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時間好像還在4年前。

在電競圈，ChuY大神.的名號曾經無人不曉。

十幾歲時，他就在一款1v1戰略競技遊戲中揚名世界賽場，是中國電競史上的一大特殊人物。

所有人都知道，涉足職業電競之前，他是個孤僻又霸道的不良少年，因為中考成績太差而離開校園，到浙江的鞋廠打工，之後運氣不錯，被人就近挖到上海打職業，出名得相當快。

所以那年頭別人嘲諷電競選手都是初中學歷、素質低下的網癮混混時，ChuY就是首當其衝的典型案例。

不過，他的成名又與一般電競選手不太一樣。

別人是因為成績、因為獎金數額、因為艹粉代練不耽誤贏，但他，是因為真的有毒。

ChuY輾轉進過三個遊戲，三次都在最關鍵的一次世界賽上和冠軍失之交臂，與整支戰隊的關係也接連爆炸，以至圈子裡很長一段時間都有個傳說：【我曾經相信科學，直到我遇見了ChuY。】

走哪隊拆哪隊，自然少不了被質疑，ChuY也曾在現場發表親切回應:「我是拆你親媽隊了，還是拆你野爹隊了？」

於是，人送外號拆皇，抬入電競名人堂。

每一次他換遊戲，粉黑都會互喂生.殖器和親媽骨灰三個月不帶停，堪稱電競圈大型跨遊戲團建活動。

至於他退役時，更是滿城風雨。

當天洛杉磯的夜晚繁華如晝，ChuY竟然在總決賽上拒絕上場，一直拖到賽點局才出現。

當然，那場比賽最終也輸得轟轟烈烈、全場沸騰，ChuY更是直接砸斷鍵盤離場——黑色鍵帽飛了一地，他的眼神刺刀似的，口型毫無疑問是「艹你**」，震撼全場觀眾一族譜。

ChuY本來就是圈內四大噴子選手之一，這下，直接成了之首。

終於，冷酷桀驁的網癮少年還是用行動告訴了大家：砸鍵盤，真的不止是一個說著玩玩的梗。

從此，ChuY消失得乾乾淨淨。

再有人提起他時，只會引來群嘲:【死者為大，楚神都去了多少年了，靈堂禁止喧嘩知道嗎老哥們？】

***

但其實對網上這些爭議，ChuY退役消失前都不太愛參與。

網路和他最大的聯繫彷彿只有遊戲和訓練，他甚至一點不像個年輕人，直到退役前兩年，他才勉為其難申請了個微博，而且，還是騰訊的。

大神做事從不需要太多理由，「用Qq就能上比你們那個新浪方便多了」就足夠了。

好在ChuY的騰訊微博上線第一天，他多少還是學著別人弄了個抽獎，獎品是一張簽名，由他自己在評論里挑人。

那時的路沨不過是個觀眾，湊熱鬧也去皮了一下：【好想在自殺前帶走楚神的簽名入土為安啊~楚神選我行不行？】

大家都是一天24小時高強度上網衝浪的人，對這種常見玩笑，其他人的回復自然全是哈哈哈：

【兄弟再想想真的不是哪個朋友得了絕症？】

【求求了我80歲高齡了能不能把這張簽名讓給我】

【老哥你混得也太差了吧，居然沒有一個臨死前的室友？（狗頭）】

路沨也沒當回事，吃了半片安眠藥就一旁睡覺去了。

只不過倆小時后他一睜眼，消息列表裡卻赫然是ChuY的私信：【你這個微博ID我看著最順眼，簽名給你了，生意人，不白給，以後你必須每周看我比賽直播，給我發500字以上感想，一個字不準少，也不準自殺】

路沨懵了，再一看自己那亂碼數字ID，更懵了。

他沒想到ChuY會古板到信這種話，更沒想到ChuY真會給自己發私信。

由於他遲遲不知道怎麼回復，對方還暴躁起來了：【在？不回我？你是不是想死？】

好凶……

路沨飛速輸入文字：【在，謝謝大神了，你別凶我嘛】

【……？？】ChuY卻疑惑，【什麼凶你？】

想了一陣，ChuY真被氣得半死了:【艹，你覺得我在凶你？我是在認真問你，你是不是真的想死？想自殺？我他媽哪兒凶你了，你是傻逼嗎？】

「……」路沨被罵得懵逼，ChuY便說：【行了，地址發過來，明天就給你寄。】

ChuY就這麼強勢霸道，路沨後來竟然真的收到了一箱沉甸甸的快遞，裡面有狗爬似的簽名，有一套五顏六色的繪本，有一大堆零食和三件隊服——哪怕他本來想拒絕，ChuY也只用一句話，就把他給堵了：

