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雲渚天府。
嬴陰嫚腿腳不便,唐渚親手砍了一棵仙樹為她做了一把輪椅,載著她去任何她想要去的地方。
這天她來到那道縫隙外,一瞬不動地注視著縫隙中央,驀地瞧見了一絲彩光一閃而過。
嚇得她身子往後一仰,輪椅剛巧停在台階邊上,被她這麼一撞差點輪子滑到外面,連人帶椅子翻下台階。
幸虧唐渚及時出現在後面,抵住椅背,將她重新推回去。
「你看見什麼了?差點嚇得掉下去。」唐渚問她。
嬴陰嫚臉色蒼白,她沒料到唐渚會突然出現。
方才她問過僕役,僕役們說唐渚有事出門了,為何這會兒又在府里?難道唐渚已經懷疑自己,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故意設下圈套在此等著自己上鉤?
那麼,自己此時很危險了。
「我……」她剛說了一個字就被唐渚打斷了。
唐渚掏出一塊手帕,替她擦拭臉上的汗珠,嘴角揚起冷嘲的笑容,「你在心虛什麼?都出汗了。我只不過問了一個簡單的問題而已,你為什麼看上去很緊張的樣子?」他抬眼瞧了瞧縫隙深處,幽幽道:「難道你要做什麼壞事嗎?」
嬴陰嫚雙肩一顫,心頭猛跳。
氣氛緊張起來。
隔了一會兒,唐渚又冷不防問道:「你是不是很好奇縫隙裡面有什麼?」
「……沒有。」
唐渚彷彿沒聽見嬴陰嫚的話,自顧自地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剛剛看見裡面的東西了,不過你看見的只是九牛一毛,裡面的東西比你想象的還要精彩很多。」
「你知道?!」過於震驚導致她來不及多思考,就說出了這句話,當她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時也晚了。她低聲咕噥著:「明明那個人說他不知道啊,難道我被騙了。」
唐渚似乎並不好奇她嘴裡的那個人是誰,反而來到縫隙前,歪著頭看了一眼,隨即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他指著深處,對嬴陰嫚說:「這裡面有一個陣法,是五靈鎖犀陣,陣法中關著一個身份、地位無比尊貴的男人。」
「男人?」嬴陰嫚表現出毫不在乎的模樣,說道:「那又怎樣?裡面關著誰都與我無關。」
「真的與你——無關嗎?」
唐渚驀地降低音量,隨著氣流似乎也受到壓迫,在他們倆人身邊流動的速度也變得緩慢了。
在他輕蔑目光注視下的嬴陰嫚,感覺自己呼吸不暢。
那句話彷彿是在告訴她,別想當著他的面撒謊,因為他什麼都知道。那雙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眸,令她感到無比心驚。
「你來這裡想做什麼,我都知道,包括背後指使你的人,我也知道。」
嬴陰嫚擱在腿上的手慢慢握成拳,骨節處都明顯泛白了,眼眶也有些濕潤泛紅,表情中透著心虛和羞愧,但又含著一絲不甘。
「對不起,我必須要完成那個男人交代給我的事。」
唐渚冷冷地注視著她,「如果是以前的我想破腦袋都不知道,你究竟能為了什麼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我背叛我,但現在我知道了……」他鬆開手,雪白的手帕輕飄飄地落在地上。「你是為了師兄,解蘇是不是用這個借口在要挾你為他辦事?」
嬴陰嫚驚訝抬頭,「你……還記得?你沒有忘……記?」她語氣越來越低沉,驀然間她終於明白今日唐渚有何不同了。原來他全部都記得,難怪他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難道這些日子你一直在騙我?」她問道。
「沒有。」唐渚很肯定地回答她。「我沒有騙你。若是我真的能騙到你,那麼後來一切都不會存在了。」
