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十面埋伏
「拜我為師,任我□□。」
古岳謙一邊將熱氣氤氳升騰的茶色液體注入青釉杯子,一邊隨口說道。那隨意的口吻,彷彿這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傅殘陽一口茶剛剛入嘴,差點被噎到。這可能是是他今年聽到的最異想天開的「夢想」。他僵在沙發椅背上幾秒鐘,抬頭看向對面的時候,正好對上古岳謙含笑的面容。
他端著有德師長的慈愛模樣,像一隻大灰狼一樣盯著眼前的小白兔,全身上下都透著奸詐和不懷好意。
古岳謙慢慢品著茶,根本不理會傅殘陽眼中的驚異和不滿,自顧自地說道:
「這套茶具不錯吧。你應該認識吧?」
古岳謙覺得自己掌控著傅殘陽的一切,事實上,曾經那些被他看上的人,沒有一個人逃出他的手掌心。他自視甚高,他相信自己,更瘋魔一般盲目相信自己所代表的力量。整個灰暗世界都只能仰視的強大,整個灰暗世界都要頂禮膜拜的尊崇。古岳謙不認為有人能抗拒那般尊榮的誘惑。
「聽說墨言善茶,家學淵源?」
古岳謙審視的視線從傅殘陽僵硬的臉上一掃而過
「不錯!有空可以好好和令兄精進一下,日後也許可以成為一種助力。」
古岳謙這就教導上了,傅殘陽真是被他逗笑了。他還沒同意吧。他極為不禮貌地嗤笑出聲。
「古岳謙,我為什麼要拜你為師?我好好的紅血會會長,天高海闊任逍遙,為什麼要找個人管束自己?腦袋不好了?」
古岳謙瞥了一眼桌上的列印紙,意思不言而喻。
傅殘陽再笑。
「嗤~」
「你覺得家兄會同意我拜你為師嗎?」
傅殘陽似笑非笑地看著古岳謙,比古岳謙還隨意,他沒想到古岳謙的目的竟然是收徒,收徒幹什麼?他又代表誰?慕辰嗎?灰暗世界喜愛茶道的首領也有幾個,並不是只有慕辰的教父大人而已。如果他是慕辰的人,是父親派來的嗎?
「你會同意的!」
古岳謙信心十足。
「哦?」
傅殘陽戲謔地勾起嘴角,不以為然的眼眸似乎再說,你說說看,看能不能說服我。
「倒茶!」
傅殘陽推了推青釉茶盞,一副願聞其詳的架勢。古岳謙說的好茶竟然是難得安溪白茶,入口甘醇厚重,竟有幾分甘甜的味道。的確是難得好茶,父親的日常供給里也就是這個水平了。
古岳謙也不以為忤,堆著長輩對晚輩寵溺的慈愛,竟真的給傅殘陽又倒了一杯茶。如果一杯茶可以收服了這個小子,古岳謙並不在乎。等他拜了師,這些沒規矩的行為再教訓也不遲。
「令尊是否不同意你走有別於其他孩子的道路?並不願意你參與到晨海灰暗世界的血雨腥風中來?」
傅殘陽順著古岳謙的話,點了點頭。他猜的也不算錯,教父大人確實不願意傅殘陽卷進晨海的紛爭中來,他希望傅殘陽回慕辰去。
「怎麼?」
「你有辦法說服他?」
傅殘陽調侃,在他的認知里,能改變父親想法的人真是寥寥可數,藍家的藍宇叔叔,西堂的高叔叔,遠在極限島的逸頭,還有幾個父親不在慕辰的朋友。還有誰嗎?再有應該是仙逝多年的慕容小姐,聽說母親還請她規勸過父親。以妻子的身份請另一個女子規勸自己的丈夫,想來母親當時的心情是怎樣的?但是傅殘陽對慕容小姐並沒有絲毫怨恨,甚至還有幾分感激之情。
她的知書達理,她的恪守本分,她的謙恭守禮,她的毫不僭越,使得他母親在慕辰不顯得那麼尷尬。這些,越長大,傅殘陽越清楚。清楚慕容小姐當年到底給了他母親多大的敬意和尊重。
慕容小姐貴為慕容家家主,又有高叔叔這個西堂之主的助力,在地位和權勢上,並不比教父大人遜色多少,雖為人臣,也是貴不可言。
當時的慕辰,身為教父大人的父親對慕容小姐一定心懷愧疚,可以說就算她對母親做了什麼無禮的事情,只要不傷大雅,誰有能對慕容小姐做什麼哪?
