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座橋

第一百一十七座橋

一行人順著廊橋往後院走去。

此次造訪安排得匆忙,進來時也無暇分神觀賞宅內的景色,這會兒倒是難得有點空閑,男人牽著妻子的手,腳步不急不緩,饒有興趣地欣賞著宅內的一草一木、一樓一閣。

若拿柳宅同慶城後山相比,無論是佔地面積還是自然風光都遠遠不及,但就是這麼小小一片方寸之地,卻在建築師的匠心設計下盡顯不凡。

就拿著腳下這九曲的廊橋來說,每到拐彎處腳步一轉,迎面而來的便是一副讓人眼前一亮的景觀,與其說是景在眼前,不如說是人在景中。

蘇秋茗本就醉心於傳統文化,對周邊一處處閬苑亭台看得目不暇接。

「這座宅子是柳門自己設計建造的嗎?」

陪在喬何身後的柳十七點頭回道:「沒錯,小輩中有一個曾師從李明仲等建築師,潛心學習宮廷建造上百年,柳宅便是出自他手。」

男人聞言有些驚訝:「是那位主持建造五王邸和太廟的李誡,李明仲?」

「是。」

男人點了點頭,不禁感嘆道:「怪不得,設計精妙卻不顯刻意,每一景都配得上恰到好處一詞,讓人看著賞心悅目。」

若說現代建築更多是體現設計師的個人風格和創新思維,那麼傳統建築便代表著一方水土的文化底蘊,看似缺乏革新,實則處處暗藏玄機。

對於華國傳統古建築來說,最重要的點就是把握好人為景觀與自然環境間的過渡,以達到相得益彰、渾然天成的效果。

看著廊橋盡頭處雲氣升騰的泉眼,蘇秋茗不由得讚歎了一句。

「藏風聚水,水動風生,風生水起。」

喬何聽到后不無好奇地問道:「您也懂風水?」

蘇秋茗回答的很是實在:「算不上懂,只是略知皮毛,我自小就對傳統文化很著迷,得空時喜歡讀些相關的書了解了解。」

喬何聽罷回道:「我這有一套古籍是講奇人異傳的,真實性不可究,但內容確實有趣,您若感興趣一會兒可以帶回去看看。」

蘇秋茗眼前一亮,趕忙轉頭看向丈夫。

男人見妻子都把期待二字寫在了臉上,哪裡捨得掃她的興。

「那就麻煩喬少門主了,等她看完后我就叫人給你送回來。」

「您客氣了,都是些我年幼時看來打發時間的閑書,放在書房內也很久沒被翻開過了,能再遇到喜歡它們的人也是書籍的幸運。」

蘇秋茗也是愛書之人,聞言頗為認真地回道:「你放心,我會好好愛惜它們的。」

喬何笑著點了點頭,繼續道:「單論年份的話它們也算是古籍,雖然跟正史的牽連不大,但若是對歷史研究有價值的話,您就不用再送還給我了。」

男人見喬何神色平常,是真心把贈書一事當作舉手之勞,便也不再客套,半玩笑半認真地回道:「行,那我改日叫博物館把捐贈文物的證書給你送過來。」

喬何笑著回了聲:「好。」

幾人談話間,蘇秋茗倒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下屆國際建築師大賽於明年舉辦,華國在傳統建築設計一項上還沒拿到過什麼好名次,每每都讓人詬病,想來也確實是對不起祖輩們留下來的文化遺產。」

蘇秋茗作為主席夫人,一直致力於提升國家的『軟外交』實力,其中包括提升華國文化傳統在國際上的認知度,以及各類國際競技比賽等。

其中國際建築師大賽,便是建築設計領域最高級別的賽事,然而華國作為世界上歷史文化保留最完整,也最悠久的國家,卻在本該獲勝的傳統建築設計獎上屢戰屢敗。

大賽舉辦了十多年,華國卻連前三名的獎盃都沒搬回來過。

究其原因,主要還是新一代的建築師中,專註於傳統建築領域的寥寥可數,僅剩的幾支獨苗苗也是水平堪憂,設計出來的院落風格混亂不說,匠氣也過重,處處透著矯揉的味道,顯得過分小氣。

不等蘇秋茗多說,喬何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有需要的話,柳門可以明年代表華國參加。」

按照妖修和政府間的最終合作協議,妖修在能力範圍內會幫助華國對外穩固國家地位,像這類參加建築設計比賽確實算不得什麼難事。

蘇秋茗對喬何毫不拖泥帶水的行事作風十分欣賞,笑著回道:「那我就等著獲獎的好消息了。」

幾人越聊越熟稔,不知不覺間已過去了近兩個小時。

何子憫提前定好的鬧鐘一響,她就毫不留情地押著好不容易出來放次風的喬何回了房,每日復健的時間都是嚴格規定好的,兩個小時,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這會兒天氣正好,要不去亭子里坐一會兒再進去?」

「不行。」

「那就門口院子里坐一會兒?」

「不行。」

「廊橋上坐一會兒?」

「不行。」

喬何嘴上還在試圖掙扎,身體卻很自覺地乖乖由著她拉著自己回到廳里。

何子憫端著一副鐵面無私的模樣,眼裡卻滿是笑意。

待一行人進到廳內,男人也帶著蘇秋茗準備同喬何二人還有柳十七告別。

「十七哥,辛苦你幫我到書房把那套《異聞奇錄典》取過來。」

「好,我這就去。」

待柳十七離開后,男人定睛看向喬何,臉上的笑意緩緩褪了下去。

他話音一轉,沉聲問道:「喬少門主,你不覺得妖族和政府間的合作未免也進行得太過順利了嗎?現下看來同妖族合作所帶來的好處,多到快迷了人眼。」

喬何神色平靜,對他的突然發難並未覺得驚訝。

「您此言何意?」

「如今合作已成定局,不是哪一方想終止就能終止的,我現在也只想和你討一句準話,此次會議上究竟有沒有外力干涉過會議走向?」

喬何抬眼直直看向男人的方向,只見他雙眼眸深如墨卻又似清泉般透澈,男人彷彿從他眼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樣。