她不太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唐渚知道她心裡迷惑,不過他沒打算為她解答迷惑。他告訴她,「接下來拜託你了,請你照解蘇的囑咐行事吧,我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為什……」
話沒說完,她感覺肩頭一沉,唐渚對她釋然一笑。「很多事都沒有為什麼,就像你也從來沒有相信過我一樣。」
「……」
「以前……就算了,現在相信我一次吧。」
她皺眉,「什麼?」
「師兄會回來,不止師兄,還有其他人,我們……都會再見面。」
唐渚的聲音很溫和,令她一直不安的心暫且能得到安寧。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拉住唐渚的手,問道:「你知道皇兄前世是仙帝的幼子嗎?」
聞言,唐渚當場怔住了。
他隱約覺得一直纏繞自己,使自己深陷困惑的問題,在這一刻已經完全解開了。
遍地屍體佐證了胡亥的說法,查看完熟悉的面孔和不熟悉的面孔后,確實沒有找到扶蘇,但令人疑惑的是,鬼王的屍體也不見了。
倒是魔皇的屍體在他們關押胡亥的洞穴附近發現了。
霄禪意死了,魔族群龍無首,一片悲愴。
他們心情都十分沉重。
大家把屍體全部移到空曠處,想要找出他們被害原因,卻始終沒有一丁點頭緒。
「……魔皇死了。」
碧欏眼神茫然地喃喃自語著。
「我看見鬼王他……」最後幾個字她實在說不出來。
唐渚跪在師兄們屍身旁,表情僵硬到麻木的地步,此刻腦子裡一片混沌,甚至眼前飄過許多幻影,沒有一處是真實的。
若不是雲飄疾一直抱著他,他恐怕認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噩夢。
聽見碧欏的話,雲飄疾臉色更加陰沉了,他轉過臉漠然看向她,問道:「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嗎?」
連魔界之主都死在此法陣下,碧欏怎會安然無恙?
碧欏怔了怔,「我不知道。」
沉默少頃,雲飄疾道:「這究竟是什麼法陣,怎會如此厲害?」
魔皇和鬼王身為三界之主,居然破解不了此陣,反而被其奪去性命,這簡直太令人不可思議了。
事情也未免太過蹊蹺了。
會不會是魔界搞出來的鬼把戲?魔皇故意詐死想騙他們放鬆戒心,這個法陣就是魔皇弄得障眼法。
不對。
魔軍實力在他們之上,若是他們不遺餘力發動攻擊,修仙界根本不堪一擊,所以根本沒必要畫蛇添足弄這一出。
忽然,唐渚開口道:「這個法陣中的符咒上寫著復生術咒文,列陣之法是上古遺留下來的,法陣一旦開啟便意味著有人要逆□□事,復活已死之人。」他臉上閃過憤恨之色,「同時,法陣周圍的生靈全都變成了祭品,幫助列陣之人快速打開法陣陣眼。」
「復活死人?!」眾人驚訝。
唐渚頷首:「我曾經在仙界典籍中翻看過一本書,書里記載了這種陣法,其名為元陽逆生陣法。」
雲飄疾:「列陣之人是誰?他想復活的人又是誰?為何偏偏挑這個時候列陣?」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唐渚下意識說出這句話。
魔界與修仙界開戰,因為雲飄疾的關係,鬼王率兵助戰,於是鬼域也牽扯其中,這場戰爭無異於本質發生了變化,成為三界鬥爭。
現在魔界和鬼域都沒了主持大局的人,看似一切都對修仙界有利,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死傷大多都是修仙界弟子,他們自己也會以為列陣之人就藏在修仙界里。
但是……
經過一番推敲,雲飄疾理智道:「但是現在情況顯然和我們想的有所出入。」
「沒錯,這個陣法所需要的祭品遠遠不止這些人數。」唐渚冰冷的語氣說著。「或許應該說,我們現在都是列陣之人的祭品才對。」
大家慌亂問道:「兩位仙君,你們可有辦法阻止這個法陣繼續殘害生靈?」
「難道一切都註定了,我們大家都得死嗎?」
「我不想死啊!至少我們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啊?連躲在暗處害我們的傢伙都不知道是誰!這樣死去實在太憋屈了!」
