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周圍議論聲音越來越大，為首的家奴見羅義懷遲遲沒有反應，便更大聲的嚷嚷道：「羅公子，你說話啊，你不會嚇得連話……啊！」
羅義懷突然衝上前，一拳打在了為首家奴的肚子上，那人躲避不及結結實實的挨下了羅義懷這一拳，噴出一口鮮血倒地不起。
看熱鬧的人群里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羅公子當街殺人了！」
隨即傳出一聲驚叫，看熱鬧的人群一鬨而散，地上剩下的菜葉子，單著一隻的鞋和老頭無意間落下的一根糖葫蘆昭示著剛才的混亂。
羅義懷看著一地的狼藉突然笑出聲來，這人啊看熱鬧的時候永遠不嫌事大，一旦牽連到自己就會四散奔逃。
林沐陽看著這一地狼藉心中甚是想笑，可他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林沐陽裝模作樣的咳了一聲想吸引他的注意。
「咳。」
羅義懷看著林沐陽努力壓下心中的火氣語調平和的說：「想怎麼解決？」
「嗯？」林沐陽被這句話弄得有些發矇，半響才反應過來羅義懷到底在說什麼。
林沐陽笑了笑走上前直視著羅義懷的眼睛故意譏諷他：「這廣文居誰不知道，羅公子性子溫和寬容，沒想到你也會有這麼無情的時候啊。」
羅義懷聽出了林沐陽話里挖苦的意味，上前兩步貼著林沐陽的肩膀：「性子在溫和的人，也不會容許別人侮辱他的母親，更不允許有人議論他的父親！」
林沐陽不甘示弱：「若羅公子的母親真的清清白白，又怎會怕別人議論呢？」
羅義懷的臉被怒氣憋的通紅，腦子裡卻一直在想：是啊，誰會相信一個青樓女子會守身如玉呢？他們這些人只看到了我母親是青樓女子，卻不知道我娘這輩子只有過我爹一個男人。」
羅義懷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的怒氣，退了幾步「林公子，今日的事是我魯莽了。羅義懷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當時我並沒有使出全力，也並未傷及要害應該沒有性命之憂，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他治好的。
說完，羅義懷轉身離開，卻被林沐陽扯住了衣袖。
林沐陽沒想到羅義懷會先低下頭來認錯，若是將來傳出去，那些人又該誇讚羅義懷明事理懂分寸了，林沐陽可不想成了他人的墊腳石。
「林公子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林沐陽的語氣帶了點挑釁：「羅公子打了我的人，就想這麼輕飄飄的揭過去？」
羅義懷強撐著理智與他說話：「你想怎樣？」
林沐陽一挑眉：「你我打一架，你若是贏了這事我就不追究了。」
羅義懷撇嘴一笑眼中儘是鄙夷「林公子竟這樣不在乎林家的名聲嗎？」
林沐陽緊緊地捏住了手中的衣袖：「什麼意思？」
「丞相和太尉的兒子公然在街上打架，你覺得傳出去會不會讓林大人難堪啊？」
「若論丟人好像是羅公子這個更丟人吧，畢竟在師父的眼裡你是多麼恭訓有禮又怎麼會和別人發生爭執呢？「
「今日在這路上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你林沐陽管束不住下人，縱容他們激怒我挑釁我逼不得以我這才出手回擊。這事我是有錯但林公子的罪過恐怕也是不小。」
羅義懷看林沐陽仍是拽著他的衣袖不肯鬆手壓制下來的火氣突然就爆發了
「你到底要怎麼，且不說你在廣文居對我處處挑釁，我都一忍再忍，可今日在街上你侮辱我的母親，你到底要如何？！」
