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人偶之戰 (2)
「我不是答應過你嗎？會讓他復活。」接過了他手裡的寶石，將它們一併排在了手杖上。
當夏蘿音的那支筆被放在寶石中間時，它竟然慢慢地豎立起來了，周圍五顆寶石的力量開始被它吸引過去，就好像在聚集什麼奇怪的東西似的。
怦……
當第一聲心跳從那支筆的筆端響起時，夏蘿音一下子捂住了心臟。怎……怎麼？
愛娃，忘記我曾經說過的話了嗎？我可以將寶石給你，也同樣可以取走它……如若你背叛我，無論追逐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打斷你的手腳，永遠將你禁錮在我的身邊。既然成為人類的你無法一直陪伴我，那麼我會將你再次變成人偶，就像曾經那個被奪去了性命的尤莉，她從一個人類變成了人偶，那麼……你也可以。
「怎麼回事？！」朴佑澈被奪走了筆，根本沒有力量抵抗洛克，他飛快地站起來跑到夏蘿音身邊將她扶起，「蘿音，蘿音你怎麼了？天啊……這是什麼？！」
在夏蘿音額頭上，竟然映出了一個發光的血陣，那血陣夾帶著不斷流出的血液，好像在拚命地要脫離夏蘿音的身體。
「這是曾經你身為人偶的印記，縱然你早已經成為了人類，但是無論經過多少次的輪迴，它都會印刻在上面。不要忘記了，當初你便是因為擁有它，才可以成為人類的。」少年輕輕一笑，他忽然腳尖一點躍到了那個穿著燕尾服的人偶面前，手上的五顆寶石在一瞬間置入了他的身體里。只要再用這支筆在他的額頭上畫上同樣的陣，夏蘿音的生命力就會注入他的身上，那麼她……就會永永遠遠地變成一個人偶。
手上的筆舉了起來，眼看就要畫上人偶的額間，說時遲那時快，有一道身影飛快地閃過，少年連連後退，手裡的筆已經被奪去了。
他轉過頭，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西裝、耳朵上戴著逆鷹耳釘的男子從半空中躍過，他飛快地降落到夏蘿音的面前，一把將手中的筆塞到了她的掌心裡：「召喚亞歷克斯！」
夏蘿音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接過了那支筆，她飛快地將它舉到半空中，畫出一個五芒星陣：「亞歷克斯！」
一瞬間，天空變得黑暗，那些綁著繃帶懸在空中的薔薇花立刻變得蒼白，無數花瓣就此降落，如同冬日的雪花，一片一片墜於地面。夏蘿音緊緊地握住筆，她用盡全力地抬起頭看向那個穿著白色襯衣的少年：「洛克。」
「哪，你記起我了嗎？愛娃。」少年似乎很驚喜，縱然最重要的一支筆被奪回去了，他的臉上還是綻開了笑容。
夏蘿音拚命地抑制住顫抖的身體，過去那如海浪一般席捲而來的記憶根本讓她無法接受！她分明就是一個人類，無論是過去抑或是未來，她都只是一個人類。可是現實卻是這樣血淋淋地剝開在她的面前。
她看到了過去的自己，那個坐在櫥窗里、轉動著眼球的人偶。
然而，那也只是曾經的她……現在……
「現在的我是夏蘿音！」她猛地睜開了雙眼，「愛娃·斯特帕羅蒂已經死了！早在上個世紀之前，她就已經被你殺死了！現在的我不是她，我是夏蘿音！」
猛地在空中畫出了一排機關槍子彈，站在另一邊的日向襲難以置信地張開嘴：「不會吧？！蘿音，你該不會又——」
果然，在子彈畫好的一瞬間，她立刻勾出了一把美國M60通用機關槍，能夠連續發射600多顆子彈。其射程遠、火力密集、殺傷力大，但凡被這種機關槍掃射到的人，幾乎無一生還！
亞歷克斯接過機關槍之後立刻扳動槍機朝著少年掃射過去。
少年眉頭一皺，他蹲到地上撿起了小男孩丟下的那把手杖，然後一瞬間反手刺入執事人偶的身體里。寶石再次附著上了手杖頂端，他動作飛快地畫出屏障，將自己保護在其中。而那個站在屏障之外的小男孩一瞬間喪失了性命。
「亞歷克斯……」抵擋了第一次攻擊之後，重新訂立契約的執事人偶立刻作為少年的武器戰鬥了起來。而少年緩緩地眯起眼睛，他看著那個金髮人偶：「看來當初我毀掉的，不應該是普特，而是他……愛娃，你喜歡亞歷克斯，是嗎？」
夏蘿音壓根兒就懶得理他，她控制著人偶畫出無數的武器朝著少年攻擊過去，而少年駕馭著擁有五顆寶石的執事人偶輕而易舉地躲過了那些攻擊，他微笑的臉開始變得猙獰：「看來你是真的喜歡他啊。當初不是說好了嗎？我將你變成人類，你必須永遠只看著我一個人，永遠留在我的身邊！愛娃，是你背叛了我，是你背叛了我！」
尖銳的利器直接從執事人偶的手裡射出來，打斷了亞歷克斯的一隻胳膊，他從半空中墜落下來，砸到了地面上。
