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消耗
中年修士向獸場人員發布了一條很奇怪的指令：自今日起，往後三日獸場將只接待熟客，且範圍劃定在散修，押注金額也變得一萬上品靈石起。
獄卒來網陳雲的時候，他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一邊說，還一邊偷眼打量陳雲，因為他明白，在這人身上，獸場可是輸了很多很多靈石的，而之所以有這樣一條看似不合常理的規定，其目的便在於獸場想早日結束這種狀態。
獄卒有時候也會忍不住想，不知道師叔到底是怎麼想的，明明知道這人厲害，還經常安排他出戰，這不明擺著給人送靈石嗎？像他這樣的王牌鬥士，好好利用一下，至少能為獸場賺來數以百萬計的靈石，何苦要把他往死里趕。
獸場最近的安排，便是獄卒也看明白了，只是於他而言，終究不明白師叔這樣做的意義在哪而已。
不過也沒什麼，鐵打的獸場流水的鬥士，對於斗獸來說，高手，從來不缺。
只是可惜了這人，畢竟，自己從他身上還是賺了很多靈石的。
告訴他這個消息，也只權當還了這份人情，等他死了以後，自己再幫他收屍，這樣，也就不再欠什麼因果了。
陳雲自顧跟在獄卒身後，臉上一如既往的掛著微笑，三天嗎，你確定夠？
觀台上的人不多，只有往常的一半不到，當陳雲進入獸場的時候，人群反常的沒有歡呼，即便是押注，也變得慎重起來。在他們進來的時候，就被獸場告知此處已被設下大陣，在斗獸結束之前，只許進，不許出。
中年修士這次沒有進行介紹，沉默的待眾人押注結束以後，信手一揮，大陣無聲啟動。
同時，獸場上也出現了三個修士，皆為天丹門弟子。
這裡的事情，自始至終，中年修士都沒有告訴過別人，當初小姐把此人丟進來的時候，只留下一句話便走了：劍宗惡徒，有死無生，從今天開始，怎麼做是你的事，我從未見過這人，也從未來過這裡。
小姐的意思他明白，所以不到最後時刻，他都不想讓自家弟子出面，也從未想過向任何人稟報，堂堂一個金丹修士，連這點小問題都解決不了，他夏古林，擔不起這個無能的名聲。
這三人，皆是天丹犯了門規的死士，夏古林通過私人關係把三人要了來，許諾走出獸場便還他們自由，但他心裡清楚，這不過是一個美好的謊言罷了，包括明天即將出場的十個死士，他們，僅僅只是炮灰。
生死以後，便算他們還了宗門情義，天丹門，從來不養無用之人。
一場自由與生命的博弈，陳雲笑到了最後，三人不弱，相對於自身目前的狀態來說，能撐過一刻鐘，也只能算不弱。
看來敵人確實黔驢技窮了，竟然讓這樣的人來送死，除了消耗，他們死得毫無意義。
不知道明天又會是誰了，是你？還是……
陳雲斜眼看向觀台，中年修士早已不見身影。
第二天，獄卒來網陳雲的時候，沒有說話，他知道陳雲還有一天可活，因為昨天回去的時候，他在一處牢籠里看見十個鬥士，其中一個還是自己認識的，聽說那人因為私偷丹藥，被宗門下了死牢。如今在這裡遇見，不用想，獄卒也明白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麼。
看來不是你！看著場上十個齜牙紅目，蠢蠢欲動的鬥士，再看看已經不見中年修士身影的觀台，陳雲微微一笑，緩緩抽出舊劍。
多一天，你真的覺得有意義嗎？
雖說猛虎怕群狼，但也得看虎是什麼虎，狼又是什麼狼，面對十隻抱著死志的餓狼，陳雲並不覺的中年修士讓他們來送死有任何意義。
單純從消耗來說，其實已經多餘，現在的自己，丹田早已不余任何靈力，全憑當天結束戰鬥以後吸收的一點點天地靈氣支撐著第二天的戰鬥。
比起昨日那三人，今天這十個反而更弱，人數的單純累加在不能形成有效的組織之前，面對真正的斗虎，不過死得多一些，讓人看起來更加悲壯一些罷了。
一刻鐘之後，陳雲收劍入鞘，再次看向觀台，中年修士依舊不在。
回到鐵柵欄，陳雲沉入修鍊，靈力不足，無法修鍊道身，但卻並不妨礙修鍊神識，自築基以來，神識雖然一直在加強，但始終沒有突破瓶頸，一直在神識小無內中的自相里打轉。
自從靈力見底以來，陳雲便將所有的精力投入到神識修鍊中，或許是因為觸碰到了破境的壁障，最近，他發現神識好像也有了的變化，不再似之前那般僅僅只是量的積累，已隱隱有了質變的跡象。
