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小會
謝景行沒想到對方的挑釁手段過於低級,以至於常年處在仙門上層勾心鬥角的他,先是一愣,然後啞然失笑。
這卻被當做了挑釁。謝鴻明顯一惱,卻是冷哼道:「如何,還不承認?」卻是疾言厲色,要逼他下不來台,污他名聲了。
當然,也與他並不相信謝景行有什麼真才實學有關。
他從小就是天之驕子,靈根上佳,天賦異稟,未來可期。無論是父親還是老祖,都喜歡他,對他另眼相看。
而遲遲無法突破鍊氣,又孱弱多病的謝景行,就甚是刺眼了。甚至,還一度淪為笑柄,在世家子弟的聚會之中,謝小公子還被當眾欺負過,卻依舊沉默寡言。
所以,謝鴻向來不把他這個大哥當一回事,家僕捧高踩低,自然也不肯盡心照顧常年纏綿病榻的謝景行,謝家上下,看他猶如一個死人,隨時都會隨著早死的母親而去。
可怎料,不過短短三年!
他離開了謝家,改投儒宗,卻混的如此風生水起,眾人交口稱讚,連修為也到了金丹,他還在五洲十三島籍籍無名呢,謝景行卻能名動雲夢城了。
這無疑是在往謝家臉上打——明明他是個好苗子,你們偏生耽誤了。
於是他不甘,才把暗殺法、墨二家的死士抽調出一名,派去刺殺謝景行。可現在,連屍骨都沒找回來,整個人像是消失了,化為灰塵一般。
「有何可承認的?」謝景行淡淡地道:「自從我離家之時,不,自從母親過世后,謝家再也未曾問過我之死活,那麼我離家遠走,也應當與謝家毫無干係。」
「哼,白眼狼罷了。」謝鴻道:「謝家如何未養育你?」
「若是讓家族公子病體怏怏之時,趁機發難,罰之住柴房,慢待食水,剋扣銀兩與修鍊材料……如此,也算養育的話,謝家倒是對在下『恩重如山』。」
謝景行說到這裡時,似乎想起了魂魄先天帶有不足之症的謝小公子,眼眸一沉,透出些陰鬱來。
他語氣不緊不慢,卻是血淋淋地揭示出世家同族之間勢力盤曲錯節,相互傾軋。
謝小公子自生母去世后,便因體弱多病,再無人護著。家主一心只有修鍊,對他修為失望后再未問過。他孤苦無依,身側忠心耿耿的老僕也被謝家紈絝子弟們凌虐致死,他病的更重,又被拿走了大部分的修鍊材料,修為久無寸進步,於是更是父親不管,繼母不問,任他被下仆磋磨,直至丟了性命。
而這一份因果,遲早是會還的,否則他的心境也會出問題。
他既然替煙消雲散的謝小公子活,當然要為他報仇雪恨。
大道之上,最容不得的就是虧欠。
「這有些刻薄了吧。」韓黎有些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顯然是對謝景行的暗示心領神會,他道:「不過鳩佔鵲巢的沒毛畜生,終日以欺凌為樂。」
韓黎又掩面,故意高聲道:「失敬,本以為世家都有上古遺風,在下卻未想到,竟是如此的……不知廉恥,我等恥於與之待在同一屋檐下!」
他這波節奏一帶起來,儒道眾人立即反應過來。
對方不過是尋釁,藉由謝景行之身份攻擊儒道,聖人曾是儒道的代表,給謝景行潑髒水,辱的可不僅僅是他啊。
於是墨臨也冷哼一聲,道:「蠅營狗苟之輩,盡在羅浮世界之中埋伏死士,意圖謀害我等,有本事刀劍之下見真章。」
墨少宗主可是元嬰修為,謝鴻如今也不過金丹中期,他臉一青,沒答話。
而他身邊的謝家紈絝卻不依,道:「儒道含血噴人,我們並未派遣什麼死士。」
「明鏡高懸,但凡鏡子照徹之地,堂上無人可說半句謊言。」謝景行廣袖一拂,卻是淡淡然道:「如若不服,大可以等明日。」
謝家紈絝的臉色又難堪了些,他們的確心裡有鬼。但是,若此時承認,謝家的百年名望就要跌入谷底了。
有人問到:「可你如何證明你是聖人弟子,而非自吹自擂?欺騙我等。」
謝景行道:「我確實無法給你們看什麼證據。」
眾人一愣,然後道:「你當真是誆騙我們?」卻是隱隱透了些憤怒,卻不知是為被欺騙的感情,還是為到嘴的鴨子飛了。
但白衣墨發的青年廣袖一拂,卻是如仙神俯瞰一般,透著居高臨下的淡漠。
他似笑非笑道:「那並非是我不會,而是你們看不懂罷了。」
