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提琴 (3)

亞歷克斯眉宇微微一顫：「主人……剛才說什麼？」

「我說愛娃。」夏蘿音眼睛一眯，「亞歷克斯，你是不是知道愛娃這個人……不，應該是這個人偶，愛娃是一個人偶吧？」

至少在夢境里，她是一個人偶。

「她曾經是我的同伴。」亞歷克斯倒也並沒有掩飾，「我與她在同一個地方出生，我們都是由當時最有名的人偶師製作而成的。」

「後來呢？那個人偶怎麼了？」夏蘿音的心忽然沒來由地一緊。

亞歷克斯半透明的眼睛暗淡了下來：「不清楚，也許她是死了吧。」

死……人偶也會死嗎？

竟然感覺到……心有些微微地疼了。夏蘿音垂頭看了一眼柳之秋人抱著的小提琴，那琴盒掩蓋不住裡面的悲傷，彷彿是在哀鳴，發出嗡嗡的聲音。

「這琴，和愛娃又有什麼關係？」如果是一個人偶的話，應該不可能做出一把小提琴出來吧。

亞歷克斯不再說話了，也許是不願說，也許是不能說。夏蘿音知道，在他們人偶的世界里，一定還有更多的秘密隱藏在那裡。她不知道，也無法知道……除非有一天，她變成一個人偶，進到人偶的世界里去，這樣或許就能夠探索到他們真正的內心世界了吧。

飛機迫降在了吉林省圖們市附近的一片水域里，當飛機落下之後，亞歷克斯把那些藤蔓收了回來，所有飛機里的旅客爭先恐後地從裡面擠出來，生怕多待一刻，飛機就會爆炸。

圖們市算是一個少數民族聚集地，有漢族、朝鮮族、滿族、回族、蒙古族、苗族、壯族、土家族、黎族、錫伯族、畲族等民族。其中朝鮮族就有7.8萬人，佔總人數的57%。飛機停下來之後立刻有當地的一些居民圍了上來，機長連線了原本應該降落的機場，那邊立刻派了吉林孤店子機場的工作人員過來。不過即使是開車到圖們市，也要很長一段時間。

飛機上有急救用的包裹，還有一些食物。空姐給每一個乘客都發了一條薄毯子，雖然不是很暖和，但是在這深山老林里，有這麼一條毯子也可以暖暖身體。朴佑澈抱著毯子靠在夏蘿音的身邊，空姐從飛機里取出了熱的咖啡、熱的牛奶，挨個兒送過來，夏蘿音把手裡的一杯牛奶遞給了柳之秋人：「別抱著它了，先喝杯東西。」

柳之秋人沒有接過牛奶，他只是蹲坐在那裡，連頭也沒有抬一下：「剛才……是你救了飛機里所有的人，是嗎？」

夏蘿音一怔，握著牛奶的手停在半空：「是我召喚出來的人偶。」

「這就是你們帶我去中國的原因……你們也要我使用那種東西嗎？」聰明如他，證明柳之家的人可不是笨蛋。雖然他在學校里的成績不錯，音樂方面也不錯，但是還沒有優秀到讓一個那麼出名的學校千里迢迢派人過來將他帶回去，甚至……連轉學手續都不用辦。

「也許吧。」一時間，她還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對他解釋了，「並不是我選擇了你，而是尚洛司選擇了你。大概是他看出了你身上有什麼潛質，值得去使用他們。」

「我想要拉小提琴。」

「就算繼承了筆，讓你使用人偶，你同樣可以拉小提琴。」

「會遇到很多危險吧？」

「你害怕？」

「不，我只是……」

只是想要過平平淡淡的生活，只是想要每天睜開眼睛就能夠撫上小提琴，演奏美麗的旋律，只是想要這一輩子都和最喜歡的音樂待在一起。他不喜歡爭鬥，更不喜歡戰爭，而他知道，一旦跟隨他們踏進那個學校，將會有另一個世界迎接他。在那個世界里，也許小提琴還能伴隨在他的左右，但是……還會出現更多的東西來佔據他的視線，佔據他的心。總有一天，他會為了那些東西，將自己最愛的小提琴，毀滅。