【再bb殺頭。】

***

那是他與ChuY故事的最開始，距今也快有六年了。

「所以我該怎麼稱呼你，2號？」路沨說，「你這個遊戲ID有點……別出心裁啊。」

「不要急，乖兒子。」網吧這邊，楚亞回答，「你馬上就能盡情叫爹了——別怕，像我這種慈父，都是做口碑的。」

楚亞嘴裡的煙頭快燃盡了，目前他的擊殺領先路沨不少，感覺自己收下這個磕磣兒子的問題不大。

VAN-4這個射擊遊戲，屬於團隊競技，每局會有100名左右的玩家，隨機4人一隊跳傘進入地圖，搜集物資去和系統兌換限時裝備，互相廝殺到僅存最後一隊。

進入遊戲之前，每個玩家都要選擇自己的職業：狙擊、突擊、自由人，以及打敵人掉血、打隊友加血的「血戰」（輔助）。

職業不同，能兌換的槍支範圍也不同。

楚亞這局玩的自由人，除了不能兌換最高級別的突.擊槍AUG和最高級別的狙.擊槍AWP（巴.雷特）外，靈活度很高。

可是路沨卻絲毫沒有落後的危機感，還笑呢：「再給你十分鐘時間好好想想，我們加了好友以後，到底該怎麼互相稱呼。」

「……」楚亞猛甩一下滑鼠，想甩開腦海里的3D環繞立體音「老公」「老公」「老公」「叫老公」，等他好不容易回過神，系統的擊殺提醒已經開始了。

【[AUG11]使用狙.擊步.槍[WIN94]擊殺了[CuiLike]】

【[AUG11]使用狙.擊步.槍[SCAR20]擊殺了[M獨白]】

【[AUG11]使用狙.擊步.槍[M24]擊殺了[言神上我]】

……

……

好帥……

楚亞心裡滿園春.色要關不住了，好半天才冷冷擰起眉，意識到局勢有點不妙。

路沨打了不少錢后，直接換上大狙AWP，一邊自言自語和敵方說話，一邊把好好的槍戰遊戲玩成了聲控遊戲。

「乖，露個頭。」

「動一下。」

「對，這邊。」

——對面當然聽不到路沨的話，卻每次都像真聽到了一樣，乖乖被cāo控得探頭、撤退、對狙，然後無一不精準拿頭接路沨子彈，生怕錯過似的。

殺完了人，路沨還低低道：「都死了，過來舔包。」

楚亞一怔，不知道他幹嘛要故意壓低了嗓子說話，另外兩個隊友還起鬨：

「可以啊兄弟，江湖絕學撩妹槍法，外加標準低沉渣男音，我服。」

「……這b裝得，給你雙擊666。」

「咳。」路沨不聲不響打斷他倆，連嘴裡那聲溫柔的「過來舔包」，都變成了「趕緊過來給老子舔」，以及：「公平起見，留一半給2號，他剛才的支援傷害比你倆高。」

麥里又是一陣爆炸的笑聲，楚亞滿頭問號，卻也沒跟路沨客氣，過去拿了物資就走。

對路沨的實力，他不算太意外，所以他逐漸握緊了滑鼠，也在接下來兩波進圈時，收割了好幾個人頭——畢竟，一想到什麼kuà下磕頭，他就總覺得嘴裡跟含了什麼東西似的，吞不進，難吃，想乾嘔，絕對沒有輸的道理。

***

遊戲平穩推進，楚亞本以為，這局將是他和路沨的變相SOLO。

但他忘了，100個玩家，凡事都會有意外。

10分鐘里，地圖上存活人數開始往個位數逼近，安全區越來越小，國服高分段眼熟的ID越來越多，又一條擊殺提醒跳上了屏幕：

【[AUG11]使用狙.擊步.槍[AWP]擊殺了[LY沉月]】

LY沉月，一樣是個聞名國服的名字：職業聯賽亞軍，獵影戰隊的隊長，關岑。

所以殺人後，路沨免不了公屏打招呼：【怎麼是你啊，關隊？半夜4點還在學我搞事業？】

關岑很快迴路沨話了：【狗東西，24孝沒讀完，殺你爹？】

[AUG11]：【關隊這嘴是吃了什麼，這麼不幹凈？】

[LY沉月]：【吃了你孝敬的臟臟包，怎麼樣，是不是又臟又甜如蜜？】

兩人的手速打起字來絲毫不耽誤遊戲，公屏立馬刷滿，給楚亞都看懵了。

毫無疑問，在VAN-4這個遊戲里，I.S戰隊和獵影戰隊是最大的宿敵，雙方隊長一個嘲諷、一個嘴臟，看來是遇上了就不消停的意思。

小隊好好的一波突圍進圈，也因為偶然被關岑認出來，遭到了獵影戰隊其他人的圍剿。

[AUG11]:【輸不起？】

[LY沉月]：【別jb廢話，給老子死】

斜坡上腹背受敵，路沨果斷拉到側面吸引火力，聲音冷靜地對楚亞說：「我手裡拿的AWP，他們應該認得出我，你趕緊走。」

AWP，第四級狙擊武器，是只有狙擊手才能在系統裝備庫里解鎖的槍。

3號葉羽琛吃驚：「卧槽——你？你是指誰？路沨，我們才他媽是隊友！」

4號展飛揚依然冷靜吐槽：「嘖，感情淡了，就是這樣。」

楚亞還沒動，路沨眨眼就跟對面換了個人頭，當場被擊倒。

「你……」

楚亞一下懵逼，忍不住就要感動，甚至想給他倆的孩子取個名，還是龍鳳胎的那種。

然而麥里混亂數秒后，躺倒在地的路沨卻突然地低笑出聲，依然一點不嚴肅，也不太打算要臉。

「這位小哥哥，你還不走是在看什麼啊，沒看過男人為了保護你打架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