謝景行說的溫文爾雅,連語氣也並未冰冷幾分,卻是讓眾人心中悚然一驚。
「還是說,諸位想見識見識,什麼才是聖人本事?」
他身上的氣勢竟是讓在場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而謝鴻卻是承受他最大壓力的一個,居然被靈氣壓出了鬢角的汗,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像是見到了什麼陌生又恐怖的怪物一樣。
*
空氣一時寂靜,繼而,拍賣會的鼓點已經敲響。
已經戍時三刻,拍賣要開始了。
謝景行這才把並起的食指與中指屈起,走到一個不遮擋視線的位置,把手負在身後,笑意盈盈:「琳琅閣的規矩是要遵守的,任何人不可在閣內動武,否則就是和琳琅閣為敵……各位,不如看看拍賣吧。」
他這樣似是而非的回應,顯然並不能讓人信服。
但是現在確實也不是起爭執的時候,道門、佛門的人作壁上觀,看的儒道與世家撕破臉,倒是還有閑情拍兩下掌,湊熱鬧。
而樓上雅間內的幾人,本想做些什麼,最終又坐了回去。
葉輕舟按住沈游之的肩膀,勸阻道:「明日便是公堂對證,以你之身份,今日若是公然偏袒,總是會引些閑話的。」
沈游之嗤笑一聲:「我護著我師弟,管旁人說什麼?」
葉輕舟見他神色桀驁不馴,眉眼間卻有著流轉的情致,被他極致的美麗晃了下眼,才啞著聲道:「小游之,莫讓我為難好不好,今日琳琅閣是我鎮場……我不能在這裡公然偏向你的。」
他前些日子還挨了師兄一頓打,他理虧,生生受了。滋味卻相當不好受。
沈游之冷哼一聲,不答,卻是坐回了太師椅中,端上一盞好茶,道:「宋瀾怎麼不打斷你的腿?」然後又不經意地問了一句,「手沒事了?」
葉輕舟一愣,繼而笑道:「師兄下手不會太狠……」
沈游之:「我還未消氣,不許提他。」
葉輕舟舉起雙手,無奈地道:「好,不提。」
他和沈游之交遊,瞞天過海,像是做賊似的,沈游之瞞著風飄凌、白相卿,他瞞著宋瀾,已經小心謹慎的很。
但是宋瀾已然知道,向來風飄凌他們也不會久。
他們有私交之事,早晚會暴露在陽光之下。
儒道兩家有陳年積怨,當年他剛認識沈游之,差點沒被他揍個半死。後來還是他扛不住對方如風刀霜劍的字句,抽了劍,才勉強擋下他,那時他心想:美則美矣,可惜是個修羅,凶得很,能避則避。
卻又在數次的交手之中,果斷打臉。
游之真可愛,真香。
葉輕舟終於把沈游之勸下,又心裡忐忑,生怕風飄凌也一時上頭,出去撐腰,把拍賣鬧的一團糟。但是風宗主畢竟為人理性穩重,最後簾幕內還是沒有動靜。
「他能解決的事情,自然不必我們出面。」沈游之卻如此說道。
下一刻,謝景行便控制住了全場的走向。
而沈游之支著下頜,向著道門劍神炫耀道:「我家小師弟,厲不厲害?」
*
「第一件,乃是成色極好水玉一對,最適宜雙修道侶做定情信物,靈氣交流媒介。起價五百顆中品靈石。」
「……我出六百。」
「七百。」
「七百一次,七百二次,七百三次,成交!」
拍賣按部就班的進行著,在場之人,皆有宗門底蘊,有看中的玩意兒自然都不吝於叫價。在這琳琅閣之中,花錢事小,讓宗門失了牌面事大,能夠盡情秀一秀宗門財富的機會,他們自然不會錯過。
謝景行本來留了個後手,讓殷無極以滄海安魂珠為餌,把沈游之和風飄凌吸引過來。但是世家此次舉動可為蠢到家了,反倒不像是提前有安排,而是意外。
「下面這件寶貝,大家應當都聽說過——滄海安魂珠,傳說蓬萊仙島之蚌所產,五百年得一顆,可以穩固、修補、淬鍊神魂!」
「起拍價,上品靈石,三千枚。」
眾人嘩然。
無他,這個起拍價乃是今日之最,但是一聯想這是怎樣的至寶,便毫無異議了。
「四千。」謝景行揚聲道。
謝景行知道,這珠子對症,必然是要拿回來的。於是毫不遲疑,先出了價。
左右他花出去的錢,扣除些許費用,都是會回到殷無極那裡。
而謝鴻卻不服他,好像是刻意與他為難一般,故意叫價道:「五千。」那英俊的臉上卻帶著些刻毒神色。
謝景行淡淡地看他一眼,繼續加價:「六千。」