夏蘿音的四個式神護在她的身旁，執事人偶已經攻了過來，他一把掃開那些人，然後將夏蘿音按在了地面上，冰冷的手指骨緊緊地掐住了她的脖頸，只要稍微再用一點力，她就會死。
少年一步一步從遠方走了過來，他俯下身，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面頰：「哪，愛娃……你還是會留在我身邊的，對不對？」
夏蘿音幾乎要被人偶掐得窒息了，她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嘴角勉強地扯出一條線：「你的愛娃……已經死了，我……是……夏蘿音！」
猛地一把將壓在身上的人推開，她伸手就扯住了少年的衣領，然後重重地揮了一巴掌！
「啪」，清脆的聲音響徹整個空間，少年的頭被撇到了一邊，臉上也紅了一大塊。他難以置信地轉回頭：「你……打我……」
從她還是人偶開始，一直到成為了人類，她都不敢動手打他一下。對於她來說，他是主人，是必須順從的人！無論他對她做什麼，哪怕當初強迫她與他成親，她都不敢反抗，更不用提她還敢動手打他。
可是，現在站在面前的這個人已經不同了，她的身體，她的靈魂，在經過了幾百年的風吹雨打之後，終於成為了現在的她。
是了，夏蘿音……她叫夏蘿音，她已經不再是愛娃，不再是那個人偶！
可是……不允許，他不允許！無論現在的她到底變成什麼模樣，只要將她重新變成人偶，她就只能乖乖地待在他的身邊，只做他一個人的愛娃！
少年重新轉過身來，站在夏蘿音身後的執事人偶已經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將她提到半空中。因為手被握得很用力，筆從指間滑落了下去，墜到地面上。他緩緩地彎下腰來，將筆從地面撿起：「愛娃，你不會忘記的，對嗎？曾經你與我約定的誓言……哪，還記得嗎？曾經你不是說，最重要的人，只有我嗎？」
——如果他們問你，你必須得這樣告訴他們，我是你最喜歡的人，我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洛克……是我的主人，所以也是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對，最重要的人！愛娃，你只屬於我，只可以喜歡我……任何人，都不能停留在你的視線里。
輕柔的肌膚，溫暖的體溫，他抬起頭，將嘴唇貼在了她的唇瓣上，夏蘿音的眼睛一瞬間睜大，他的溫度就這樣從柔嫩的舌尖傳送過來，一直抵達她的全身！就算掙扎也沒有用，就算反抗也沒有用，只要曾經的她是人偶，那麼今生今生，她永遠也無法逃離這個束縛！
筆端已經懸到了執事人偶額前，墨水順著他的鼻樑一點一點滴落下來。他刻得很重，幾乎把他的額頭都刻破了，那個曾經剝奪了無數人性命的陣就這樣出現在執事人偶的額頭上，夏蘿音一瞬間被抽空了意識，那濃濃的血霧帶著強大的生命力融入執事人偶的身體里。當天空中所有的薔薇花都落下之時，他終於睜開了眼睛，變做一個人類。
每一根手指、手腕、胳膊，都有一個球關節，轉動它，便可以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音。夏蘿音獃獃地舉起手，她看著自己的胳膊，晃動的眼瞳如黑珍珠一般閃爍……不，或許這本來就是黑珍珠。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幾乎是欣喜若狂的，他一下子將她抱進了懷裡：「愛娃，愛娃……你終於回來了，愛娃，你終於回到了我的身邊。」
愛娃……
縱然很想流淚，但是眼眶卻乾澀如枯井，她垂下了頭，全身的知覺已經消失，無論是風吹過耳畔，還是身體上接觸的溫度，她都感覺不到。這就是人偶，這就是沒有知覺、任人擺布的人偶。
曾經的她拚命掙扎，掙扎著從這張蜘蛛網裡逃脫，然而身上卻留下了惡魔撕咬的痕迹。這個痕迹她永遠也抹不去，擦不掉，只能帶著它逃跑，用盡全力地逃跑。最終，她還是被帶回了這張蜘蛛網，重新被捆綁在上面，惡魔的獠牙就在頭頂，他咬破她的喉嚨，吸干她的血，最終將她變成一副枯骨，懸挂在蜘蛛網上。
就在少年將變做人偶的夏蘿音抱起來要轉身離去之時，忽然跌在地上的亞歷克斯一下子站起了身，他握著半片破碎的刀刃一瞬間刺入了少年的後背！
他痛苦地摔了下去，夏蘿音因為沒有防備直接被跌出五六米遠，手臂上的陶瓷立刻碎了一地。「不……不可能……」寶石的力量已經全部轉換到了執事人偶的身上，亞歷克斯怎麼可能還會動？怎麼可能還有意識？而且……沒有主人的吩咐，人偶根本就不可能做事，為什麼他竟然還會……
