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觀音(下篇)

鬼觀音(下篇)

「你不覺得這尊觀音像很怪嗎?」唐渚說著轉頭望去,發現雲飄疾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他疑惑問道:「你笑什麼?」

「不止是觀音像怪,就連這個破廟都很奇怪。」

唐渚後知後覺道:「也對,荒山野嶺里哪來一座廟,還有人來上香呢?」

雲飄疾指著地上的男人,「包括這個傢伙。」

唐渚看了看男人,把懷裡的藥包掏出來往外面一扔,做完這些事後一轉身就對上雲飄疾不解的目光。

「你這是做什麼?」

「扔東西啊。」唐渚老實回答道。

雲飄疾問:「你不想救他了。」

唐渚理直氣壯道:「我現在看他不順眼,不想救他了。」哼,他救人一向憑心情,這個男人渾身透著古怪不說,剛才還嚇到了他,所以他不想救人了。

雲飄疾:「……好任性啊。」

唐渚本打算走近看清楚那尊觀音像到底有何蹊蹺之處,沒曾想原本靜止不動的手竟然動了還朝他抓來,唐渚踉蹌躲開。等他站穩才看見,那雙巨大的手正在地上摸索著,似乎在找他們。當那雙手摸到案桌時,猛然合攏手掌輕而易舉地抓起來朝他們扔去。

「你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跑!」雲飄疾抓著唐渚的手往廟門外面跑去。

唐渚掙脫他的手,「等一下。」

「你做什麼?」

唐渚沒有回答他,跑過去背起男人然後才朝門外跑去。

雲飄疾:「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帶上他,萬一是個累贅怎麼辦?」

「直覺告訴我,這傢伙說不定是個保命符呢!」唐渚一邊跑,一邊嬉皮笑臉道。

「哼,別過會兒就笑不出來了。」

他們大概跑出好幾百米才停下。

唐渚把人放到地上,雙手撐著膝蓋直喘粗氣。「那怪物沒追上來吧?」

雲飄疾:「好像沒有。」

「我們是不是出門沒看黃曆啊?怎麼一出門就遇上這種東西?」

「少貧嘴了,還不趕緊想想辦法把馬車弄過來。」

唐渚笑道:「這還不簡單,看我的。」他胸有成竹地吹起口哨。

那馬兒被他餵養這麼久,他們早有默契了,馬兒聽到口哨聲一定會主動拉著馬車過來的。

果不其然,身後「嗒嗒嗒」的馬蹄聲響起了。

黑暗中馬蹄聲和車輪滾動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他們聞聲望去,等看清從遠處走來的馬時齊齊變了臉色。

「卧槽,那是什麼?!」唐渚指著由遠及近的馬車喊道。

只見馬的頭不見了,脖子斷口處還往下淌著鮮血,看上去極為可怖。身後的馬車車頂也不見了,上面的裂口成齒形狀,遠遠看上去像被什麼東西從上往下啃了一口似的。

突然,黑暗中傳來爬行的聲音。

只見馬車後面跟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巨大身影,她在地上嗦嗦嗦地爬行著直奔前面的馬車,等追上后立馬四腳彈起張開大嘴,連馬帶車全吃進肚子里去了。

唐渚:「……」

雲飄疾:「……」

等了好一會兒,兩人才回神。

唐渚怒道:「她把我們的馬車吃了!」

雲飄疾:「我看見了。」

唐渚不解地望著他,「你怎麼能這麼淡定?」

「不然呢?你能讓她把馬車完好無損地吐出來嗎?」

唐渚沉默了。

感覺辦到的難度係數太大了。

那怪物吃完馬車在原地靜止一會兒,似乎是正在消化剛吃進肚子的東西,隨後倏地又鑽進地下。

「哈,她不追我們了?」唐渚傻眼了。

雲飄疾猜道:「也許她已經吃飽了。」

最後一個字剛說完,地面一陣抖動像是地震了一樣,地上的泥土開始變形一雙手破土而出,在半空中蠕動著,細細摸索著。

唐渚忍不住想罵人的心情,說道:「吃飽了才怪!我就知道她不會消停的。」

「還說什麼廢話!還不快跑!」雲飄疾一聲令下,抓起男人扔給唐渚,然後拔足狂奔。

留下唐渚在風中凌亂。

「你這個無恥的混蛋!」

唐渚一把背起男人發瘋狂奔,很快就與雲飄疾並肩了。他邊跑邊問雲飄疾,「你不是神仙嗎?你怎麼不想想辦法?!」

雲飄疾:「想不出來。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怪物,一直被追趕著,連她是什麼東西都沒辦法弄清楚,你讓我怎麼想辦法?」

「我呸!你這算什麼真仙啊?!」唐渚叫苦連天。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唐渚下意識回應道。說完后突然察覺不對勁,方才說話的人好像不是雲飄疾,那傢伙明明跑在他面前,怎麼可能會趴在他耳邊說話?

