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掠奪走的筆 (1)
窗外的光線斑駁地照射在棕綠色的黑板上,夏蘿音從尚德學院回來之後一直處於這個狀態,她會托著下巴望著黑板發獃,似乎在想什麼東西,連老師上課的內容都沒有怎麼聽進去。方朔臣一直在焦急地調查著她在尚德學院發生的事,可是所有屋頂上顯示的攝像頭,都看不到有任何人出現,只注意到原本倚靠在那裡熟睡的夏蘿音,在一瞬間就從攝像頭裡消失了,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現在學校里。直到將近傍晚的時候,圖書館附近的攝像頭拍攝到,有一個穿著深藍色校服的學生懸浮在半空中,然後將她帶上了最高處的十字架頂端。
也就是說,她在熟睡之後沒多久就消失在尚德學院里,一直消失了將近四個小時之後才重新出現。那這一段時間她去了什麼地方?是誰帶她走的?這個穿著深藍色校服的學生又是誰?最為重要的是……她的筆……也在那一段時間消失了。
對於一個執筆者來說,丟失一支筆相當於丟失了一個人的心臟。沒有筆,她的確不會受到任何損失,但是她已經失去了對人偶亞歷克斯的控制權,而亞歷克斯的命運則只有一個,被剝奪寶石,重新沉睡在木匣子里。在夏蘿音還沒有放棄契約或者她還沒有死的時候,筆的主人是不會更替的,對方想要使用這支筆,除非夏蘿音死了,或者夏蘿音主動放棄契約。如今契約並未結束,那些奪走她筆的人,接下來應該會對她出手吧。
日向襲看到夏蘿音整天皺著眉頭坐在椅子上,心就跟抽筋似的一陣一陣生疼。他的視線從她身上收回來,正巧看到朴佑澈也在看她。這個小子自從從尚德學院轉到聖德彼利亞學校之後就幾乎每天寸步不離地跟著夏蘿音,因為繼承了尚洛司的筆,就光明正大地轉到了白金一班……話說回來,白金一班到底怎麼了?以前不是最多只有十個人嗎?現在怎麼誰都可以轉進來了?!乾脆讓全校的人都轉進來算了!
氣沖沖地咬了一下牙,日向襲偷偷對著朴佑澈的後背「哼」了一聲,然後繼續拿著畫筆畫畫。
朴佑澈的潛力還真是無敵,當初尚洛司並沒有選錯人,自從他開始努力之後,成績簡直就是直線上升的,無論是體育、音樂、繪畫、唱歌、演講,他幾乎每一項比賽都會參加,並且做得很好。
這樣的潛質讓日向襲更加不悅起來,當初他在尚德考試,那三個月裡面無論他怎麼努力都只能待在藍班,憑什麼這小子一衝就衝到了紅班……而且現在算什麼,他憑什麼跟在夏蘿音身後?!夏蘿音是他的!
氣歸氣,他最終還是不能拿朴佑澈怎麼樣。誰叫現在他和他在同一個班上,還都擁有人偶,只能將他當做同伴。
夏蘿音雖然偶爾走神,但是也都與往常一樣,平靜地上學,平靜地放學,平靜地回到家裡,平靜地用微波爐熱著飯菜。儘管她看上去真的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只是偶爾發發獃,但是一想到母親留給她的遺物被人奪走了,心裡就一陣不痛快。
晚上很意外地,父親居然提早回來了,只是喝得爛醉,扶著他的男子是之前在俱樂部里見過的,穿著白色燕尾服,耳朵上戴著倒鷹耳釘……那個叫迦河的男子。
他一見到夏蘿音,就笑嘻嘻地勾起嘴角:「小妹妹,你老爸喝多了呢。」
一股股酒氣撲面而來,夏蘿音是鐵青著臉打開門,讓那個男子把父親扶了進來。進了門之後她的父親就如一攤爛泥似的躺在了沙發上,夏蘿音給那男子泡了一杯茶,態度十分惡劣地重重擱到桌上:「大叔,喝茶。」
「噗……」那男子差點就噴血了,「大,大叔?!」
拜託好不好,他現在這模樣看上去已經到大叔的年齡了嗎?!他只有二十一歲!放在大學里還能混個應屆畢業生的年齡呢!而且他長得花容月貌的,俱樂部里有多少女人迷戀他這一張臉啊,憑什麼要在這裡被一個只比自己小五六歲的女孩說成是大叔?!
