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夢裡的人偶 (1)
在尚德學院的式神,總共有三個。黑袖等級的秋喜和韓唯、白袖等級的優澤,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秋銘淋雨回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找韓唯問個清楚:「為什麼卡洛會說那樣的話,那支筆又是什麼東西?還有……還有她說你沒有保護好她的母親,看著她死又是什麼意思?」
韓唯垂著頭,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然後抬起眼帘看著秋銘:「你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狀況嗎?她不叫卡洛,叫夏蘿音。」
「什……什麼?!叫夏蘿音!」
一瞬間,彷彿是晴天霹靂了一般,他獃獃地站在那裡。夏蘿音,夏蘿音,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這個名字?當初從聖德彼利亞學校轉學過來體驗教學的那個人,從一開始考試就得了第一名,身為黑袖等級卻跑到了白袖的班級去……他怎麼可能會沒有聽過這個人的名字?
原來卡洛並不是卡洛,而是夏蘿音,而是那個黑袖!
娛樂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也萬萬沒有想到那個人居然本來就是黑袖等級的。他們還一個勁兒地鄙視她,認為她沒有資格踏進這個娛樂室來。
秋銘更是氣得一瞬間咬住牙齒。
——韓唯,她不是紅袖的學生嗎?為什麼要帶到娛樂室來?
——你幹什麼靠我那麼近!
——真是一個沒用的人。
他說了那麼多……他以為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書獃子而已。在她面前他甚至一直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看著娛樂室里的其他人,他們似乎也被這個事情嚇住了,其中有一個還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如果她要回來就回來,幹嗎還扮做另一個……整了一個紅袖等級的,我們怎麼可能認得出來。」
「韓唯,她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她要拿走那支筆,式神是什麼?!還有,她說你沒有守護好她的——」秋銘忽然又開了口,他想知道得更多,他想把跟她有關的事情通通問個清楚。
韓唯還沒有開口,娛樂室的門又打開了,剛才攻擊夏蘿音的黑袖少女秋喜,和出來阻攔她的白袖少年優澤就站在門口,他們與韓唯一樣,手上都帶著半個破損的戒指。優澤率先開了口,他是對韓唯說的:「你再惹怒她,亞歷克斯會把我們全部殺死。」
「我知道,」韓唯緩緩站起身子,他揚起手,那一枚戒指在昏暗的娛樂室里散發出微弱的光芒,「可是……我想留在她的身邊啊。」
「如今我們的身份也被暴露了,今後她應該會遇到更多的麻煩,明天我們就轉學吧。」優澤轉過了身去,「還有,第四個式神在什麼地方?」
「應該在俱樂部里,他早已經接觸她了。」韓唯答了一句。
優澤淡淡地說道:「是嗎……看來,我們始終都無法擺脫這個轉動的命運。縱然我並不想跳進去。」
因為一旦跳進去,就會被碾得粉身碎骨。
「蘿音!!」剛回到家裡,門都沒有打開,忽然一個身影就撲了過來緊緊地將她抱住,夏蘿音尷尬地站在原地,伸手使勁地要把自己身上的男人給拽下來。「爸爸,爸爸!你快把我勒得喘不過氣來了!」
「嗚嗚嗚嗚,你真是太狠心了,說走就走,也不留個信說什麼時候回來。我以為你離家出走不要爸爸……嗚嗚嗚嗚,爸爸答應你,以後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很晚回來了,就算爸爸不賺錢也會陪在你身邊的。」夏祿這幾天為了找女兒真的是找瘋了,連俱樂部都沒有怎麼去,那幾個女客戶見他消沉,也都派了人幫他一起找女兒。
朴佑澈見他們父女團聚應該有很多話要說,便不再打擾,鞠了一躬之後就轉身離開了,在轉角處忽然看見一個人,穿著白色的燕尾服,一張精緻的臉,如同油畫里走出來的美男子一樣。他注意到朴佑澈,臉上揚起一個痞痞的笑容,另一隻手伸出來抵在唇下:「噓——」
幾乎是一下子怔住了,他看到了那個男子手指上佩戴的半截戒指,如同之前學校里見到的那幾個式神。
難道他……
「既然已經平安無事,那我先走了。」站在門口的夏蘿音和夏祿已經進了屋裡,男子也直起身,對著朴佑澈擺了一個縫嘴巴的動作,「可不要告訴她呢,如果知道我總是出現在她家附近,說不定她會報警呢。嘖嘖……夏祿也真是的,有個這麼漂亮的女兒就是幸福啊。」
他一邊感嘆著一邊漸漸走遠,淡色的影子在地面拉得很長很長。