唐渚感覺背上的人動了動,他知道男人已經醒了,很想把他扔下來讓他自己跑。可是無奈身後的聲音越來越響,說明那怪物還緊跟身後,讓他沒辦法中途停頓一下把人放下來。

「不管你知道什麼,都等我們到了安全地方再說。」

現在別的先不想,專心逃命才最要緊!

他們順著旁邊的小道一直往上走。

怪物身軀太大了,一路上有大樹阻擋,她清理道路就需要費些時間,等她爬到順暢無阻的路上時早已不見唐渚他們的身影了。

雲飄疾上來時瞅見大樹後面有一個山洞,立馬躲了進去,唐渚緊跟其後背著男人彎腰躲進去。怪物在外面爬來爬去時,他們躲在山洞裡大氣都不敢出,直到聽見外面沒有動靜時才鬆口氣。

雲飄疾沖唐渚比劃手語:你快出去看看她還在不在?

唐渚也用手語回復他:你怎麼不去?

廢話少說!你趕快去!

我才不去呢!

在唐渚鼻子朝天的一瞬間,他們倆短暫的無聲交流告一段落了。

男人問道:「你們到底在比劃什麼啊?」

他才說完,兩隻手捂住他的嘴。

「噓——」

「小聲點!你想死啊?!」

雲飄疾和唐渚同時出聲說道。

唐渚往外面探頭望去,才伸出一半立馬就縮了回來,在他迅速縮回去的剎那間洞外一道黑影蓋下,洞口的土地全塌陷進去,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幸好我躲得快,不然要被拍扁了。」他心有餘悸地告訴他們:「她還在外面,看來我們一時半刻出不去了。」

雲飄疾插話,「你就算被拍扁了也沒關係,反正又不會死。」

唐渚嘴角抽了抽,反譏道:「呵,這樣說來我還得謝謝你哦。」

雲飄疾淡然接受他的「謝意」,並且還很客氣地回道:「我給你的恩情你默默記住就好,不用說出來。」

唐渚語噎。

愣了會兒才挪向他,然後拉起他的手,溫柔地撫摸著他的手背,說道:「憑咱倆的關係,哪需要談什麼恩情不恩情呢?」

雲飄疾快速抽回手,嫌惡地看著他,看來真被他噁心到了。

還沒等他說話,旁邊的男人突然出聲道:「原來你們是這種關係啊!」

他一副明了的模樣弄得雲飄疾火大,「你腦子裡在想什麼?你說說我們是什麼關係?」他嘴上讓他說出來,實際他的眼神中明明白白寫著:只要你敢張嘴亂說,我就把你丟出去喂怪獸!

「咦?你們不是情侶嗎?」男人一臉無辜地問道。

雲飄疾臉色由青轉紅,再由紅轉黑。

「你眼睛有病啊?!需不需要我給你治治?」

男人禮貌回道:「謝謝,我眼睛很好,不需要你治。」

雲飄疾差點一口血噴出。

怪我沒看出來,你壓根就是個笨呆熊。

唐渚在旁邊聽他們說話,樂不可支地捧著肚子在地上打滾。他第一次看見雲飄疾吃悶虧,感覺太有意思了!看來被怪物追也不並無好處嘛,至少可以看見這傢伙一臉鬱悶的模樣。

雲飄疾吼道:「你笑屁啊!」

唐渚擦了擦眼角的淚花,然後努力綳著臉竭力擺出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開始審問男人,「帶你奔跑帶你躲,一路上我們都沒機會問你,現在你也該老老實實交代了吧?」

男人撓頭,「我交代什麼?」

唐渚掰著手指,說一件數一個,「你是誰?為什麼出現在破廟裡?廟裡面那個怪物是怎麼回事?」

雲飄疾:……

腫么有種聽小孩子聊天的既視感?就這麼三個問題,還有必要掰著手指數嗎?