強壓下心中的憤怒,迦河努力維持著他在俱樂部里優雅的笑容:「小妹妹,哥哥只有二十一歲哦,怎麼可以喊叔叔呢?」
夏蘿音抬頭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我爸的同事嗎?我不喊你叔叔喊什麼?」
某人:「……」(算你狠)
整個客廳都很安靜,只是偶爾從沙發上那個爛醉如泥的人嘴裡聽到幾句「不要嘛」、「真是討厭」、「哎,不要摸那裡」之類的語句,讓坐在另一邊穿著白色燕尾服的男子汗如雨下。而夏蘿音彷彿對這種事情見怪不怪了,只是盯著他手裡的那杯茶看。
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他的茶恐怕都涼了,他居然也沒有要回去的意思。夏蘿音終於有些忍無可忍,她站了起來:「大叔,你不回去上班嗎?」
迦河真是恨透了這個稱呼,但他又沒有辦法讓她改口,畢竟她說的也是事實——他是夏蘿音父親的同事。
而且這種職業,她會很討厭吧?
「你父親,今天喝了很多酒,他平時不會這樣的。」似乎是為了能夠在這裡多坐一會兒,他居然開始顧左右而言他,直接把話題轉了過去。夏蘿音本來想立刻趕他走,但是一聽到跟自己父親有關的事情,又忍了下來:「為什麼……爸爸他今天,怎麼了?」
「你不知道嗎?今天是你父親和你母親的結婚紀念日呢。」迦河的一句話讓夏蘿音一震。她之前一直在尚德學院里念書,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家了。如果在平常的時候,她還可以翻翻日曆本,看看上面有什麼快要接近的紀念日。
她抬眼望了望爛醉如泥的男人:「既然是結婚紀念日,就應該早點回家。」
而不是像現在……喝成這般模樣。
迦河儘管死賴活賴地坐在夏蘿音家一直都不肯走,但是當時鐘的針馬上要停在十一點的數字上,他終於還是站了起來:「你明天要上學吧?那……還是早些休息吧。」
夏蘿音立刻打起了精神面帶微笑地送他出門:「路上小心。」
迦河嘴角抽搐了兩下:幹嗎,她就那麼想要我走嗎?
他心裡頓時一陣不悅,但是看到她略微犯困的臉,心裡的不悅又被壓了下去,只能悶聲不響地走到大門口,轉動門把。夏蘿音忽然想到了什麼,抬頭喊住他:「大叔。」
迦河立刻激動地轉過頭來:「什麼什麼?」(這個時候他似乎已經忘了對「大叔」這個稱呼的反感了。)
「別忘了給我爸爸請個假,他醉成這個樣子,明天估計上不了班了。」夏蘿音提醒了一句,迦河立刻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看到蜷縮在沙發上蓋著毯子的父親夏祿,夏蘿音嘆了一口氣,看來今天他是打算睡在客廳里了。轉過身要去他的房間給他拿了一個枕頭,墊好之後她抬起頭看了看四周。如今,連亞歷克斯也丟失了,這屋子彷彿又再次空蕩蕩起來,只餘下輕輕的風吹動著窗帘。
等等,她在什麼時候,竟然開始依賴一個人偶了。以前的她一直都是獨自一個人過來了,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她都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偏偏在這種時候她又想起了他……彷彿時間一剎那回到了當初她從十字架上墜落下來的時候,周圍的一切彷彿都停止了,她獃獃的看著天空傾斜,風嘩嘩的穿過耳畔……伸出手,完全是不由自主的去尋找那支筆,好似要抓住最後生存的希望,卻發現那支筆已經消失了,在那個時候,她竟然絕望到閉上了眼睛。
她,竟然也會絕望到閉上眼睛!
看來這些日子,因為和亞歷克斯呆的時間久了,久到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也習慣了一遇到危險隨時都將他召喚出來……
第二天,夏蘿音並沒有去上學,她彷彿一下子人間蒸發了似的,學校里找不到她的人,家裡也沒有再回去。日向襲在教室里等了她很久,都沒有見到她出現,每天早上都會在夏蘿音家等著的朴佑澈也發現她一個上午都沒有出門,到了中午終於忍無可忍地上前去敲門,一直敲了很久,才終於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
結果等門開了才發現,居然是一個拎著枕頭、睡眼矇矓的男子,他還穿著敞開著衣領的襯衣,襯衣上有一片果汁的印漬:「哪位?」
「呃……我是夏蘿音的同……學……」最後一個學字幾乎快沒有聲音了,那男子聽到「夏蘿音」三個字,一下子睜開了眼睛:「蘿音,對了,蘿音呢?!」
他立刻扭頭看了看客廳,發現牆壁上掛著的時鐘已經指到了十二點的位置上,才撓了撓腦袋:「她上學去了嗎?」
「好像她沒有在學校。」朴佑澈可是一大早在這裡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人,難道夏蘿音會半夜三更去上學嗎?