「我想……」話還沒說完林沐陽陰笑一聲一拳打在羅義懷的左肩，這下羅義懷也懶得去追究他為何處處與自己作對，要打便打，何來那些廢話。
羅義懷一腳踢中了林沐陽的腹部他連連後退幾步才堪堪穩住，林沐陽趁羅義懷不備用盡全力打了羅義懷的左臉一拳。
二人打鬥引來了巡街衙役的注意，領頭的人一件是這二位頓覺事情難辦，馬上遣人稟報大人。
羅錚看著跪在底下的兩個人，頭上覆了層薄汗，又不能在手底下人面前失了威嚴。
「先將這二人帶下去，此事容后再議。
羅錚給羅義懷和林沐陽安排了單獨的囚牢，到底是當街鬥毆還傷及人命該做的樣子還是得做。
羅義懷和林沐陽剛剛打完一架身上還帶著傷，氣氛難免有些尷尬。
羅義懷跪在一旁面朝著牆並不看林沐陽：「我今日的事哪怕做錯了，我也絕不後悔。」
林沐陽只低著頭不去理他，一會有看守囚牢的差役給他們送了點水來。羅義懷才起身上桌喝水。
林沐陽望著羅義懷紅腫的臉微微一愣。
羅義懷看出林沐陽在看他也就問出了積攢許久的疑問：「林沐陽我與你無仇無怨平日里和你雖在同個齋院上學卻也交集不多，我實在不知你為何如此針對我。」
羅義懷仔細一想想到一個似乎能說的通的緣由：「難道你是因為父輩的事才遷怒與我？還是林大人授意與你…」
林沐陽緩緩的抬起頭：「這一切與我父親無干。」
「不管是因為何事或者是何種原因我都不想在繼續下去了，不過我還是想多問一句到底是何原因？」
林沐陽靜默許久，慘然一笑：「若我說我嫉妒你你會信嗎？」
「你嫉妒我？」
「對！」既然說到這了，林沐陽也不打算藏著了：「你能輕易地得到師長的讚揚，同窗的恭維，甚至是世人的誇讚，這些足夠令我嫉妒。」
羅義懷笑了笑：「你可知你也有很多人羨慕？」
林沐陽雙眉一癟：「什麼。」
「令人羨慕的家室，寵愛你的父親，疼愛你的兄長……」
果然，又是這樣連羅義懷都是這樣，還以為他會有什麼不同呢。這些令人羨慕的東西沒有一樣是他自己的。
「還有令人羨慕的天賦。」
林沐陽聽了這話坑愣了一愣：「天賦？」
「你在武功方面有著常人不能比之的天賦和悟性。我就是「常人」中的一個。」
「可…你的武功也不差啊。」
羅義懷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哪怕我在怎麼練習也趕不上林公子的半數，我父親常常和我說我如何如何不及你，要我勤加練習。」
林沐陽臉上的喜色是如何都掩不住的，羅義懷懷疑若不是有著牆堵著林沐陽能直接蹦出去。
等羅義懷稍稍平復了喜悅羅義懷才接著說下去：「還有一事，我覺著你用錯了「輕易」兩字。我現在的一切並不輕易，我進廣文居比你們都要晚些，為了補上差距容不得我片刻放鬆。」
「每個人都有值得別人艷羨的地方，你說你嫉妒我，所以處處為難我，我認，可你為何要詆毀我的母親，一心比心若我如此折辱你的母親，你難道會忍讓嗎？」
林沐陽低頭無語，羅義懷也不管他回不回應：「所以今日的事哪怕我做錯了，我甘願接受懲罰，但我絕不後悔。」
羅義懷坐到了林沐陽面前：「自今日以後我們的恩怨全部兩清，以後就不要互相為難了。」
林沐陽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羅義懷退回了角落，從懷中拿出玉佩，雙眼含淚，低聲說著什麼，一滴淚滴到了玉佩上，羅義懷慌忙用袖子擦拭乾凈。
羅義懷手握玉佩獃獃的望著牆壁。羅義懷在心中暗想父親這個時候已經知道了吧。
有兩個差役過來開了門送來兩盤糕點，兩盞茶，那糕點賣相不錯，亮紅色的糖漿澆在了軟糯的糯米糕上油亮亮的很好看。
那兩人要他們吃些東西免得餓著肚子，可羅義懷和林沐陽都沒有碰任由那糕點變冷變硬，那兩盞茶也從熱到溫到涼。
方才和林沐陽打鬥時被林沐陽擊了腹部一拳，現在還痛著也就沒胃口吃東西，何況今日的事鬧得這樣大，最後還不知該如何解決，哪有心情吃東西。