晚上,房間的燈因為電壓的問題在「咔嚓咔嚓」不斷地跳動著,夏祿去地下室修理電閘,夏蘿音則坐在房間里,對面站著的少年正是從筆端召喚出來的亞歷克斯。她托著下巴,手指上的筆在不斷地來迴轉動:「你應該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主人。」亞歷克斯垂著眼帘,「我會將他們處理乾淨(言外之意,再殺一次)。」
「處理倒是不用了,他們並沒有傷害我。」她忽然停下了轉動的筆,眼睛直直地看向亞歷克斯,「我想知道當時的具體情況到底是怎麼樣的,他們為什麼沒有保護好我的母親,如果說式神就在她身邊的話,他們只要拉住她的胳膊,就不會讓她死。」
亞歷克斯的眼神微微一暗,他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夏蘿音感覺到他微妙的情緒變化,每當她問到母親的事情,他就會露出這樣的神情。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將視線落在了窗外:「我不應該怨他們……他們是順從了你母親的話。」
「什麼意思?」夏蘿音一怔。
亞歷克斯道:「你父親是逆鷹組織的人,其實你母親一直是知道……他無法找到工作,每日躲躲藏藏,總是被組織的人追趕……她知道,如若你的父親再不將寶石和筆交出去,定會受到組織的懲罰,或許會喪命。所以,如若她離開了,至少……他便不會如此艱難的選擇了。」至少,可以毫無顧忌的拿走寶石和筆,毫無顧忌的將他們交到組織手裡,保全自己的性命。
所以……「你的母親,是為了保護你的父親。」當最後一句話從他的嘴裡呵出來,夏蘿音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一直以為,那一場車禍是意外;她一直以為,亞歷克斯殺害自己的式神,真的是因為他們保護不周;她一直以為,她應該怨恨著他們……真正應該怨恨的,應該是自己吧。母親,從來不曾傷害過任何人,從來不曾教她怨恨過任何人……反而,她留下了那張字條,告訴她……應該學會愛啊。
——我愛你,我的孩子。
咯吱,咯吱……
瀰漫著灰黑色煙霧的破舊閣樓上,天花板的角落布滿了蜘蛛網。釘著許多臟紙片的櫥窗里,坐著一排金髮碧眼的人偶,他們空洞的眼神望著髒兮兮的玻璃窗,上面被擦了一大塊痕迹。
咯吱,咯吱……牆壁上的鐘不斷地發出詭異的聲音,一個鐵質的八音盒突然之間打開了蓋子,銅色的人偶開始在裡面旋轉,閣樓里頓時瀰漫起了亘古幽遠的旋律。那旋律如同駕著紅色馬車從天而降的天使,不斷地吟唱吟唱,一直到天使的喉嚨里溢出鮮血。
突然,一隻纖細白皙的手伸了過來,他摘掉了釘在櫥窗上的那些臟紙片,從裡面拿出一個沒有頭髮,也沒有眼瞳的人偶,它似乎被破壞得很慘,陶瓷的手臂上到處是裂痕。
「愛娃……哪,」手的主人輕輕地撫摸著人偶白皙的面孔,嘴唇近的透明:「真想給你一個靈魂呢。」
刷的一下!夏蘿音一瞬間從床上坐起,窗外的陽光正斜斜地照在寫字檯上,她額頭滿是大汗,剛才的噩夢是如此真實,彷彿自己就是那個沒有頭髮也沒有眼瞳的人偶,她就坐在櫥窗里,儘管沒有眼瞳,卻可以看到玻璃窗上映出的影子,那是一副沒有靈魂的軀殼,彷彿死寂一般的空白。
手不知不覺地撫上了嘴唇,剛才那冰冷的溫度彷彿就在這上面。
這就是人偶的知覺嗎?那冰冰冷冷,那寂寞悲傷。夏蘿音掀開了被子從床上站了起來,她推開門走到洗手間,聽到客廳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響……額頭上刷地彈出了一個「井」號,她握著牙刷從洗手間走到客廳,她的父親夏祿正端著一片荷包蛋從廚房走出來,看到夏蘿音站在那裡,臉上立刻揚起一個笑容:「女兒,早啊。」
看見從來都沒有做過飯的父親下廚房,腰上還系著圍裙,手裡捧著荷包蛋的樣子,如此的不習慣
「早飯已經準備好了哦,過來吃呢。」他軟軟的聲音讓夏蘿音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噩夢的事也隨之拋到了腦後。
早飯後回到聖德彼利亞學校,因為她沒有請假就消失了好幾天,縱然是白金一班的學生也得受到批評和處分。處分不算嚴重,對於夏蘿音來說這種事情她以前也幹了不少:打掃廁所。而對於白金一班的其他學生,這可是十分嚴重的侮辱,特別是日向襲,一個勁兒地埋怨學校理事長怎麼會安排這樣的事情懲罰夏蘿音。
夏蘿音很平靜地在每天午飯之後就拎著拖把去洗手間掃地、拖地,她覺得這種處罰已經算輕的了,至少沒有讓她掃整個學校的廁所。
白金一班這座教學樓的廁所可以說是非常豪華的,剛進門就可以看見對面豎立的一面鏡子,鏡子的周邊一圈鑲嵌著鍍金的裝飾品,拖地的時候她整個身子都映在了上面。
也許是昨晚的噩夢還沒有消散,當夏蘿音拖到一半抬起頭來的時候竟然在鏡子里看到了夢裡出現的那個人偶!
而且那個人偶不是別人,居然就是她!
與之前不同的是,那個人偶戴上了黑色的長發,裝上了剔透的眼瞳,薄如蟬翼的嘴唇點著淡淡的紅,她的眼瞳不斷地轉動著,然後停到了正中直直地看著夏蘿音:「不要忘記我……愛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