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晚間,白煊就去了逍遙居。
才進門就見白郁身後沾著的薛磨,薛磨也看見了他,「煊哥。」
白煊一下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白煊道:「不是中了毒,怎麼不好生休息,盡纏著郁哥。」
白郁聞言一笑,將桌上的藥箱收好。
薛磨接過藥箱,「這不是剛醫完,我還打算晚些時候偷溜下山去,怎知你現在就上來了。」
白煊跟他們一起進屋,問道:「怎麼還要偷溜下去?我聽阿月說谷里的人見過那次刑罰之後已經不再對你橫眉冷對了。」
薛磨看看白郁,「你問師兄。」
白郁說道:「陳錦添還住在山下,他一下去,兩人又要掐架,陳錦添廢了胳膊,內力一點兒沒丟。」,接著指了指薛磨,「而他,攝魂一除,損耗了他大半的功力,真的對上還不知誰輸誰贏。」
薛磨辯解道:「上次明明是他被我打了。」
白郁說道:「上次若不是青竹,你那拳能打到?」
薛磨不滿的哼了一聲,「等我好了再去找他。」
白郁問道:「找他做什麼?你消停點兒。」
白煊在旁邊看著他們笑,「郁哥,我突然覺得我們還像從前那樣。」
薛磨愣了愣,往白郁身邊站了站,說道:「白,白琪還好嗎?」,說完,抓了抓白郁掩在衣袖下面的手。
白郁從白煊那裡回來便一直忙忙碌碌,薛磨這幾日因為連心蠱的拔除也有些精神不佳,膩在白郁身邊不多久便趴在桌上睡了,白郁把他扶進了屋,剛才也不過才醒來沒多久,還沒有將白琪的事情告訴他,這個小子是緊張了嗎?握著他的手都有些汗津津的。
白煊看看白郁,「你沒跟他說?」
白郁道:「沒來得及。」
薛磨問道:「說什麼?」
白郁扭頭看他,「說琪兒在南境雲城,好好的。」
薛磨小心翼翼的說:「真的?」
白郁轉身看向他,「真的,小煊找到他了,在滄海邊上。」,白郁見他低頭,安慰道:「等過罷年,我們去南境看看?我聽說雲城的花是雲國開的最好的。」
薛磨點點頭。
白煊出言:「我今日是上來喝酒的,可不是來喝喜酒的。」,薛磨猛然抬頭,白煊說道:「郁哥同我說,他要與你成親,然後扔給了我好幾個爛攤子,現在,能不能可憐可憐我,我可是站了好一會兒了。」
薛磨又去看白郁,白郁卻說:「瞧我做什麼?還不去吩咐小廚房弄點兒東西,今日就我們三人。」
薛磨抱了抱他,轉身出門了,「我馬上就回來。」
白煊看著門外,問道:「他怎麼這般高興?」
白郁笑道:「許是感覺馬上就能成親了。」
那夜,白煊很晚才從逍遙居出來,白郁不放心便陪著他一起回去,山上夜晚的風有些涼意,吹得兩人酒意散了散。
白郁說道:「小煊,你會不會怪我?」
白煊回道:「怪你什麼?」
白郁看看山下的燈火,說道:「怪我將你重新拉回這裡,你走之時便說,想要自己出去散散心,我本打算你不說回來便不勉強,但是那一日,我……」
白煊說道:「郁哥,他還是那樣愛你。」
白郁扭頭去看他,不明白他想說什麼。
「郁哥,你知道阿磨剛跟我說他愛慕你的時候我什麼想法嗎?殺了他的心都有,可後來,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覺得也許這樣也好,可能是你走的那幾年我總能瞧見他坐在山上發獃,你一走,真的就將他的魂都帶走了,你今日同我說,你們要成親,我驚訝,可是我也從心裡高興,總算是圓滿了。谷里是我的家,我走到哪裡都會望著逍遙谷的方向看一看,郁哥,若是我不想回來,你給我寫什麼都不管用。況且,你的那封信上就只寫了四個字,『新歲將至』,新歲將至,當歸。我也想家的,久不回來,我怕師父入夢罵我。」
白煊說完,朝著白郁一笑,「郁哥,明月樓已經能放心交給阿月了,我還愁回來了要做點兒什麼,現在看來,當個盟主倒是個好事,應當與明月樓差不多,我做的來。」
白郁攬住他的肩膀,「多謝。」
行了幾步,白煊忽然問道:「你同阿磨成親之後,該不會一走便不歸了吧?」
「不會,等阿磨性子沉穩一些,我們便回來叨擾你。」
「到時候我便將谷主之位再還與你,好好做我的武林盟主去。」