過了半個時辰左右，那兩名差人將牢籠打開，讓羅義懷和林沐陽出來了。
羅錚回到堂后，見張世偉正在喝茶，張世偉一見人來了，到也不急：「大人審案辛苦了，不去坐下來喝杯茶。」
「張師爺你看這事如何解決才算好？」
看那人不疾不徐的模樣，羅錚一下來了火氣：「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有閑心思喝茶，若這事解決不好，我頭上這頂帽子保不住，你這師爺也不必當了。」
張世偉倒是笑吟吟的一點也不擔心：「莫急，喝了這茶去去火氣。」
若此事不幹繫到這兩位朝中重臣倒也罷了，羅錚放下了心來秉公辦理。可如今牽涉到這二位真是有些難辦，和安城裡誰人不知羅太尉和林丞相雖都屬太子一黨但二人私下多有不和。
無論惹了這二位其中的那一個都不是羅錚的官運怕是就到這了。
張世偉看他一臉焦急也斂了臉上的笑：「大人你仔細想想出了這等事該是誰心裡最著急。」
不等羅錚接話張世偉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自然是林大人和羅大人更為著急，我們大可將這個難題拋給他們，由他們去解決。」
張世偉將有些涼了的茶遞了上去：「大人，遇事不可驚慌。」
聽了張世偉的話羅錚懸著的心一下就放了下來。
咽下一口茶解了口中的乾澀，羅錚才繼續與張世偉談話：「若這事不牽扯羅大人倒是好辦許多，人人都知林大人偏寵林沐陽慣縱著他，可偏偏……」
張世偉悠悠地把後半句補上上：「我想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都不會讓別人侮辱自己的母親。」
「大人，在下還有一句忠告，不知你可否願意一聽？」
「待會二位大人到來時，您切不可偏幫羅大人。」
「這是為何？」
「這二位公子打架的原因無論是什麼，羅大人必定會被冠以教子無方的名頭，更何況羅義懷的母親在和安城本就是一樁醜聞。和安城誰不知道大人您與羅大人關係匪淺，若是在此事上處理不好不僅對羅大人不利，更會連累你啊。」
羅錚聽後點了點頭隨即又搖頭：「不可，當日羅大人對我有大恩，我又如何能不幫他呢？」
當年的羅錚不過是個窮書生到和安城應考時差點昏死過去，若不是羅大人看在他們同姓的份上幫他一把他哪能當上這和安城的知縣。
張世偉的語氣急了些：「大人，我知道羅大人對你有提攜之恩，可為了報恩搭上自己的前程可就不值當了。」
羅錚猶豫了一會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官袍，點了點頭：「那你說該如何做。」
張世偉沒接話對侯在羅錚身側的兩位捕快說：「勞煩二位捕頭去把兩位大人請來。」轉身又對身後的侍從道：「去烹兩壺好茶來。」
羅安成此時正在屋裡與羅君用著午膳正是奇怪著呢，這都中午了羅義懷還不回家，心裡想著事手上的筷子便有些拿不穩了，吧嗒一聲掉在地上，僕人眼疾手快迅速遞上一雙心的筷子，羅君看羅安成面色低沉心事重重的樣子心中不免擔心：「爹，你這是怎麼了？」
羅安成喝了口茶沉吟道：「不知為何我總覺著今日會有大事發生這心裡總是不安頓。」
這話聲還沒落下羅安成就看見李德順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著急啊？」
「老爺不好了，少爺和林家小公子在街上打架已經被縣衙扣下了現在縣衙派人來請你過去商量這事該怎麼解決。」
羅安成一下便站了起來急切的問道：「這羅義懷好好的怎麼就和那林沐陽打起來了？」
李德順看了看羅安成又看了看羅君臉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羅君被惹得有些著急急切的問道：「哎呀李叔你有什麼想說的便說出來吧。是不是阿懷他受傷了？」