如此種種，一直是他敢於面對明日之戰的底氣所在。
當黑夜消散，黎明的曙光透過幽暗的通道倔強似的照進這座人間煉獄時，陳雲從沉修中回過神來，獄卒還沒來，生死，也還沒來。
伸手拾起躺在地上的舊劍，輕輕撫摸著劍身，陳雲一邊微笑，一邊對劍自語，「兄弟，你怕嗎？」
舊劍沒有回答他，也不可能回答他，這世間雖有劍靈，卻不是陳雲這個階段能接觸到的。
劍修築基以後，會在漫長的修鍊生涯中與佩劍產生某種相互依存的共鳴，久而久之，便會賦予佩劍劍魂。劍魂猶如劍修的第二生命，在劍修自身成長到一定境界后，劍魂會逐漸生成自我意識，謂之劍靈。
劍靈是劍修與劍之間的心靈紐帶，彼此越默契，戰鬥力越強。至於劍魂什時候形成，劍靈又什麼時候蘇醒，一般取決於劍修本身的悟性以及對劍道的理解，因人而異，因緣而定。
縱觀大陸所有劍修門派，大多會在金丹以後覺醒劍魂，而劍靈，則要到了元嬰以後才能生成，其中是否與元嬰以後才能修鍊神識這一限制相關，則不得而知。
但有一點毫無疑問，劍修一生，生成的劍靈越少，蘇醒得越早，自身與劍靈便越強大，是矣，劍修一生一般只生成一個劍靈，且還是築基以後便有意培育劍魂的那個。
陳雲不知道自己手裡這把舊劍有沒有劍靈，他只是習慣性的想找個人說說話，此時此地，他是孤獨的，只能對劍自語。
中年修士夏古林從修鍊中起身，走到外面，吩咐底下的人今天任何人不許外出，務必把獸場看好，禁止一切閑雜人等誤入。
日上三竿，獸場角斗的時間即將到來。
斗獸場五十裡外一條大道上，一道瘦骨嶙峋，蓬頭垢面的枯影正在疾馳著，看他飛行的方向，正是斗獸場。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在雪飲城黃家唯一逃得性命的獨居老道。
自那次事件之後，他便逃離了東部大陸，一直在中部廝混，最近聽說斗獸界出了一個高達三十多萬上品靈石的賞金鬥士，自問實力不俗的他，這才從中部趕來，想要拿下這筆巨款。
結丹在即，獨居老道很是需要這筆橫財，為此，他也敢於冒險。
可當他趕到斗獸場的時候，竟被告知因不是熟客，所以獸場暫時禁止入內，那個看守還告訴他，讓他再等一天，等過了今天之後規定就會被取消，到時獸場將歡迎所有修士蒞臨。
無奈之下，獨居老道只得在離獸場不足幾里之外找了處地方暫歇，期待明天的到來。
「鐺，鐺，鐺……」獄卒的腳步越來越近，半個月前開始，陳雲便能聽到獄卒走在通道上的腳步聲，而今天，將會是他最後一次聽到。
獄卒走進鐵柵欄，熟練的將陳雲網住，待他離開柵欄，獄卒有些不忍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會給你收屍的。」
陳雲回以一個淡淡的微笑，道：「謝謝！」
這是他兩年多來第一次和獄卒說話，也將會是最後一次。
兩年零十一個月又十五天，一千零八十個日日夜夜，一切，終將畫上句號。
忘了嗎，忘了，確實是忘了，可為何又記得那麼清楚，連每一天每一個時辰都記在心裡？
突然想起來了，便記得了，很奇怪嗎？
不奇怪，確實不奇怪！
觀台上的人群比之前兩天又少了很多，所有人都明白，今天，將會是結束的一天，沒有人提醒他們押注，因為在進獸場之前，他們便已押好了。賠率零點一比一百，十三號為是一百，他的對手是零點一。
儘管十三號有斗場霸主的稱號，儘管他如果贏了將獲得百倍的收益，但依舊沒有人押他，不錯，是一個都沒有。
築基打金丹，除非傻子，否則誰會壓他。
夏古林早已立在場上多時，今天，他決定親手結束這場鬧劇。
當陳雲進入場內，看著遠處傲然獨立的中年修士，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很想問對方一句話，『那個小娘皮，她後來來過嗎？』
隨即自嘲的笑了笑，『沒有吧，應該是沒有。』
將舊劍緩緩抽出，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拔劍，學著中年修士的樣子，傲然獨立。
夏古林看向陳雲，走了過來，「你很強，確實很強，可惜你今天就要死了。」
陳雲淡淡一笑，「是嗎，死就死吧，你不是第一個說這話的人，而我，卻很好的活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