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5月的熱浪依然沒有停下來。

下午，楚亞艱難地從被窩裡睜開眼。

此刻，距離他和路沨加好友拜堂、還被關岑無意直播全程，已經過去了10多個小時。

他不願回想昨晚的畫面，寧願相信整局遊戲都是一場夢——然而每次打開手機，他都能從不常上的論壇上，看到關於自己的討論，千奇百怪的熱帖標題更是一次次將他拉回現實:

【沒人圍觀？gay隊I.S又添實錘，VAN-4分部隊長路沨直播和男人拜堂洞房舌.吻】

【吃完晚飯到現在我已經打第二次了，分享國服第4小哥哥神級少年音無損純享音頻】

【震驚！關岑直播不慎泄漏真相，寂寞老gay路沨竟然在自定義里干這事……】

【五分鐘，我要這個國服第4的全部資料和尺寸】

【觀眾陸續入場了啊，請各位雲教練現在就開始表演：第二屆「高冷到艹鍵盤大賽」冠軍得主路沨為什麼會調戲神秘路人高玩？易暉南究竟還有沒有機會上場？】

【兜售紙錢蠟燭，好心人上柱香再走吧，這波絕對是I.S戰隊在物色新人選，易暉南100%被教練組下放】

【激情自定義，愛欲罷不能，點我看沨神調戲小哥哥完（心）整（心）視（心）頻（心）】

這是真的一夜成名。

楚亞扔開手機，一邊魂不守舍爬起來洗臉，一邊不免想起來一件事兒。

這次亞洲邀請賽，路沨之所以能一戰成名，好像就是因為有傳言說，隊里「自由人」位置的選手易暉南獅子大開口，賽前要挾管理層加薪——但他的工資已經是圈內頂薪級別，再加就超過路沨了，管理層自然沒答應。

于是之后的幾場比賽易暉南都打得心不在焉，加上I.S戰隊的替補席深度又不夠，所以戰隊積分一度落後。

但關鍵時刻，路沨卻表現出超乎尋常的冷靜，靠著一連串神級操作力挽狂瀾，還是帶著戰隊把這個冠軍拿下了。

所以那兩天，論壇小作文里一直在講，最後一個比賽日，路沨下了台就冷冷跟易暉南說：要錢，也要看看自己配不配，隔壁有條地下通道冬暖夏涼迴音響人流量大，你可以去試試。

又因為路沨平時從不親近無關的圈外人員，而現在卻說跟自由人玩家楚亞是「朋（夫）友（妻）」，所以論壇都在猜，I.S戰隊換人是遲早的事。

畢竟，只要這支戰隊相得中人，開出的薪資就絕對沒人捨得拒絕。

當然，這種猜測已經算好的了。

其他那些「寶貝上來自己動」「老公的狙.擊槍硬不硬」之類的段子，楚亞根本不敢看。

他頭疼得厲害——先前關岑那句顫抖的「我在直播」，讓他秒踢電源，硬生生躲了10幾個小時沒上遊戲，但卻睡得不夠安穩。

現在，他出門第一件事也是咬牙多花了點錢，暫且換了家網吧，重新開始自己的國服上分。

和浪花TV的簽字費，他必須早點拿到，否則後果他估計承受不起。

求神拜佛上線第一秒，AUG11總算不在線，但私聊窗口卻有未讀消息，楚亞點都沒敢點，趕緊點下「開始遊戲」。

然而接下來幾個小時，他的上分之旅卻逐漸呈現爆炸趨勢，不論他匹配到誰，隊友都會認出他，然後十分一致地發出靈魂拷問：【沨神大不大？】

「……」

楚亞想贏，為了戰術交流還不能屏蔽，只好假裝沒看到。

等他一舉越過前面的人，到了第二，小弟們便一邊問他去哪兒了，一邊在ぐ龍城﹏貴蔟ヽ群里給他分享了大把論壇新帖：

【點擊就看國服猛♂男最新排名，預備隊員已在沨神身下】

【國服第二了！！路沨這個畜生幹嘛去了，還不出來營業？】

【玩你媽，今天幾支戰隊都去深圳給遊戲展站台了，這麼下去誰在上誰在下都不一定（狗頭）】

楚亞看不下去，終於行使他作為老大的威嚴，飛速在群里打字：【誰再分享這些就踢出群。】

他把礦泉水搖出了紅酒的架勢，然而三十秒后，系統跳出提示：您被群主禁言。

「……」楚亞氣得自言自語，大聲bb，「媽的，造反啊。」

不過念在群主是他最喜歡的小弟，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低頭又瞥了瞥左下角閃動的未讀聊天框。

