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淚光
結束了冗長的晚餐，從世紀星城走出來，已將近午夜。
雨，仍在不緊不慢地下著。
淅瀝的小雨敲在闊大的法國梧桐樹上，嘀嘀答答地象一支旋律優美的小夜曲。
幾個半醉的大男孩相互勾著肩，吵著鬧著要去第二攤。
「你們先去，我送斯顏回家。」亦辰笑著推辭。
「別，你走了還有什麼意思？」澤明借著酒勁，抱著他的臂不放他離開。
「我送了她還來，行吧？」亦辰摔他不開，只得無奈地做出承諾。
「屁！」澤明臉紅脖子粗，大聲嚷嚷：「每回你都這麼說，有哪回兌了現？」
「這次不同，我妹妹在呢。」亦辰拉出斯顏做擋箭牌。
「那好辦！」澤明斜著眼睛，醉熏熏地來拉斯顏。
斯顏想閃，沒閃開，被他一把抓住了臂。
「斯顏妹妹，給個面子，跟哥哥們一起玩，怎麼樣？」澤明把她拖到懷裡，緊緊地攬住她的肩，濃濁的酒氣撲到她的臉上。
斯顏哪經過這種場面？
她緊張得竭力向後仰著身子，微熏的俏顏上染上一抹驚慌的酡紅：「太晚了，我真的要回家了。」
「澤明！」亦辰吃了一驚，一把攥住了澤明的腕，不悅地蹙起了眉毛：「你幹什麼？快放開她！」
「啊~痛痛痛痛！」澤明痛得臉發青，放開斯顏，抱著手一個勁地怪叫。
「亦辰~」斯顏嚇了一跳：「沒事，他跟我開玩笑而已。」
老天，不要為了她鬧翻了才好。
「你別管，這傢伙欠修理。」嘉文笑嘻嘻地在一旁看熱鬧。
「我去拿車。」亦辰推開澤明，轉身大踏步離開。
「等等，帶上傘。」斯顏從包里取出那柄碎花的紫色小傘追上去。
「不用了，沒多遠。」亦辰頭也不回，揮了揮手跑得不見人影。
望著他的背影沒入雨幕，李澤明揉著酸痛的手腕恨恨地低咒：「晦氣！」
「喂，你罵誰呢？」嘉文懶洋洋地瞅著他。
奇怪，今晚就是看李澤明這小子不爽，有一股想揍人的衝動。
「怎麼，你也要出頭？」澤明眯起眼睛不悅地睨著斯顏。
就這妞，也不見得多漂亮，兩人都護著她，至於嘛？
「走走走，不是要第二攤？」吳原見氣氛不對，過來強行拉開澤明，朝嘉文點了點頭：「喂，哥們先走了，你也趕緊的。」
「不去了，老子回家睡覺！」嘉文冷冷地哼了一聲。
斯顏尷尬地垂著頭，把身子藏在雨傘里，感激與愧疚同時悄然而生。
他好象，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令人討厭。
「嘀嘀~」亦辰按了兩聲喇叭，從車窗里探出頭來招呼斯顏：「上車。」又沖嘉文點了點頭：「他們都走了？你也走吧。」
「OK，明天見。」嘉文挑了挑眉，把手插到褲兜里。
「鄭總，」斯顏略略遲疑片刻，還是叫住他：「謝謝，再見。」
嘉文頭也不回，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吹著口哨，慢悠悠地晃進了雨幕中。
「謝他做什麼？」亦辰笑著睨她一眼，發動車子離開：「那小子欠扁得很，就得時不時罵他幾句才消停，不然，他能拽到天上去。記住了，以後也甭跟他客氣，可勁使喚就對了。」
望著照後鏡里那個越來越小的身影，想著他死纏著自己時那副無賴相，果然很欠扁，斯顏不禁莞爾。
「怎麼，你也覺得我說得有道理，對吧？」亦辰愉悅地笑了。
「你們感情真好。」斯顏真心地羨慕。
她生性內斂，又不擅與人交際，身邊幾乎沒有什麼朋友，象這種彼此熟不拘禮，可以肆意交心的就更少了。
「斯顏，你*靜了。」亦辰聽出她心有所憾，瞟了她一眼，笑著調侃：「亦欣又太活潑，要是你們能中和一下，就太好了。」
中和？說得容易。
亦欣的那種與生俱來的洒脫，她終其一生也無法學到。
「以前好象沒看過他？」不想糾纏在自己的性格上，斯顏換了話題。
亦辰的朋友，她幾乎都認識，這個鄭嘉文卻象是突然從石頭縫裡蹦出來，她毫無印象。
「猜猜看，」想著跟嘉文結識的經過，亦辰彎唇露了個由衷的笑容：「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會，很奇怪嗎？」斯顏一臉好奇。
她相信亦辰，但是那個鄭嘉文卻象是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呃，要說奇怪嘛~」亦辰偏著頭思索了一陣，才問：「打架算不算？」
「嘎？」斯顏嚇了一跳：「你幫他，還是他幫你？」
不是吧，亦辰也會打架？
「那次在唐人街，看見個美國人欺侮中國人，忍不住出手管了閑事。」亦辰拂了拂頭髮，陷入到回憶里：「結果第二天被他帶人堵在了暗巷。如果不是遇到嘉文，後果可真不敢設想，那個美國人帶槍了的。」
「老天！」斯顏掩著唇，雖然明知事情已經過去，依然煞白了臉。
「真的，到現在我身上還留有一道疤，不敢跟我媽說實話呢！」亦辰唇邊浮起一絲狡狹的笑，掀起襯衣，把疤痕秀給她看。
「亦辰~」斯顏淚盈於睫。
車內光線幽暗，隱隱約約瞧見了一道極淺的疤痕。
想到亦辰當時承受的痛苦，經歷的驚嚇，她心痛如絞。
「哈哈哈哈~」亦辰憋不住，忽然仰頭，爆發出一陣朗笑：「騙你的啦！」
斯顏錯愕：「不是有疤痕嗎？」
「傻瓜！」亦辰笑得差點岔了氣：「那是闌尾炎開刀留下的疤！」
這個小傻瓜，真的信了呢！
「你！」斯顏氣結，垂下頭絞著手指不說話了。
「喂，生氣了？」良久不見她說話，亦辰稍感不安。
「沒有。」她掉過頭去望窗外，悶悶地答。
是她笨，他說什麼都信。
在她斂眉的一瞬，他好象看到淚光，閃爍在她的眼角。
一絲不安從心裡掠過，他收起笑，低低地道歉：「對不起。」
他怎麼忘了？
斯顏不是亦欣，她單純得就象一張白紙，感情纖細，易感而多愁。
「哈！」斯顏忽地掉頭，笑靨如花：「你也上當了吧？」
「嘎？」亦辰怔住。
斯顏抿唇而笑，那雙翦水瞳眸燦亮如星。
「好啊，敢捉弄我？」醒悟過來的亦辰踩下剎車去捉她。
「晚安！」沖他扮了個鬼臉，斯顏推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衝進了樓梯間。
望著她苗條的背影極快地沒入樓道，亦辰的唇邊掠過一絲愉悅的微笑。
丫頭，長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