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重逢(中)
秦斯顏側著身子,垂下頭用長發掩住大半張臉,假裝研究牆紙的花紋。
上帝啊,闊別了四年,她真的不希望在這麼尷尬的場合遇到他!
「嘉文,怎麼不出來?」
安亦辰的目光從她身上掠過,雖只有一瞬便移開,落到了她身後的鄭嘉文身上,可她依然緊張得全身僵直,皮膚上起了無數細碎的疹子,紅暈無可抑止地從耳際向周身漫延。
「倒霉!」嘉文低咒一聲,怒氣沖沖地撣了撣西裝下擺,大踏步地離開。
「喲,是誰惹我們的鄭公子不高興了?」安亦辰笑著調侃,越過她,緊跟而去,低沉悅耳的男音漸行漸遠,終於淹沒在喧嘩的人潮里。
他,果然沒有注意到她。
秦斯顏虛軟地貼在牆上,心中絲毫沒有如願以償的歡欣。
他比四年前更俊逸挺拔,瀟洒迷人。
唯一不變的是:不管過去多少年,他的眼底心上始終都沒有她。
叮地一聲,電梯停在了身後,從裡面湧出一群打扮得光鮮亮麗的都會男女,簇擁著與她擦肩而過,悅耳的笑聲,掩住了大廳里的喧嘩。
「顏顏,是你嗎?」一道暗影移過來遮住了眼前的燈光。
眼見已逃不過,秦斯顏微微一嘆,只得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堆起笑容:「媽,你來了?」
朱秀琴拎著從周敏芬手裡接收過來的LV坤包,燙著時髦的大波浪捲髮,黑色的高領毛衣外配著一套的深藍昵絨外套,頗有些貴婦人的架式。
「天!」她蹙著兩道秀氣的眉毛,緊抿著唇,壓低了聲音:「你跟我來!」
「呃,我先去跟亦欣打聲招呼。」秦斯顏指著遠處被人群包圍的亦欣,想要腳底抹油。
「呆會再去。」朱秀琴蹙著眉,不由分說挽住了她的臂,昂著頭朝洗手間走去。
她的面上維持著得體的笑容,只有高跟鞋敲擊地板發出的急促的「篤篤」聲,泄露了她心底的憤怒。
秦斯顏不敢跟她爭執,只得安靜地跟著她來到了洗手間。
在確定了裡面沒有外人,暫時是個安全的環境之後,朱秀琴用力摔開了她的手,眼睛里閃著兩簇怒火:「顏顏,你把媽媽的話當耳邊風是不是?」
「媽,我不是來了嗎?」
「你這樣冒冒失失地跑來,還不如不來!」朱秀琴板著臉,纖長的指甲毫不留情地戳到她的額上:「看看你這一身,臟成什麼樣了?老天!難道你那個破編輯,連打車的錢都沒有了嗎?」
「我喜歡搭公車,」秦斯顏低頭,漫不經心地拭了拭風衣上的泥漬:「還好啦,只是濺了些水珠,幹了就沒事。下雨嘛,難免的。」
「顏顏,不是媽羅嗦,你年紀也一把了,別總抱著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人生不就是那麼回事?什麼情啊愛啊,有什麼用?女人嘛,找個好男人嫁了,比什麼都強!」朱秀琴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老調重彈:「你看媽媽,當年心高氣傲,結果左挑右挑,挑了你爸!一輩子全毀了!你看周姨……」
周敏芬是安遠揚的妻子,跟朱秀琴是高中同窗。年輕時朱秀琴品學兼優,秀外慧中,考上名牌大學,很是風光了一段。可是常言說得好,風水輪流轉,誰也沒有料到,秦大海會給安遠揚做一輩子的司機。
這口氣憋了三十年,朱秀琴就連在夢裡都盼著他們兩兄妹能光宗耀祖,勝過安家兩兄妹,替她爭一口氣。
「媽,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改。」秦斯顏忙不迭地點頭打斷她的長篇大論。
「哪,拿去!」朱秀琴拉開包,從裡面掏出一個絨布盒子塞到她的手上。
「什麼?」
「還能是什麼?」朱秀琴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揭開盒子,從裡面拿出一條光彩奪目的手鏈往她手上戴:「來赴宴,哪能光著脖子來?總得點綴一二,提升一下品味!」
「媽!」秦斯顏駭然地按住媽媽的手:「你哪來的?」
老天,這一套項鏈加手鏈的鑽飾,得多少錢啊?
就為了一場宴會,媽媽真的下血本買這麼貴的首飾給她?
「你只管用就是了,」朱秀琴利落地把手鏈套上她的腕,頓一下,抬起頭嚴厲地睨著她:「我可警告你,可不許半道上給我摘了!」
「媽,你何苦呢?」秦斯顏閉上眼,心忽地就酸了。
「瞧瞧,」朱秀琴乘機挽起她的發,把項鏈套上她的脖子,拉著她的手左右端詳,滿意的微笑:「我女兒多漂亮?」
顏顏象她,斯文秀雅,頗有她年輕時的風采,只要稍加打扮,不見得會輸給那些城中名媛。
只可惜,她*靜了,一點也不象時下那些年輕人。
秦斯顏不語,眼裡已開始起霧。
「你也真是,來祝賀也不會帶束花!記住,別跟個木頭似的杵在那裡,要多笑,多笑知道嗎?」朱秀琴輕嘆一聲,把懷裡的花塞到她手上,又絮絮地交待了幾句,轉身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