「大言不慚,江湖上人才輩出,你怎麼知道你一定能贏?」
「肯定能贏。」
……
白郁送完白煊,剛回到逍遙居就被薛磨抱了個滿懷,白郁瞧著他,屋裡暖意融融,散去的酒意一時有些上涌,白郁迷濛著眼睛瞧他,「都收拾好了?」
「嗯,開了會兒窗,屋裡的酒氣也散了。」
白郁在他胸口悶悶的笑,薛磨有點兒摸不著頭腦,這是怎麼了?喝多了?吹了一路的風也該就醒了。
「師兄,你怎麼了?」
「嗯?」
「笑什麼?」
「高興。」
薛磨抱起他,「白煊回來就那麼高興?」
白郁靠在他懷裡,「剛才還煊哥煊哥的叫,怎麼這麼會兒就變成白煊了?」
薛磨撇撇嘴,「好,煊哥。」
「小煊沒有變,當初他一走,我還以為他也會像琪兒一樣,一去不復回了,誰知他還會回來,還會見我,還會說『新歲將至,當歸』,我都不知道他還記得這句話。」
薛磨腳步頓了頓。
那句話是很小的時候白郁跟著白惟安出門,因為一些事情耽擱了,過年怕也不能趕回來,他們幾個小的有白重看著也沒什麼,大家好好吃了飯擠在白重屋裡睡,臨到睡覺的時候,白煊說:「重哥哥,我想放個許願燈。」
白重問:「許願燈?」
「嗯,我想讓小郁哥哥早點兒回來,快過年了,大家都要在一起才好。」
旁邊跟自己鬧著的白琪一下安靜了,「重哥哥,小郁哥哥真的趕不回來嗎?」
白重說道:「嗯。」
白郴在旁邊搖頭晃腦,「新歲里人不全,兆頭不好,重哥,咱們去放許願燈吧,萬一小郁能趕回來呢。」
「好。」
白煊在燈籠上寫了六個字:新歲將至,當歸。
旁邊的白琪舉著自己的小燈籠,舉到白重面前,「重哥哥,我不會寫字。」
白重接過來燈籠,握著白琪的手在燈籠上寫著字。
白郴和自己也在燈籠上寫了這幾個字,五盞燈飛上了天空,第二天白郁就回來了,站在床邊瞧著他們,手上還拿著一盞燈籠。
「這是哪個寫的?我教了好久,怎麼寫得還跟狗爬一樣?」
他們幾個看見白郁站在那兒,嗷嗷叫著撲了過去。
懷裡的人還在說著話,薛磨低頭親了親他,「以後我們都在,等我好了親自去跟白琪請罪,軟磨硬泡也把他泡回來,我們都在。」
白郁笑著看他,攬著他的脖子,「磨兒。」
「師兄。」
連心蠱的去除不易,白煊已經回來,陳錦添的傷也好的差不多,白郁便叫白聆初同他一起幫薛磨將連心蠱解了。
白郁每每見到他疼痛難忍便有些下不去手,白聆初初時還只是看著,後來直接拿過白郁手中的銀針,狠狠扎了下去。白郁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阿初!」
「師父,我來吧。」
白郁也知道自己狠不下心,便說:「好,輕一些,我去配藥。」
白聆初握著銀針看著不能動的薛磨,「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屋裡,薛磨緩緩睜開眼睛,床邊圍了一圈人,他坐起身看看他們,問道:「師兄呢?」
床邊的白煊一下鬆了口氣,「郁哥守了你好幾日了,剛去休息。」
薛磨動了動,「那你們都圍著我幹什麼?」
白聆初說道:「我覺得你可能馬上就要醒,所以讓煊師叔在這裡待一下,省得你醒了之後發瘋沒人製得住。」
薛磨看向他,「那日你對我動手可不見你怕。」
白聆初抖了抖衣服,「我又不是師父,在我眼裡,你就是個病人。」
白煊說道:「醒了就好,讓阿初再給你看看,你歇一歇再去找郁哥,他剛睡下,讓他多睡一會兒,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薛磨問道:「還要去教陳錦添?」
「嗯,這半月他學得不錯,值得一教,你不是也不想看見他?早點教會了早點走,省得你們要打起來。」
白聆初把白煊送出門,就見薛磨扶著門往外走,說道:「去哪兒?」
「去看師兄,我不放心,就在窗外看一看。」
白聆初走過去扶著他,「那你小聲一點。」
窗戶被薛磨打開一個縫,正好能看見床上的白郁,他一下覺得安了心,「連心蠱已經除了,是嗎?」
「嗯,以後你就沒事了。」
薛磨合上窗子,點點頭。