謝鴻彷彿確認了他勢在必得,咧嘴一笑,似乎想到了如何噁心他,更是加價毫不猶豫,他一拍板,道:「一萬!」
反正謝家的家底殷實,足夠他敗。
他這一系的謝氏子弟小聲道:「少爺,你少加點啊,拍賣哪有這樣的……」
謝鴻不耐煩地道:「我自然有分寸。」卻是呼吸微微急促,看向暫停叫價的謝景行,覺得自己終於有一件事壓過了他,得意起來:「怎麼,破落戶儒宗不過六千靈石,就已經山窮水盡了?」
謝景行嘆了口氣,道:「並非,而是……」
他話音剛落,樓上雅座便傳來一個聲音,溫和中帶著些風流輕佻,他道:「既然今日如此熱鬧,我也來討個彩頭,兩萬。」
這一加足足加了一倍。
緊接著,令牌便從青色的簾幕中飛出來,直直釘在拍賣場的地上,上面紅色的筆觸極為鮮妍。
「葉劍神出價兩萬,可還有人有意嗎?」拍賣師揚聲道。
「五萬。」對面垂著藍色簾幕的雅座中,風飄凌直起身來,站在幕後,端的是冰冷如霜如雪,出價卻又是翻了一倍。
葉輕舟微微一怔,然後笑道:「風宗主勢在必得?」
「不錯。」
「那葉某便讓……」他話還未說完,卻倒抽一口冷氣,道:「游之,你冷靜……」
「讓什麼讓,十萬上品靈石!」沈游之的聲音傳出,卻下一刻拍碎了桌面,道:「風飄凌,別和我搶。」
「二十萬。」風飄凌的叫價絲毫不帶猶豫,而二十萬上品靈石,便是足以維持一個宗門數年的發展了。
「四十。」
「五十。」
兩人雖然關係緩和了些,但是在一些小事上,卻是極其容易起勝負心,為一些事情撕起來。
他們拍珠子的原因只有一個,畢竟這是治療神魂的天材地寶,他們渡劫修為,自然用不到,唯一能用到的,也就只有他們可憐的小師弟。
方才謝景行毫不在意地自述身世,卻讓他們聽的心頭火起,恨不能把謝家給按在地上打。卻又心疼他身世悲慘,為人欺凌,更想替他做些什麼。
有兩位渡劫修士爭搶的天材地寶,其餘人皆默契地停止競價,任由他們撕。
他們可都是宗主級別,你去搶,有錢嗎?
再不濟,以他們這個執著勁兒,能活著出琳琅閣大門嗎?
卻不料,這時懸著黑色簾幕的雅座中,有一支通體漆黑的令牌飛出,扎入木中三分。
那不速之客淡淡地道:「一百萬。」
四下皆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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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給小師弟拍東西不惜撕起來的師兄們。
還有半途截胡的帝尊。
帝尊:「我這錢左手出右手進,花起來不帶眨眼的,和我斗,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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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影帝:「我是你虐不了的渣。」
顧總裁:「我是你撩不彎的男。」
相視冷笑,兩聲呵呵。
寧璟、顧辰川:「賭上萬人迷/虐渣系統的尊嚴,不整死這臭直男/小狐狸算我輸。」
過了不久。
海王:撩不動。
總裁:騷不贏。
於是,雙方系統台柱子在歡聲笑語中打出G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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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木頭人,看誰先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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