唐渚高聲道:「其實這個陣法已經告訴我們列陣之人是什麼人了!」
「什麼?」
「這是上古太原神族所創的法術,如今雖然早已沒有上古神族,但是神族血統尚在,列陣之人要想施展這種法術,他身上必定是流著太原神族的血。」
雲飄疾自言自語著:「太原神族的後裔只有一人,可是那個人已經……」他搖搖頭,「不,不可能是他,他已經死了。」
「仙君想到了誰?」
「……仙界之主,仙帝。」
周圍一片嘩然。
「仙帝百年前不是就已經在三界中消失了嗎?」
「據說仙帝神魂消散,連下凡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自然也就不可能活著啊。」
大家七嘴八舌說起了那場大戰,仙界慘狀被他們說得繪聲繪色,在場每一個人都不相信這列陣之人會是死去百年的仙帝。
碧欏道:「三界中人都知道仙魔大戰的事,仙帝的確是太原神族後裔沒錯,但是他消亡於天地間也是事實,他不可能百年後活過來弄出這麼一個陣法使得三界生靈塗炭啊。」
有人附議道:「兩位仙君大人,你們一定是弄錯了,切莫冤枉了仙界之主啊。」
雲飄疾點頭應道:「的確不可能。」
「可能的!」唐渚站出來,揚聲說道:「當今世上只有仙帝能列此陣。」
「唐渚仙尊,你如此堅持是仙帝所為,可有憑證?」
「有。」面對眾人的質疑,他毫無不滿而是冷靜說道:「我知道仙帝開啟逆生陣法是為了救自己。」
話音剛落,雲飄疾疑惑望向他,「你的意思是仙帝既是列陣之人又是復生之人?」
怎麼可能?
他既然能列陣,則表示他還活著,若是活著又豈會需要藉助法陣的力量重生呢?
唐渚似乎知曉雲飄疾的想法,於是出言解釋道:「仙帝之所以要自己復活自己,是因為他的身體被別人霸佔著,而他需要喚醒自己的軀體,讓自己的魂魄重新回到身體里。」
不過他心裡有一個疑問怎麼都想不通。
那就是逆生陣法和扶蘇有何關係,為何開啟陣法的鑰匙在扶蘇身上,並且還用他做陣心還能啟動,這一點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為了復生不惜毀滅三界和萬物生靈,這簡直太瘋狂了!」
「如果真是仙帝復生,那麼三界將面臨前所未有的災難,誰都阻止不了這場浩劫啊!」
「一切都完了……」
悲慟聲鋪天蓋地從四面八方向唐渚襲來。
最後眼前金光乍現,雲霞漫天,神跡在天邊出現了。梵樂在三界中回蕩,法陣的光圈不斷在人間擴散開,所有生靈都開始陷入沉睡,數萬靈魂齊齊飛向陣中心,化作一道道白光射進去與法陣融合一體。
最後,唐渚眼前出現一個紙人,耳邊是不斷回蕩的黃鐘之聲,他努力封鎖聽覺抵禦,但卻無濟於事……
甚至連雲飄疾拿著紙人對自己說了什麼,也不知道。
只記得自己眼睜睜看著,他的身體被金光刺穿,金色的窟窿在他身上越來越大,然後他在光芒中一點點消散不見了。
望著壓抑的天空,唐渚終於明白想要阻止一切,還得回到更早的時候,所有根源全都起於仙帝的念想。
他必須要回去!
後記
嬴陰嫚在仙界消失了,解蘇急忙去向仙帝彙報此事。
二人在殿中不知說了什麼,過了會兒,仙帝命令解蘇退下。
忽地,殿中一陣風起,桌角邊靜擱著的紙人漸漸鼓脹起來,竟變得與活人無異。
他看見仙帝站在一面邊緣花紋古樸怪異的鏡子前沉思。
又瞥見壁上懸挂著一把精緻的弓箭,他一個飛身取下弓箭,對準仙帝射去,仙帝早已有所察覺,反身揚手一揮袖袍使箭矢凌空停住。
輕紗後面的身影有些模糊,他一時看不清對方的相貌,直待輕紗墜落,那人早已消失在了原地,地上雜亂的輕紗中躺著一面小巧的銅鏡。
少頃,仙帝命人追查此事。
等他吩咐完,卻發現那面銅鏡也不見了。
此時身旁鏡子里忽然閃過一個帶著面具的人影,只是一剎那,轉身便不見了。
他臉色陰沉地注視著鏡中的自己,想到逆生法陣很快就要問世了,他絕不容許有任何閃失,他上前一步,很快就被鏡子吸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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