「少爺和林家小公子打起來的原因彷彿是為了他的母親？」
說完李德順便把頭低下不敢再去看羅安成，羅君聽了這話也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羅安成的反應，生怕他下一刻便會暴怒將這放滿菜肴的膳桌掀翻。
羅安成卻是愣住了過了半響才低罵了一句：「羅義懷的腦子是被狗吃了嗎？和誰打起來不好偏和他林沐陽打起來，凈
是給我添麻煩！」
「爹，您……爹您這是要做什麼去？」
羅君本想勸勸羅安成要他不要生氣免得傷了身子，結果這話還沒說出口，羅安成口
羅安成帶著怒氣回了一句：「去把你那不爭氣的弟弟給找回來！」
羅安成剛到縣衙門口好巧不巧遇上了同樣帶著一身怒氣的林輝，這兩個老冤家不遇著對方的時候都是和善的很，一遇著對方那就像火星碰到了大炮的引線一般一點就著，這在朝堂上他們還有所顧及可在私下裡沒少給彼此使絆子。
林輝一見著羅安成便譏笑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想不到如此乖巧懂事的羅家小少爺有一天也會與人打架進了這縣衙門啊。」
羅安成也毫不示弱的回擊道：「林大人如此駕輕就熟想必不是第一次來這裡吧，我呢卻是第一次來這裡，有許多不懂得地方還請林大人指教。」
林輝當然是知道羅安成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才不會順著他的意思去回話，那不成了他林輝被他羅安成牽著鼻子走了嘛。
「哎呀，我除了林沐陽好歹還是有林志遠這個指望，可若是羅義懷廢了等羅君嫁出去以後您可就什麼盼頭都沒了。」
「林輝你……」
看守的衙役見兩位大人又越吵越凶之勢趕緊向知縣大人稟報：「二位大人在衙門前吵了起來。」
無法，羅錚和張世偉只得親自去迎。這羅錚和張世偉勸了好一會才將這兩人的火氣勸下去些願意坐下來談談
「二位大人請坐。」
羅安成和林輝互相瞪著眼誰都不讓誰，羅錚雖然害怕還是大著膽子上前說和：「二位大人，此事事發突然我們應該想個妥帖的辦法解決，若此事解決不好，更會牽涉二位大人吶。」
聽了這話二人的面色稍稍和緩了些卻還是誰也不讓誰。
林輝飲了口茶：「那不知你有何解法啊？」羅錚與張世偉對視一眼緩緩道出之前張世偉交給他的解決之策：「找一處環境雅緻的地兒，讓兩位公子把話說開，在找人把二位公子不打不相識的消息散出去，再讓二位公子平素表現的親近些，至於真假只要能解此時困局便也沒那麼重要了。」
「林大人家的公子竟為一個糖葫蘆與我兒相爭於情於理也應該是他先道歉。」
林輝聽了這話一臉羞憤在心裡暗暗指責林沐陽，嘴上的氣勢卻不減半分：「明明是你兒子先動的手，應該是你兒子給我兒子道歉。」
眼見這二位大人之間有愈演愈烈之勢，張世偉趕緊命人把窗子打開，在呈上些解暑的冰飲：「天氣炎熱二位大人吃些冰飲解解心火。」
張世偉給羅錚遞了個眼色羅錚立刻壓低了聲音：「二位大人，此事若鬧大了傳到皇上耳朵里可是會怪二位大人教子無方啊。」
兩個人仍是不肯鬆口但氣氛已不似剛才那般緊張了。
張世偉適時接話：「二位大人爭執不下不就是要爭個理兒嗎？大老爺也差人去問了那買糖葫蘆的老翁，他說原本羅公子是想買糖葫蘆誰知半路林公子殺了出來偏要與那羅公子相爭，林公子的僕從還出言譏諷羅公子的身世……羅公子一時氣急這才出手傷人。」
林輝的臉現在是比鍋底碳還要黑上幾分，眉頭擰成一個鼓包盯著羅安成的眼神看著駭人。
羅安成的臉色也算不上多好，畢竟無論再怎麼粉飾這終是一樁醜聞。
「但羅公子也並非沒有錯處，確實是他出手傷人在先，既然二位公子都有錯處那就互相道個歉把這事遮掩過去就行。」
羅安成點了點頭算是應了，林輝也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