年關將至,白聆暮也從外地趕了回來,白聆初在山門前等著他,白聆暮到了之後,嘴巴一刻都沒有停下,白聆初聽得耳朵疼,一下捂住他的嘴,「你消停會兒好不好,吵死了。」
白聆暮扒拉下他的手,「我出去這麼久你怎麼這麼沒有兄弟情,你看看,我都黑了,而且還瘦了!西地那邊風沙大,吹得我越發皮糙了,回來你倒是水靈靈的一個小玉人,我就是那西地的糙漢。」
「一個男人要什麼水靈靈的!」
「那怎麼我回來了大家都盯著我看,肯定是覺得我出去一趟回來就已經不是他們三師兄了,剛才我還聽見有人問三師兄人呢?我就在這裡啊,他們都看不見我!」
「好了好了,等過些日子,還他們一個水靈靈的三師兄。」
白聆暮說道:「你不知道,我可是累死了,我再也不出去了。」
「此番過後,不用出去了?」
白聆暮點頭,「嗯,以後就都安生了,我在西地開了百家商鋪,保管日收過萬,以後跟著大爺吃香喝辣!」
白聆初被他逗笑,「這麼點兒,大什麼爺!哪兒學來的話!」
「自然是西地,那裡民風彪悍,我這樣的小孩子在哪裡也是半大人,管得了許多事的,不可小覷。」
「是是是,白大爺此番辛苦了,好好享幾天清福好不好?」
白聆暮拉著他往前快走了幾步,甩開了後面的弟子,問道:「師兄,我聽說,那個誰也在谷里。」
「哪個?」
「就,就是那個誰。」
白聆初看著他,說道:「人家是你小師叔。」
白聆暮驚訝,「啊?真成小師叔了?」
白聆初說道:「可能過些日子就不是小師叔了。」
「那是什麼?不都說他重新回來了嘛?難不成師父準備把谷主之位還給他?畢竟白磨也是師祖的親兒子,給他也是尋常,但誰能保證他以後不會出什麼事,要我說還是師父當谷主的好。」
白聆初悶悶地說:「不是谷主,是師娘。」
「師娘?師父要娶親了?誰家的小姐?漂亮嗎?年芳多少?什麼時候的事,我前幾月回來還不見苗頭,怎麼突然就有了?難不成是武林盟里哪家小姐?」,說著一拍手,「一定是了,前不久江湖各路聚集在這裡,師父肯定看上誰了,跟我說說呀,到底是哪家的小姐?」
白聆初揉了揉揉耳朵,「是薛磨。」
「嗯?跟他有什麼關係?他也要娶親?他要跟師父一天成親?」
白聆初笑著說,「是啊,你的小師叔要變成你的師娘了。」
白聆暮臉上空白了一下,接著大聲喊道:「什麼!」
白聆初慢慢離他遠了一些,「前幾日聽見師父說的,反正薛磨這次回來就一直住在逍遙居,看那架勢八成是要住一輩子了。」
「他原本就想在師父屋裡住一輩子。」
難得他說了一句話就停下了,白聆初覺得奇怪,問道:「你知道?」
白聆暮說:「就是忽然想到之前我師父的一句話。」
「是重師伯?」
「嗯,他說,小師叔倒真喜歡師父。我當時小還不太明白,就問了一句,師父說等我大一些就知道了。」,他看著白聆初,接著說道:「現在,也不用長大了,有結果了。」
白聆初笑了笑。
白聆暮接著問道:「定下日子了嗎?怎麼也不同我早些說,我也好提前準備一下,成親可是大事,小師叔那樣的人會不會選日子?算了,還是我找人算算日子好了,東西準備了沒有?谷里還是一片素凈,這不行,我等會兒就去找人裝飾一番。」
白聆初說:「日子定好了,不過不著急,等過罷年慢慢準備也好,總不能匆匆忙忙的。」
「也是,那便先準備過年的東西,過年跟成親,雙喜臨門,我可要大展身手,放心交給我,保管辦的妥妥帖帖。」
「嗯,你回來也好,省得我去辦,耽誤我背書。」
「書樓的書你還要背?還沒背完?我走時不都背了大半嗎,怎麼這麼慢?」
「你當我這幾個月閑得慌,每日都能在書樓里嗎?」
「我回來你就可以在書樓里待到地老天荒了,放心,保證不去煩你,我從西地那邊還帶了幾本醫書回來,待會兒拿給你,還有阿月,給阿月帶了一把刀回來,本來是想找把劍的,但是那邊的鑄劍師們都喜歡打刀。師兄,阿月在不在谷里?」
「沒有,在明月樓,他知道你今日回來,大概晚上會回來的。」
「嗯,那我先去見過師父。」
進逍遙居前,白聆初把他拉到一邊,叮囑道:「一會兒看見什麼都不要太驚訝。」
白聆暮貓著身子往裡瞧,「看見什麼?院里靜悄悄的。」
「總之看見什麼都不要大驚小怪。」
白聆暮點頭說好。
走到門前,白聆初敲了敲門,「師父,小暮回來了。」