就是外公家,也不願輕易得罪一位慕辰的實權人物,所以,只要慕容小姐願意,她就可以壓的母親處境尷尬。甚至慕容小姐什麼都不要做,只要對母親不假辭色,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對母親都是一種傷害。但是她並對母親這個搶了她「愛人」,搶了她「第一夫人」位置的人沒有一絲敵意。
慕容小姐在任何場合都給足了母親教父大人夫人的尊重,她恪守下屬禮,別說僭越,就是怠慢都沒有一絲一毫。
傅殘陽唯一的安慰,是母親在世時,她保有教父大人夫人全部的尊榮。雍容華貴,儀態端莊,是慕辰人對她最深的印象。最少表面上,她是父親的妻子。
而慕容小姐,她的洒脫釋然,留給人們的是遠超男子的胸襟氣度。也許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讓人爭相追隨。
除此之外,還有誰可以左右父親的想法嗎?傅殘陽的腦海浮出沙漠里拖著沉重步伐依舊不停向前的虛弱背影,他不時回過頭,看過來的目光里只有鼓勵和安慰。
想到這裡傅殘陽驚出一身冷汗,難道是父親他…….所以……傅殘陽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以至於古岳謙說了什麼都沒有聽清楚。
「.…..」
「那是為了什麼哪?金錢?地位?成就高低?」
傅殘陽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來,古岳謙的規勸還沒有停止,並且似乎還沒有說道正題。
「令尊的擔憂沒有錯,普通人貿然進入灰暗世界,不說掙多少錢,做到多高的位置,又獲得怎樣的成就,就是活命和活得有尊嚴都十分困難。」
「傅殘陽,你以為灰暗世界是什麼樣的?」
「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古岳謙看出了傅殘陽的心不在焉。
「嗯?」
古岳謙突然終止了談話內容,還有換個地方聊的意思,傅殘陽多少有點不解。這可不是古岳謙的性子,和古岳謙相處了一兩年,傅殘陽了解到他並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所以傅殘陽讓他侃侃而談,把他想說的,要說的都說完了,否則他一定會纏著你,一定好把話說完。這之前你拒絕他無數次都沒有用。
「什麼地方?」
「晨海的黑市。」
傅殘陽不禁盯著古岳謙打量,這個地方原來是聶海幫的。
「帶你去見識一下。放學后,我在門口等你。」
古岳謙私自確定了時間。
「對了,最好不要帶別人。你知道的,人多我可能會話多。」
古岳謙笑著威脅。他並不想那個人來破壞他的遊說計劃。
人少也沒見你話少!傅殘陽腹誹。
「你快去上體育課吧!總是逃課,很不好!」
古岳謙一本正經地批評。
傅殘陽站起身,邁出的腳特別想揣向古岳謙,誰逃課啊!明明是你不讓我去上我哥的體育課。
「你……」
傅殘陽回頭惡狠狠地盯著古岳謙,古岳謙換了一副無辜的面孔,推了推金絲眼鏡,慢慢叨咕:「我說的不對嗎?上次你逃課,都讓你去食堂門口負荊請罪,怎麼還不改?」
「你說你這麼屢教不改,讓老師我怎麼辦?」
「……再罰你一次,你能記住嗎?」
「傅殘陽,你要幹什麼?」
「誒~~」
古岳謙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出辦公室。
狹長的走廊里一名男子站在窗前,凝視著窗外蔚藍的天空,晴空上一縷如煙霧般縹緲的雲朵映襯進他的黑眸里,激起了不知道什麼情緒。他扭頭看去。
在他身後就是古岳謙的辦公室,這時除了一些斷斷續續的隻言片語傳出來,還夾雜了桌椅板凳碰撞的聲音。
男子慢慢皺起了眉頭,以他的判斷,屋裡的人恐怕沒有佔到什麼便宜。
「咣當!」
傅殘陽氣呼呼地衝出來,一腔憤怒都宣洩在了大門上,古岳謙辦公室的門重重摔在牆上,牆壁似乎都像傅殘陽的內心一樣,顫抖了幾下。
傅殘陽右手保持著關門的姿勢停在半空,整個人被定在了原地,他有被抓到做壞事的恐懼。
在他前面,窗邊的男子轉回身,先是上下打量了傅殘陽,見他身上沒有什麼異常,才放鬆了神情。
窗外的柳枝在微風的吹拂下,慢慢舒展著,一下一下撥弄著凝重的空氣。男子只是皺著眉頭,半響都沒有說話,更沒有一點說話的意思。
傅殘陽只覺得狹長的柳樹葉伸進了自己的心裡,一邊撥弄空氣,一邊撥弄自己緊繃的心弦,仿若奏了一曲《十面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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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本周更文。好像有點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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