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雨欲來（2）

此時的屈誠縉已經十五歲了，剛升入重點高中。開學報道的時候，他驚喜地發現，自己的初中同學秦玉潔跟他分到了同一個班——這概率可是不大！每天放學后，他們都能一起回家——這對誠縉來說，是件幸福的事。

玉潔：「真沒想到，咱們能分到同一個班！」

誠縉：「是啊！初三的同學，就咱倆被分到一個班了！真是應了那句歌詞：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玉潔驚訝道：「啊？你胡說什麼？那不是唱白娘子跟許仙的嗎？你怎麼亂用？」

誠縉有點尷尬：「呃……我不是那個意思……」

玉潔暗自一笑。

回到家裡，誠縉看到母親正跟一個不認識的姐姐做飯。姐姐看到誠縉，熱情地笑道：「小縉，你還認識姐姐嗎？」

誠縉好奇地看著姐姐，似乎覺得有點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母親從廚房出來，解釋道：「這是你小時候，曾經跟媽媽學過裁縫的曉霞姐姐，你還記得嗎？」

誠縉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就是小時候時常帶她一起玩的曉霞姐姐，一下投入她的懷抱：「曉霞姐姐！你怎麼這麼多年都不來看我？」

曉霞開心笑道：「沒想到你還這麼惦記姐姐？」

母親笑道：「小孩子認親，打小被你帶大的！怎麼能不惦記？小縉，你姐姐這下到城裡來打工了，你可以時常見到她了！」

「真的嗎？」誠縉歡喜不已，「曉霞姐姐，那你以後要常來我家玩啊！」

「沒問題啊！姐姐現在就住在你家附近，你有空也可以來我那啊！」

「那好！我待會就跟你去認個路！」

曉霞正欲答話，卻被母親搶過話頭：「今天不行，小縉，吃完了飯你還得去你爸那……」

「啊？媽，今天就別去了行不行？明天周末，我爸明早就回來了！」

母親突然變了一張臉，冷冷說道：「不行！今晚你必須去！」

曉霞不解道：「怎麼了？阿姨？發生什麼事了嗎？」

母親察覺到自己的異常，急忙掩飾起來：「沒什麼……他爸晚上要給他輔導作業……小縉，聽話！你姐姐晚上還有事，改天再去打擾她……」

誠縉知道自己是拗不過母親了——母親心裡的那個結至今也未能打開。他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因為他不想跟父親去值夜班，而被父親狠狠地揍了一頓。但母親卻一直在旁觀，絲毫也沒有妥協的意思。最終還是被父親強行帶去了單位。誠縉覺得很無奈，他不知道這樣一直監視父親，要到什麼時候。這五年來，他沒有發現父親有任何異常，只看到他為了挽回這個家，委曲求全，竭力讓母親滿意，去撫平她心裡的傷口。然而母親的傷口究竟到何時才能撫平？難道要讓他就這樣一輩子都跟著父親，直到他退休嗎？

這天晚上，誠縉吃完飯就去找父親。父親又跟同事去打牌了——這些年，父親迷上了打牌，幾乎成為他唯一的愛好。誠縉理解他，等他去打牌了，自己就在父親的辦公室里上網聊天——這也成為他近兩年的新愛好。他覺得隔著電腦，跟網友聊天有一種安全感，可以放心地傾訴，不用怕身邊的人看透自己的內心。他給自己取了個網名「怡紅公子」，有一個最要好的網友名叫「瀟湘妃子」。誠縉的所有心事都會對她傾訴。