門一開,薛磨站在門后,「回來了。」
白聆初抱拳,「小師叔。」
白聆暮有樣學樣,「小師叔。」
薛磨嗯了一聲,朝屋裡揚聲叫了一聲,「師兄?」
「進來。」
幾人進去,就見白郁坐在書案后,「小暮回來了。」
白聆初道:「師父,徒兒回來了。」
「嗯,此次可順利?還要出去嗎?」
白聆暮看著薛磨走了過去,坐在椅子上,手臂一伸搭在了椅背上。這動作一氣呵成,像是做慣了的。白聆暮心裡想著,嘿,這可真是,登堂入室了。
「小暮?」
白聆暮回過神,說道:「此次無甚大事,師父放心,如今重樓已經開了不少商鋪,遍及雲國境內各處,師父說京城不能去,所以便只有京城之地附近沒有。以後,我便能好好在洛城待著了,師父不要嫌我煩。」
「怎會,回來便好好歇幾日,趕上新年,恐怕過幾日又要辛苦你。」
「不辛苦,我做慣了的。」,白聆暮拿眼一直在瞟薛磨,心裡想問又不知道當不當問,猶猶豫豫的,所以拿眼睛又多瞟了幾眼。
薛磨趁著白聆暮又瞟他,與他對了一眼,問道:「你總是看我做什麼?想我了?」
白聆暮腹誹,誰想你,我是想問師父,是不是真的要娶你!
白郁說道:「小暮,有什麼要問的?」
旁邊白聆初看了看他,白聆暮嘖了一聲,抬頭看白郁,「師父,我有問題想問。」
「嗯。」
「你真的要,要跟他成親?」
薛磨眼睛一眯,「你有意見?」
白聆暮回道:「也,也不是,就是擔心。」
白郁問:「擔心什麼?」
薛磨不滿,「有什麼好擔心的?」
白聆暮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擔心有天小師叔把師父啃出血來。」
白郁手不自覺往脖子上摸了摸,接著臉上一紅,薛磨低頭瞧了瞧,脖子上倒真有塊印子,輕輕咳了一聲,「我們都是要成親的人了,自然親密一些。倒是你,出去都幹什麼,這麼小,怎麼就知道這些?」
白聆暮瞪大眼睛說道:「小師叔,你莫不是忘了重樓是什麼地方?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小吳哥和張先生的事情,我知道的多了!」
白郁站起身,「好了好了,都說些什麼,小暮剛回來便早些回去歇著,晚上等阿月回來我們好好吃頓飯。」,接著就腳下如風一般回了後堂。
薛磨站在白聆暮面前,低頭看著他,「還知道什麼?說說。」
白聆暮仰著頭,說道:「還知道誰畫的春宮本受歡迎,知道哪裡的藥膏最好用,知道哪家的……」
「白磨,給我滾進來!」
薛磨往裡面敲了敲,彎腰跟白聆暮說道:「晚些時候我去找你。」
屋裡一響,像是碰倒了桌椅。
待兩人出去,薛磨關了門鑽進內堂,見白郁坐在桌邊喝茶,一下跳了過去,「師兄。」
白郁臉上紅暈未散,「你若是敢去,以後便不要進來了。」
「師兄,那若是我不去,有沒有獎勵?」
白郁起身,扔下兩個字,「沒有。」
「那我便去,真是不知道白聆暮小小年紀還知道這些,重哥知道他變成這樣了嗎?」
白郁回身瞪著他,「重哥知不知道我不知,但是我知道你今天要去睡客房。」,然後讓給了薛磨一個枕頭,「好走不送。」
薛磨抱著枕頭,說道:「師兄,這怎麼能怪我?我又沒說我要去。」
「你有這個打算,而且八成會去。」
「還有兩成不會去的。」
白郁看著他,「還有兩成,你會讓小暮把東西備好給你送來!」
薛磨大笑,抱著枕頭擠到白郁旁邊,「師兄,我不去,但是你今天得依我。」
白郁臉上一熱,拉著薛磨起來,「去去去,趕緊去整理客房去。」
薛磨坐在床上,使勁一拉他,白郁就被他抱上了床。
山路上,白聆初問道:「你這是都在外遇見了什麼,真是小小年紀在琢磨什麼?」
白聆暮瞅瞅他,「嗯?我又不是你,跟著師父從小學醫,我可是我師父街上撿來的,小時候什麼沒見過,這些年打理重樓的生意,更是見多識廣,師父也是臉皮薄,你看小師叔,臉皮城牆厚,面不改色的,哎,師父八成要吃虧。」
「吃什麼虧?」
白聆暮看他,「你不明白,不跟你說了。」
「白聆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