男人說道:「我叫蘭石。」他說出名字后就不說話了。

唐渚等了半天才確定他的確不會再說一個字了。

「這就說完了?」

「嗯。」

「後面兩個問題呢?」

「不知道。」

唐渚抓狂了,「他媽的,你玩我啊?!一句不知道就想把我打發了?!」

他一句話吼完,整個山洞都是他的迴音,伴隨著回聲頭頂上傳來一聲巨響,洞穴抖了三抖,感覺似乎有龐然大物的東西爬到了上面。

唐渚抱頭,深知自己做錯了事。

他低頭道:「對不起。」

雲飄疾這回居然沒有責怪他,反而摸摸他的腦袋,溫和道:「沒關係,不是你的錯。」

雖然有一種被當做寵物對待的感覺,但唐渚感覺自己的心臟得到了治癒。

可惜的是旁邊有一個煞風景的蠢蛋冒了一句:「你們果然是這種關係。」

雲飄疾一個眼神射過去。

蘭石頓時噤聲不語了。

「我把進入破廟前的事情全忘記了,就只記得自己叫蘭石,關於那個怪物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蘭石回憶著說道。

唐渚抬頭看向他,「你也不清楚怪物把你關在破廟的原因嗎?」

「咦?是她把我困在裡面的嗎?」蘭石一副迷惑的樣子,忽地又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我始終出不去呢!」

真他媽夠遲鈍的!

唐渚認輸了。

他扯了扯雲飄疾的衣袖,「這下怎麼辦?我們出不去了。」

「沒關係,會有辦法的。」

「我們會不會成為怪物的腹中餐?」

雲飄疾認真想了想,道:「照之前看來,怪物喜歡吃肉不吃紙。」

唐渚:「……」媽蛋,你就不能不說這件事嗎?!

需要這麼時時刻刻地提醒他現在是個紙人嗎?

這麼操蛋的設定他八百年前就已經接受了,才不需要某人不定時地提起呢!

唐渚不服氣地說道:「哼,如果是這樣就好,怪物來了我就把你推出去吸引怪物的注意,然後從後面悄悄逃跑。」

誰知雲飄疾聽后並沒有生氣,「可以啊。」

唐渚驚訝地看著他,沒想到他居然贊同自己這麼做,看不出來他……

「你說了個好辦法,我待會就用你去引開怪物的注意力好了。」雲飄疾鎮定地說道。

剎那間,唐渚剛剛還有些感動的心一下子碎成渣渣。

「其實你們不用這麼捨身成仁的,我有辦法對付那個怪物。」蘭石突然說道。

雲飄疾和唐渚紛紛無視他那句「捨身成仁」,注意力全放在他後面那句話上。

唐渚雙眼燃起希望,不禁催促他道:「你有辦法?!快說來聽聽!」

雲飄疾不屑,「你要真有辦法,何至於被怪物用結界困在裡面這麼久呢?」

「哦,原來那是結界啊!」蘭石感覺自己腦海里打開了一個新世界。

唐渚一巴掌將他打回現實,「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工夫想別的?趕緊說對付怪物的辦法!」然後還不忘對雲飄疾說道:「你不許再打斷他說話,不然我跟你沒完!」

雲飄疾:……

蘭石告訴他們,「我剛到廟裡的時候就看見那個怪物了,比起現在她那會兒的樣子更可怕,嘖嘖,你們是不知道……」

雲飄疾突然打斷道:「是不是臉上淌著血淚,嘴角揚著瘮人的笑容?」

唐渚不滿,「你怎麼又插話啊?你就不能別瞎猜嗎?」

蘭石卻說:「對對對,就是你說的那樣。」說完他不禁疑惑了,問雲飄疾道:「你怎麼知道我想說什麼啊?」

看著兩張懵逼的臉,雲飄疾指向他們身後的洞口,說道:「那怪物現在就是你說的模樣。」

聞言,唐渚和蘭石身體僵硬了。

洞口涼嗖嗖的風順著他們的脊骨一路上竄到他們的後頸。

唐渚先一步反應過來,如閃電般地出手拽住了雲飄疾。沒想到雲飄疾也同時出手抓住了他,兩人驀地僵住了。

蘭石不解地問:「你們在幹什麼?」

聽到他發問,唐渚和雲飄疾交換一個眼神,瞬間達成共識,同時用力一推,把毫無防備的蘭石推向了怪物。

「哇!你們幹什麼?!」

蘭石撞到怪物的臉上,糊了一臉血。

令他們吃驚的不是蘭石的慘狀,而是怪物——觀音像在碰觸到蘭石的瞬間發出灼熱的白煙,猶如被什麼東西嚴重腐蝕了一般。

觀音像看著蘭石彷彿看見洪水猛獸一般,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退出山洞就再沒出現過了。