咔嚓，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身上不斷掉落下來，他的身體也早已經殘破不堪了。儘管如此，他還是勉強站著，然後將跌在地上的夏蘿音扶了起來：「主人。」
「她已經不是你的主人了，她是人偶！是一具死物！」洛克緊緊地捂著後背，因為刀片刺得很深，每說一句話他都痛苦不已，甚至嘴角都溢出了血。
難道……他就要死在這裡了嗎？！不，不！！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好不容易將她變回了人偶！他要與她生活在一起，哪怕過去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甚至幾萬年！他也絕對不會這樣輕易地放她離開！
「鐵錦！」他用盡全力地轉過身去，望著那個剛剛變成人類的執事，「將她帶回我的身邊！將她帶回我的身邊！」
可是站在那裡的執事卻一動也不動，他看著腳下的一大塊血跡，上面還有灰藍色衣襟的殘破碎片……
——錦，我想我們可以出去走走了。那位姐姐總是獨自一個人，應該很寂寞呢。
——錦，幫我把那顆寶石取下來。
——錦，我說過，這副身體你不能有任何損傷！你只是一個暫借品！總有一天你要離開這副身體，如若敢再讓它受傷，我會將你替換下去！
明明是如此地厭惡他，明明知道最終復活的也只是他的身體，可是……卻依舊堅持著，堅持著讓他活下來。
指尖觸碰到地面黏稠的液體，他仰起頭，眼淚從眼角滑落：「終於變成了人類，可是主人，你又將何去何從？」
與其這樣活著，還不如死去，痛痛快快地，死一次。
忽然他將手刺入了自己的身體，將五顆被固定的寶石取出來，一瞬間，跌落在地上的那支筆的筆端，赭紅色的寶石再次散發出光芒。痛苦立刻蔓延至全身，他一路淌著血，一路走到亞歷克斯面前。
「這是屬於你們的。」五顆寶石，還有最後一支筆，筆端上的赭紅色，映照出亞歷克斯的臉。
亞歷克斯一瞬間將它握緊，那個才剛剛變成人類的執事，再次化做一個人偶，他踩著咯吱咯吱作響的腳步，將那攤血水裡的衣服撿起來，然後緊緊地抱住，一步一步走遠。
對於一個人偶來說，最重要的便是不被主人捨棄。而他，縱然已經成為了人類，仍舊無法忘記這一點。或許，是他不願意忘記，那個從他睜開眼睛開始，便站在他面前的小男孩，那個總是趾高氣揚，卻小心翼翼地守護著這副身體的主人。
夏蘿音被抱在亞歷克斯懷裡，他有機會變成人類，只要將寶石放入自己的身體，然後在那個幾乎快死去的少年額頭畫上替換陣。可是，他卻沒有這樣做……
手中的寶石被一顆一顆置入夏蘿音的身體，他半透明的眼瞳只淡淡地望著她的眼睛。
夏蘿音怔住了：「你……」
「我要守護你……蘿音。」這是他第一次逾越，從主人的稱呼，轉換成了蘿音，他低下頭，用冰冷的嘴觸碰到她的鼻尖上，「無論今後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在你身邊。」
淺淡的一個吻，卻飽含了思念百年的記憶，他抬起手在那個少年的額間畫出了替換陣。一瞬間，所有的光芒全部都聚集了過來！少年尖銳的嘶叫聲在天空響起：「不！不！！愛娃，你是屬於我的！愛娃，你是屬於我的！！」
最後的聲音消散在了風中，地面上多出了一具離逝了生命的人偶。
夏蘿音從亞歷克斯的身上下來，她站到了地面上。手腕上的球關節已經消失了，她終於重新成為了人類……
筆端的赭紅色寶石退去了原本的光澤，它失去了力量，在夏蘿音的心口，怦、怦……這是心臟跳動的聲音。而亞歷克斯，他的手依舊撫在她的臉頰上，嘴唇的溫度冰冰涼涼，那曾經久遠的記憶，伴隨著他緩緩閉上的眼睛，一點一點消失殆盡。
忽然，夏蘿音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把那馬上要離去的意識重新扯了回來：「為什麼把寶石給我？你明明有機會變成人類……」
「因為……」乾枯的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已經無法開口說話，只能睜著眼睛直直地看著她。
因為，我要守護你。
從坐在櫥窗里開始，便只看著你，看著你一點一點被雕刻出來的面容，看著你裝上了黑色的眼瞳，看著你烏黑的長發下綁著細小的繩結，看著你細長的手臂在玻璃柜上輕輕地敲動，透明的雙唇不斷地吟唱著那首歌：「娃娃說，要什麼，外婆就給你做什麼，一雙眼睛、一隻鼻子、一張嘴巴，還有這長長的頭髮……娃娃說，要什麼，外婆就給你做什麼，一雙小手、一雙小腿、一個肚子，還有這冰涼的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