電腦屏幕上顯示出兩個人的聊天記錄：

怡紅公子：「五年了……我以為母親的傷口早該癒合了……可是……」

瀟湘妃子：「那是一道很深的傷口，需要更長的時間！你不要擔心……」

誠縉嘆口氣，揉揉惺忪的睡眼，趴在桌上睡著了。

深夜的街道上，車輛漸稀，行人漸少……

已經熟睡的誠縉被尿憋醒，一看手錶——已是十二點！急忙起身關掉電腦，回到父親的房間，卻見裡面空無一人：「啊？都十二點了！爸爸怎麼還沒回來？」

誠縉出門走向衛生間，樓道里空無一人，鴉雀無聲，四周漆黑一片……

「奇怪！他們不是在這兒打牌的嗎？怎麼不見了？」誠縉心中暗自詫異。

第二天清晨，父親推門進來。誠縉睡眼惺忪地看著父親問：「嗯？爸……你剛剛才回來嗎？」

父親不自然地一笑：「哦，爸剛剛起床，時間還早，你可以多睡一會……」

誠縉：「哦……你昨晚上打牌打到幾點啊？我十二點多起來上廁所，你還沒回來……」

父親：「哦……我們玩到兩點了！」

誠縉沉吟著沒有答話，他在日記中寫道：「我似乎察覺到父親的回答有些不太對勁……但理智告訴我：不能輕易地懷疑父親……回到家裡，我沒有把這一切告訴母親，但母親的問話卻讓我驚心，似乎她早已經洞察了一切……」

母親：「小縉，前天晚上，你爸什麼時候回來的？」

誠縉：「我去了一會，爸就回來了……怎麼了？媽……」

母親冷冷地：「沒什麼……就是隨便問問……」

誠縉：「媽……我以後可不可以不去跟爸爸值班了啊？現在的學校離爸爸單位那麼遠……早晨上學要繞好遠的路……」

母親：「讓他去送你……」

誠縉：「同學那麼多……我可不好意思……」

母親：「叫你去你就去！哪來那麼多話？」

誠縉埋頭吃飯，不再說話……

「面對母親的質問，我有些心虛，但依然嘗試著以各種合理的理由解釋父親偶爾的一次異常；然而一個月後的又一次發現，讓我對父親的信任再次產生動搖……」

那天晚上，誠縉正在辦公室玩電腦，父親在一旁笑道：「小縉，爸爸在樓下跟幾個同事打牌。你自己玩，困了就睡，別太晚了知道嗎？」

誠縉答應著，回頭見父親出門，突然想到了什麼，起身推門而出，從樓梯上走下，走近門房，透著窗戶看去——

只見父親正進了門房，看幾個同事打牌……

誠縉這才放心地轉回辦公室去，繼續玩電腦……

電腦上顯示出他跟網友聊天的界面：

怡紅公子：「我懷疑爸爸有了外遇怎麼辦？」

瀟湘妃子：「……你確定？你是發現了什麼？」

怡紅公子：「我只是懷疑……現在還在觀察……可我不知道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我接下來又該怎麼辦？」

瀟湘妃子：「傻孩子！這是大人的事！你不應該插手……」

怡紅公子：「如果我不插手，他們會離婚的！我好害怕……」

「我的心事沒法跟任何人提起，只有網友能成為我的傾訴對象；然而現實中的路該怎麼走下去，卻只能由我自己去決定……」

誠縉寫完日記，就沉沉睡去。朦朧中翻了個身，伸手摸了摸身邊，警覺父親不在身邊，瞬間清醒過來！

誠縉抓起手錶一看——時鐘指向五點鐘的位置，心驚不已：「五點了？爸爸是一晚上沒回來？還是已經起床了？」

門鎖一聲響，誠縉慌忙緊閉雙眼，裝作熟睡中的樣子……

屈誠縉偷偷眯眼，看到父親推開門，躡手躡腳地走進來……

一陣手機的震動聲響起，父親趕忙接起，輕聲說：「剛回來……我掛了！」

看到這一切，屈誠縉掩飾住內心的崩潰，裝作安然入睡的樣子……

父親接完電話，俯身將誠縉身旁的被子疊起，又輕輕開門離去……

「那一晚，父親好像壓根就沒有回來過……我情願那個凌晨我沒有醒來，沒有看到父親那一連串怪異的行為。可這擺在眼前的事實，又怎能讓我視若無睹？直覺告訴我：他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該怎麼辦？」

晨光熹微。屈誠縉醒轉過來，見身旁空無一人，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

父親推門進來，裝作剛起床的樣子：「醒了？快梳洗一下，去吃早飯吧！」

誠縉：「爸……你……你是剛起床嗎？」

父親：「對啊！我剛起來上廁所去了！」

誠縉懷揣著滿腹的疑問趕去上學。這一天，他都神思恍惚，一直在想著父親的怪異之處，整個早晨都有些心不在焉……

秦玉潔在旁邊看到，輕輕戳了他一下：「哎！你想什麼呢？心不在焉的？」

誠縉搖搖頭：「沒什麼了……」

玉潔：「誠縉，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可以告訴我嗎？」

誠縉勉強笑道：「真的沒有！」

玉潔有些擔心地看著誠縉，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