「你是蘿音的同學吧?我是她的爸爸,進來坐會兒吧。」男子大概意識還沒有徹底清醒,他轉過身把朴佑澈迎進了屋,並且還給他倒了一杯茶。朴佑澈是第一次進夏蘿音的家,總結之後只有兩個字:真小。
這樣的房子,恐怕就算是他家的浴室,都要比這個地方大。
不過所幸的是,他們家還有一個後院,從那麼袖珍的落地窗外看去,那個後院還是挺豐富的,種滿了各種植物,還有一棵樹。
夏祿還在廚房裡忙碌著,他想挖一些糕點、餅乾之類的給這位同學好好品嘗品嘗,一邊挖著一邊還嘮嘮叨叨跟他說話:「蘿音班上又多了幾個學生嗎?以前沒有見過你呢。對了,你喜歡吃什麼餅乾?威化的行不行?我們家很少做曲奇,自從蘿音的媽媽走了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吃過曲奇了。」
朴佑澈起初還很有禮貌地聽著他說話,忽然他注意到了桌上的一張紙條,那紙條被掀開的毯子壓住了,如果不仔細看,是看不到那露出來的一隻角的。
他猶豫了一下伸手將那張紙條拿了起來,看到上面寫的字,整個人頓時呆了呆。
「上次蘿音受傷的時候,我還見過一個特別會哭的小子,哎喲那張娃娃臉呢,真不知道怎麼會長在一個大男孩的臉上。動不動就哭,眼淚汪汪的,也不知道這眼淚怎麼的就那麼不值錢。我跟你說啊,其實——」他剛從盒子里挖出威化餅乾摞在盤子里要轉過頭,卻發現在沙發上坐著的少年早已經不見了,還有一張紙條在空中飄啊飄啊,然後緩緩落在地面上。
怎麼回事?
他愣了愣,然後把盤子放到了旁邊,走過來拿起了那張紙。紙上明明白白寫了一句話:「爸爸,我有一樣東西丟了,我去找回來……夏蘿音留。」
有東西丟了?什麼東西?
夏祿不知道,朴佑澈卻知道夏蘿音丟的是什麼。是一支筆,一支可以召喚出人偶的筆!她想要找回這支筆,那麼首先回去的一定是尚德學院,她的筆就是在那裡丟失的,而且監控器里出現的那個將她綁在十字架上的人,正是穿著尚德學院校服的人。
他急急忙忙從夏蘿音家離開,打了電話給家裡的司機,乘上車前往尚德學院。
而夏蘿音,她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要調查一件與自己切身相關的事情,絕對不可以用原來的身份。她化了裝,將自己的長發綁成一根馬尾辮,頭上戴了醜陋的發箍,眼睛前架了一副啤酒瓶底,將自己原本白皙的肌膚用棕色系的面霜抹暗,還在鼻樑上、面頰上點了一些雀斑。
站在鏡子面前,她就如同一個乖乖念書的四眼妹,單調的打扮,醜陋的面容,黑糊糊的肌膚,甚至……還有一副牙套。
她通過了尚德學院的考試,保留了自己的實力,估計做錯一題,成為紅袖等級的學生。
自然地,她本來可以考得更好,但是尚德學院里本來黑袖的學生就不多,如果突然又出現一個黑袖,很容易被人懷疑。而紅袖又是尚德學院的老師認為可以塑造、能夠更上一層樓的人,當然也十分受歡迎。
原本尚德學院就是以崇尚好成績為辦學宗旨,夏蘿音縱然有再多沒有辦理成功的手續,他們也會熱情地幫助她。
比較讓人頭痛的是,這一次迎接她的又是上次那個老師。他滔滔不絕地為夏蘿音講述了一遍尚德學院的歷史,然後一幢一幢教學樓、一間一間教室為她介紹過去,熱情絕對不亞於上一次她以夏蘿音的身份來的時候。
怎麼回事……他們班級有那麼缺人才嗎?!
「這一條是秘銀河,河水都是直接從海里流進來的,就算是冬天,河面也不會結冰,因為——」那老師還在激動地講述著,夏蘿音已經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老師,在來之前,我已經知道尚德學院所有的歷史了,這條河我也已經在網上瀏覽了好幾遍。聽說老師帶的班級就是紅袖等級的,那以後我就在老師班級里上課了。」
她的話直接給了那老師一顆定心丸,他立刻點了點頭,然後屁顛屁顛地跑去拿學生分配表,要把夏蘿音的資料轉進去。走著走著他忽然疑惑了一下,她是怎麼知道他教的是紅袖等級的班?而且……他似乎也沒有跟她講過學校里關於不同顏色、不同袖章的事情吧?難道也是網上看的?
自然不是網上看的,夏蘿音好歹也在這個學院里待了三個月,要是這些事情都還不知道,那她可真不用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