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當天傍晚，林昌便帶著手下壓著一個男人過來了。
「此人是牢頭，老李，收了詹家的錢財，趁著換班期間，將詹天光放了出去。下官帶人探查的時候，老李正準備收拾錢財出逃，人贓並獲。已查清，詹天光是主動越獄，而且……」林昌有些吞吞吐吐，不知道剩下的話該不該說。
初秋的傍晚已經有些涼意了，葉千羽披了件外套，從樓上走了下來，「沒事兒，你儘管說。」
未曾扣上的外套潔白如雪，露出的紅色衣襟熱烈如火，高傲又張揚。
林昌率先跪下，隨即身後一群捕快也齊刷刷跪下，「而且，清月是詹天光撿到的，據老李交代，詹天光、詹天光對郡主意圖不軌！」
葉千羽愣了一下，哂笑，「對我意圖不軌？他怎麼想的？」
「老李，你還不一一對郡主道來！」林昌低聲呵斥，讓老李自己開口。
老李不住對葉千羽扣頭，涕淚橫流：「郡主饒命，小人鬼迷心竅，小人什麼都說，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求郡主饒命啊……」
葉千羽微微皺眉，冷聲道：「罪不至死，你從實招來。誰給你的錢？他又如何對我意圖不軌？」
「是，是，小人招，小人什麼都招。」老李又叩了兩個頭才開口：「給小人銀子的是詹府的一個下人，小人以前見過，但並不知道他的身份。」
「下官已經派人去捉拿，詹老爺是個明白人，主動配合。」林昌補充道。
葉千羽點點頭，老李又繼續道：「詹少爺，哦不，詹天光，他在我們定遠縣縱橫慣了，還沒出去，就和小人罵罵咧咧說要找郡主您算賬，具體的小人聽了一耳朵，他似乎想給郡主下藥。」
老李擦擦額頭上的冷汗，顫顫巍巍道：「小人這越想越不對，放他出去賺些銀錢可以，但郡主要是真出事兒了，被查出來，小人絕對也是死罪，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攜款潛逃了？」葉千羽諷刺一笑，「你既知道我若死在這定遠縣，或者僅僅是傷了哪裡都是大罪，那你為何不主動檢舉？功過相抵，本郡主都不能罰你！」
「小人，小人……」老李無言以對，只能不住磕頭，「郡主饒命，郡主饒命……」
葉千羽嘆了口氣，「被黃白之物迷了眼睛，行了，林縣令，把人帶下去吧，公正處理。」
林昌點頭，「下官遵旨，那兇手？」
「兇手怎麼了？」葉千羽反問，「雖然不論有意無意，他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殺了人就是殺了人，一切找到兇手再判定。」
「是，下官遵旨。」林昌領命，帶著眾人退下。
……
「不氣那人用了你的匕首了？」人都離開之後，蕭瑾從樓梯處開口詢問。
葉千羽眸子閃了閃，嘆氣：「氣不氣另說，沒想到撿到我匕首的竟然是詹天光。」
蕭瑾緩步下樓，今日穿的是一件淡藍色的大氅，安靜平和的氣息一點一點撫平了葉千羽心中的不悅。
「其實，郡主你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對不對？」蕭瑾走到葉千羽身邊坐下，雖是疑問語氣，卻有八分肯定。
葉千羽有些驚訝，這敏銳的洞察力。
無奈一笑，再次嘆了口氣，「所以，我和你的交易還吃虧了。」
「郡主先前不曾肯定不是？」蕭瑾再次肯定道。
「好吧。」真的猜中了兇手，葉千羽反而有些不得勁，整個人都沒精打采。
「郡主在苦惱什麼？」蕭瑾親手給葉千羽倒了杯茶，輕飄飄道：「就因為她殺了一個人？郡主手上的人命，您自己也有數？莫非就因為當了這不足一月的郡主，就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
「你這是在開解我？」葉千羽輕哼，「那我可真謝謝你了。」
頓了頓，皺眉道：「其實，也不是多愁善感，只是有些出乎意料。那你呢，你們查到了什麼？」
蕭瑾輕輕一笑，「查到了讓郡主出乎意料的原因。」
「真的？」葉千羽瞬間來了精神，懷疑道：「效率這麼高？」
「總得對得起買家出的錢。」蕭瑾並沒有什麼驕傲，這是應該做的。
「所以，為什麼？」葉千羽有些好奇，有些不解，眸色深處還有一分悲哀。
「暫時不行。」出乎意料，蕭瑾卻拒絕了葉千羽的要求。
「為什麼？」
「我們打個賭吧。」蕭瑾再一次直視向葉千羽的眸子，認真卻又強勢。
「賭什麼？」葉千羽皺眉，雖然和蕭瑾認識不深，但下意識的，她覺得自己會輸，真是一種糟糕，卻又上癮的感覺。
「三天，不，還剩兩天時間，兇手會自首。」蕭瑾不咸不淡，彷彿提出賭局的人不是自己。
「我覺得這個可能性也很大。」葉千羽很理智，尤其更是沒有心情欣賞蕭瑾的顏的時候。
「那明天，我就賭明天如何？明天她不來自首，就算我輸。」蕭瑾退了一步，葉千羽猶豫一下，點頭，「行，可以，賭注是什麼？」
「這個。」蕭瑾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瓷瓶，「君王朝遺留下來的秘葯，生死人，肉白骨，對外傷特別有療效。」