消息來自路沨，AUG11。

AUG11……AUG是把步.槍，一個狙擊手，為什麼要取這個名字？

楚亞想著想著便手癢到極限，還是點開了。

[AUG11]:【去哪了？】

【我明天下午要去深圳艷壓全場，晚上回酒店就找你】

【今天我是真不知道狗在直播】

【如果你介意拜堂這事，下次我們可以直播離婚，澄清一下】

……我離你媽。

楚亞猛吸了一口煙，不誇張地說，要不是手裡的滑鼠是創世者，他可能已經摔爛十個了。

又打了兩局遊戲出來后，楚亞才勉強平復下心情，反覆斟酌回復路沨：【……你找我幹什麼？】

不會是跟論壇上分析的一樣，真想給戰隊物色新的自由人選手吧？

「I.S戰隊……」所以楚亞輕念這支隊伍的名字，不由往電競椅上靠了靠。

那是支圈內常見的土豪戰隊，楚亞很熟悉，而且還跟他們不算很強的CSGO分部交過手。

印象中，早在2013年的WCG（世界電子競技大賽）上，他就見過他們那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老闆了。

而且，他想去的浪花TV，跟I.S戰隊正好歸屬同一個集團公司。

網吧里的燈光漸漸黯淡，當楚亞意識到，自己竟然在尋找跟I.S戰隊的聯繫時，他自己都嚇了一跳，趕緊努力睜開眼，搖搖頭繼續干正事。

國服排行榜上，他和路沨的分數已經相差無幾，再贏個三四局應該就可以超了。

然而游標剛移動到「開始遊戲」，屏幕左下角卻閃了。

AUG11發來了新消息。

楚亞知道，是自己手裡1000多的滑鼠太貴，有自己的思想，所以不聽他的指揮，擅自把聊天框點開了。

[AUG11]：【施主，相逢是緣，我找你就非得干點什麼嗎？】

【還在打？晚飯有吃嗎？】

[會所領班加我]：【不想吃】

【上分呢，再問拉黑】

[AUG11]:【你為了上我，真的廢寢忘食？】

【那你上吧，上完一定記得吃飯，我太卑微了，甚至於願意用自己的身子挽留你價值3萬的好友位】

楚亞重重抽口氣，臉都快燙熟了，好在這時手機叮咚一聲，彈來新消息分散了他的注意。

——是浪花TV的負責人。

[陳經理]：【在嗎？】

【給你出了個新方案，現在就可以簽約了，錢不用減，還新增個福利，能給你加提成。】

楚亞回過神，以為自己看錯了：【可是我還沒到國服第一啊】

[陳經理]：【我也沒想到我兩三天沒注意，你就真打到國服前列去了，其實第一第二的，區別不大，再說來浪花TV直播上國服第一也是噱頭】

楚亞懵逼：【這也可以？】

[陳經理]：【那當然，你在質疑我的專業水平？】

【不敢。】楚亞心想老子還真他媽有點質疑，【……所以新增的福利又是什麼？】

那邊「正在輸入」了起碼一分鐘，才發過來一長串解釋。

最後的重點，落在了「你多和沨神雙排，次數多了給你提成」。

怎麼又是沨神？？

楚亞都快不認識這兩個字了：【為什麼？】

I.S戰隊隊員的直播當然都在浪花TV，陳經理的業務也相當熟練：【賣CP啊，我們平台有這個業務板塊，沨神可是無數主播都蹭不上邊兒的頂級對象，但現在我們這邊討論認為，你也許有這個潛力】

楚亞看暈了，腦袋裡一萬個問號：【CP是什麼？】

他好像在哪見過這倆字母，但確實不知道什麼意思。

陳經理那邊反覆「正在輸入」，最後給了他解答：【噢，就是好兄弟的意思——好兄弟雙排，觀眾們比較喜歡看，趣味性強，給你刷的禮物肯定也多，怎麼樣？反正不是強制性的，你也不虧什麼】

【當然，這個福利你不要也行，就是我得回去重新走流程刪一部分協議】

楚亞怕了他這個「走流程」了，再拖個一倆月，出了什麼岔子也麻煩。

【……哎行吧行吧】楚亞心煩意亂，心想這麼大的直播平台，也不至於坑他一個普通主播，便回道：【之前我們也談得差不多了，簽就是了】

至於什麼國服第一……陳經理說得也沒錯，簽了再打，直播壓住路沨不過就是遲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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