「咯吱」一聲，他忽然將抱在手裡的琴盒打開。那一瞬間，夏蘿音怔在地面，她看到那把小提琴身上螺旋的紋理，如同櫥窗上刻畫的精美……

透澈晶瑩的水面，被風吹起的白色毯子，柳之秋人就站在草地上，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托起那把「黑雪」，一首美麗的旋律就這麼傾瀉下來，輕盈、柔軟、精緻、美好……甚至可以讓人忘卻所有的一切……這是她這輩子聽到過的最美的聲音，如同貯藏在貝殼裡的珍珠一樣美好。

「那是什麼？」忽然一個坐在草地上喝著熱紅酒的男子指著遠方大吼了一聲。小提琴聲戛然而止，夏蘿音站起身朝著男子所指的方向看去，天空中有一個影子正飛快地朝著這邊衝過來。當人影越來越近、模樣越來越清晰的時候，夏蘿音大喝一聲：「糟糕，是方朔臣的人偶君四郎！」

她飛快地轉過身一把拉住柳之秋人就朝著樹林里跑去，空姐焦急地在身後喚著：「別進樹林！那裡面會迷路！」

可是夏蘿音已經無暇顧及這些，她現在一定要保護好柳之秋人，既然已經把他拉入了這場戰役，她就不會讓他死！

朴佑澈跟隨著他們跑了幾步之後猛地轉身召喚出了自己的人偶，夏蘿音扭過頭，朴佑澈大喊道：「你們快點走，這裡由我攔著。」

那個從空中降落下來的君四郎已經完全不像之前的模樣了，他的衣服全部裂開，身上到處都是破碎的裂縫，那些裂縫裡塞滿了腐爛的器官，有人的肝臟、胃、血管，還有大塊大塊的脂肪，那些噁心的東西一路從天上掉下來，有些掉落到草地上，有些掉落到水裡，上面的蛆蟲和蒼蠅一圈一圈地飛著。

夏蘿音只覺得一陣反胃，她緊緊地捂住嘴巴拉著柳之秋人跑進樹林，朴佑澈的人偶已經阻攔了君四郎，在樹林之外打了起來。

柳之秋人完全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但是他能夠感覺到，那個從天而降的人……不，人偶，似乎想要他的命。

「他怎麼回事？」如果說是人偶，怎麼會有那麼多腐爛器官掉出來？

「那是已經過了十年契約的人偶。我們與人偶簽訂契約，原則上是為了掠奪其他人偶的寶石，利用那些寶石來讓自己的人偶轉化成人類。但是如若主人一直沒有收集寶石，並且時間延長至十年之久，有一部分人偶就會叛變，他們在這個時候心裡想要變成人的慾望就會加深，於是殺死人類奪取他們的血肉器官放進自己身體里，希望以此可以變成人類。」夏蘿音緊緊地拉著他的手，一邊解釋一邊撥開周圍阻擋的樹枝。

柳之秋人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你是說，那個人偶叛變了嗎？」

「也許吧……」夏蘿音腳步微微頓了頓，「至少他的主人，是絕對叛變了。」

人偶是完全執行主人的命令的，超過十年之後，有些人偶依舊會保持原來的狀態，有些人偶則會開始做一些背離主人意願的事情，但是大體上來說，人偶依舊是按著主人的意志行動的。如果說君四郎開始叛變了，那有大部分原因也是因為方朔臣的內心深處在叛變，他想要收集寶石，想要讓他的人偶變成人類，這樣的慾望會傳遞到人偶身上，加速人偶的反抗。

說到底，人偶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傳遞我們人類的情感而已。搶奪寶石也好，變成人類也好，都只是一個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