「有。」

男人愣了愣,一旁的蘇秋茗也是面色一緊,正廳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喬何片刻后打破了沉默:「時運。」

「什麼?」

喬何溫聲繼續道:「這世上沒有所謂的機緣巧合,只有早已註定。如果您真要揪一個外力出來,那就是時運,現如今便是兩族達成合作的時機。」

男人聞言神色稍稍緩和了下來,「這幾日來我對守橋人的本事也有了更深的了解,那麼在你看來此次兩族合作,結果是好還是壞?」

「如果此事弊大於利,您覺得我還會出現在會議上嗎?」

男人沒有立即回答,片刻后朗聲笑道:「這麼看來,確實是我問得多餘了。」

喬何搖了搖頭,「您有所顧慮是對的,若是所有人都抱著萬事大吉的心態看待合作,等問題出現了反倒措手不及。」

說罷他頓了頓,神色認真地繼續道:「您方才所說,目前看來合作帶來的好處多到快迷花了人眼,但凡事有利就有弊,人們大多趨利避害,很可能弊端便潛伏在好處之下,還望您時刻提醒大家謹慎行事,切不可操之過急。」

男人點了點頭后岔開了話題,心下暗嘆自己沒有白來這一趟。

站在門外的柳十七待對話結束后,提著裝有書本的木盒遞給了蘇秋茗。

男人動作自然地從妻子手中接過份量不輕的木盒,蘇秋茗見狀笑得越發溫柔,簡單道謝后同喬何他們道別。

「小何,謝謝你的書,昊謙他還要趕回京華參會,我們就不多留了,你好好休息,注意身體。」

喬何微微頷首:「您忙。」

他站起身正要送二人出門,就感到何子憫手上一用力,好險沒有把他直接拽回椅子上,他一時忍不住有些失笑。

「十七哥,你代我送一下主席和蘇教授。」

柳十七點頭應下后快走兩步,跟上了已經踏出門檻的二人。

待他們離開后,喬何轉過身伸手攬過何子憫,溫聲笑道:「子憫,我們現在是官方欽定的永結同心,白首偕老了。」

何子憫臉上一紅,仗著喬何看不見,硬是裝成不以為意的樣子。

「按你最近這不聽醫囑的程度,要不要跟你白頭偕老還是兩說呢。」

喬何哪會聽不出來她的嘴硬,低聲笑著繼續道:「我前些日子還聽爹爹他們叫五哥開始盤庫,看能拿出多少聘禮把你這位世無其二的少夫人娶回家。」

何子憫兩頰滾燙,趕忙抬頭看了眼門口,見柳十七還沒回來后,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誰要跟你回家了?!」

喬何眨了眨眼,說起話來跟她完全不在一條線上。

「我問過綉娘,一套重工的龍鳳褂再加上鳳冠霞帔,工期往少里算也需近一年,不如咱們先把婚期定下來?」

「你是把我的話當秋風過耳了嗎?!」

「秀木服的工期要短一些,半年足矣,但終究比不上龍鳳褂華美,要不我們找個時間先去挑挑看?」

「喬何!!!」

何子憫『惱羞成怒』地伸手掐了掐他臉頰,但等真上了手又捨不得用力,除了說話的聲音大了那麼一丁點,手上的力氣輕到讓人沒眼看,可以說是毫無威懾力了。

喬何拉過她的手放在懷裡,恃寵無畏地耍起了賴。

「不行,你這位仙姿玉貌、舉世無雙的神醫已經同意嫁給我這個又傻又笨的小瞎子為妻,現在反悔可來不及了。」

回想起那日答應他時的場景,何子憫臉上越來越紅。

「君未娶我未嫁,怎麼會來不及?」

喬何俯身靠在她肩上,呼吸聲時深時淺,溫熱的吐息輕輕地打在她頸邊,何子憫只覺半邊身子像是被放在了火上烤,燙得厲害。

「示過眾,談過婚,論過嫁,官方還蓋過戳,來不及的。」

何子憫嘴上絲毫沒有要輕易服軟的意思,身體卻特別不爭氣,在他靠過來的瞬間便一秒不耽誤地伸手回攬住了他,等反應過來后自己也跟著泄了氣。

她只覺心裡軟得不像話,低下頭依在他身前,輕聲嘆道:「哎,當時還是衝動了,美色誤人啊。」

聽著她故作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喬何忍不住低笑出聲。

「衝動了也不能反悔,要是敢反悔小瞎子天天哭給你看。」

明明知道他是玩笑話,何子憫還是忍不住心裡一緊,彷彿只是想象他落淚時的場面,自己都心疼得厲害。

「不許哭。」

喬何眼底盛滿了笑意,溫聲回道:「好,不哭,小瞎子都找到這麼好的妻子了,再哭的話就是不識好歹了。」

「你知道就好。」

何子憫這話剛一出口,就忍不住想扇自己一巴掌,美人香英雄冢,古人誠不欺我,她忍不住暗嘆:自己是栽在喬何身上了。

在門口站了老半天的柳十七『恰逢其時』地進到屋內,輕咳一聲調笑著問道:「所以婚期定下來了沒有?」

何子憫臉上剛褪去的紅暈又『嘭』地一下炸裂開來,她招架不住地趕忙拉著喬何回了房,留下柳十七在外一臉挪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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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小奶狗扛橋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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