葉千羽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右手，又很快鬆開，「你都知道了？」
蕭瑾沒有回答，輕輕轉了轉手中的小瓷瓶，微微垂著眼帘，長長的睫毛掩住了眸中所有的神色，「就算你輸了，這葯，我也給你，不過郡主傷好之後，輸我一副墨寶如何？」
「無論輸贏我都不吃虧，這是在補償我你賺了我黑心錢？」葉千羽唇角終於有了上揚的弧度，被蕭瑾逗樂了。
蕭瑾搖搖頭，葉千羽以為他要說什麼，誰知少年一本正經的強調了：「不是黑心錢。」
對上那清澈悠遠的眸子，葉千羽無辜的眨了眨雙眼，「嗯，然後呢？」
「什麼然後？」蕭瑾不解。
「補償我？」葉千羽提示。
蕭瑾抿了抿唇，略一思索，「你若是這般想也沒錯。所以，賭嗎？」
「賭！」葉千羽拍板，「有便宜不佔不是我的性格，只要過了明日，無論她主動還是不主動，都是我贏！」
「自然。」蕭瑾點頭，將葉千羽面前的茶水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再不喝要涼了。」
「多謝。」葉千羽微微舉杯示意，賭博雙方，都很滿意。
……
「郡主？」第二批凌晨，天色尚朦朧，林昌敲響了葉千羽的房門。
葉千羽起得也早，聽見響動心中一跳，推開了房門。
林昌行禮，「郡主，殺死詹天光的兇手前來自首了！」
恰好，蕭瑾此刻也推開了房門，葉千羽一愣，「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雖然不解為什麼郡主問自己話卻要看著蕭世子，不過林昌還是恭恭敬敬回答道：「殺死詹天光的兇手，孫玲玲孫姑娘今日已於府衙自首。」
「你們是不是串通好了？」葉千羽下意識開口。
「什麼？」林昌沒有聽清。
葉千羽擺擺手，「沒事兒，你退下吧，自己處理，我就不過去了。」
「郡主？」林昌皺眉。
葉千羽搖搖頭，語氣卻十分堅定道：「你去吧。」
林昌退下，蕭瑾走到了葉千羽身旁，微微含笑道：「願賭服輸？」
葉千羽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服輸，服。賭輸了，心累，世子哥哥，請我吃個飯？」
蕭瑾心情卻不錯：「想吃什麼？」
葉千羽認真思索一番，答道：「村頭老吳家的包子。」
似乎是想到了那個味道，直接從樓上翻了下去，仰著頭沖著蕭瑾招手，「走，快走，去晚了就沒了！」
蕭瑾無奈搖搖頭，阿銀不在，小梅也還沒醒，除了二人，客棧一片寂靜。
沒有多做思考，手臂一撐，蕭瑾隨著她一起跳了下來。拍了拍手，「走吧。」
葉千羽倒是有些驚訝，指指樓梯，又指指他，「你……」
「怎麼？」蕭瑾泰然自若，毫不為意。
「沒事兒。」葉千羽擺擺手，「沒事兒，走？」
「嗯。」
老吳家包子館，葉千羽和蕭瑾來的早，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叫了兩籠包子，也沒有人注意到兩人。
包子上來之後，蕭瑾不曾動筷，葉千羽倒是吃的津津有味，還調侃道：「蕭世子沒吃過這種攤子吧！」
蕭瑾神色有些複雜，搖搖頭，「確實不曾，不及郡主有經驗。」
「你們這些人啊，真是的，天天端著個架子，人生少了多少樂趣！」葉千羽有些嫌棄，直接叉了一個遞到了蕭瑾嘴邊，豪爽道：「吃！這頓我請了！」
「你有錢？」蕭瑾微微退了退，抬了抬眼帘，眼中有了些意外。
「記賬，老熟人了！」葉千羽不滿，「我是那種偷偷摸摸藏錢的人嗎？吃不吃啊，我胳膊都麻了。」
蕭瑾猶豫一下，有些為難，葉千羽剛要收手之際，蕭瑾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小口。
皮薄多汁，一瞬間，蕭瑾側身，湯汁堪堪濺到了衣襟之上。
葉千羽頓時不厚道的笑了出聲，決定多給店家幾兩銀子。而蕭瑾尚且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躲閃，臉上少有的有了分迷茫。
「哎呀，沒事兒吧沒事兒吧！」笑夠了，葉千羽拿著個手帕給蕭瑾擦衣服了，嘴角上揚的弧度卻一點兒都不掩飾。
回過神來，蕭瑾臉色倒也還好，只是略有複雜的看了葉千羽一眼，還記得男女大防微微退了退。
葉千羽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坐會了自己的位置，將手帕遞了過去，低聲道：「對不起啊。」
蕭瑾搖搖頭，「無妨，你繼續吃吧。」
蕭瑾喜白，衣襟處淺灰色的銀線紋絡更是精緻，一點油污，就特別明顯了。葉千羽真的有些愧疚了，略微有些討好道：「抱歉啊，要不，我給你洗洗？」
蕭瑾看了她一眼，頓了頓，道：「也行，葉郡主願意親自動手，無殤也沒有意見。」
葉千羽剛想說什麼，看著那刺眼的油污，理虧，行，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