為定！我叫安靜！你一定不可以耍我！」

「嗯！肯定不耍你，我姓向，你可以叫我向個好人！」

就這樣，兩碗面，向陽沒有吃一口，目視著看似嬌弱的小姐姐，一口口的干光，一點都沒有浪費！

那些個晚，無數身處一線的醫務人員，埋頭苦幹，卻絲毫感受不到疫情的終點。大家只能選擇嚴謹對待當下，拚命抗住，拿命扛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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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親媽！我是親媽！我是，親媽！！！

小暖妹妹那麼可愛，怎麼忍心把她寫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