唐渚問蘭石:「你身上究竟有什麼東西?」

蘭石從衣袖袋子中掏出一件東西,朝他們攤開,「怪物怕的就是這個鈴鐺。」

在鈴鐺暴露在眼前的一瞬間,唐渚他們靜默了。

過了幾秒鐘,唐渚扭頭看向雲飄疾,問他道:「你什麼時候給他鈴鐺的?我怎麼不知道?」

雲飄疾:「我沒給過他。」

「那他為什麼會有鈴鐺?」唐渚從蘭石那裡拿過來仔細打量,這枚鈴鐺無論怎麼看都和真仙居的鈴鐺一模一樣。「這鈴鐺……除了你有,還有別人也有?什麼時候神仙的鈴鐺都需要批量生產了?」

「你有必要這樣繞著彎說話嗎?」雲飄疾不答反問他道。

唐渚蔑視他,說:「哼哼,你果然是騙子!什麼能許願的鈴鐺,根本就是你弄出來愚弄無知凡人們的!」

雲飄疾一本正經道:「真仙居的鈴鐺許願則靈,絕對童叟無欺。」

唐渚:「……」

隨口一句玩笑話竟然讓高傲冷艷的仙君說出廣告詞,簡直是……萌的不要不要的……

「咳咳,你們現在該聽我說了吧?」蘭石本不忍心打斷這美好的氛圍,無奈為了解開他們之間的「誤會」,只得忍痛張嘴打斷他們。

「請講。」

蘭石:「我只記得一看見觀音像就很想去拜,但是廟中沒有香火……」

聽到這,唐渚插嘴道:「沒有人拜算哪門子廟啊?」

雲飄疾倒是注意到一個細節,「你說廟裡沒有香火,那麼供壇里的香燭是怎麼回事?」

「是我下山去鎮上買來點燃了插在裡面的。」蘭石不好意思地笑著說道。

倆人:……

「既然你之前都能出去,為何後來會被困在裡面呢?」

不知蘭石想起來什麼,臉色突然變得肅然道:「當我拜完觀音抬頭一看,觀音像竟然活了,眼睛睜開直勾勾地盯著我,怎麼看都不像慈悲的神仙,反倒是挺像惡鬼的。」也許是當時的畫面太印象深刻了,以至於他這會兒想起仍不禁打個寒戰。

雲飄疾:「你被困住和這鈴鐺又有何關係?」

「我當時很害怕於是朝門口大聲呼救,可惜根本無人聽見,就在我想徹底放棄時一個女人從門前經過,這枚鈴鐺就是從她身上掉落下來的,鈴鐺一路滾到我腳下,後來我才知道只要有鈴鐺在,怪物就不敢傷害我,甚至還不能靠近我……」

沒等他說完,雲飄疾激動地上前揪住他的衣領,問道:「那女人現在哪裡?」

「我不知道。」蘭石感覺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了,「她只是路過壓根沒注意到我在廟中。」

雲飄疾不知從哪兒變出一幅畫卷,「唰」的一聲打開來,指著畫中的女子問蘭石,「你看見的是不是她?」

蘭石:「就是她。」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他仍然記住了對方的面容。

被畫卷擋得嚴嚴實實的唐渚往旁邊挪了一步,注視著雲飄疾,「搞了半天,某人是來這裡找美人的啊!來來來,什麼樣的美人讓爺瞧瞧,幫你把把關。」說著他就去拿畫卷,誰知還沒碰到邊呢,雲飄疾就一下子把畫收攏了。

「去去去,把你的爪子拿開。」

唐渚不樂意地轉過頭,心想道:哼,你不願意給我看,我還不稀罕看呢!

他視線落到鈴鐺上面,腦筋一轉就明白過來了,隨即說道:「原來這鈴鐺是你給她的定情信物啊!」

哼,拿裝著本大爺的骨灰的鈴鐺當定情信物,你這傢伙實在太不可原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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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仙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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