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結局的一部分：那使你想起的燈

忘卻某人就像，

忘卻關掉後院的燈，

因此它在翌日長明不熄。

但因而它也是，

那使你想起的燈。

——耶胡達·阿米亥

那一年寒假后，全球爆發瘟疫。

當瀟瀟再次返回學校時，已經到了六月畢業。

頂著毒辣的太陽，像每一年都畢業生一樣，她們宿舍走遍學校拍畢業照。

在圖書館前，瀟瀟仰著脖子看這個高大的建築，她無聊似的數了數，圖書館是八層，所有人都知道。

但是有一種似乎不曾存在的記憶告訴瀟瀟，圖書館有九層，而且第九層有時候在，有時候不在。

曾經有一個人，帶她去看第九層的圖書館，曾經有一段時間，大家都在失眠，她在屋頂上安穩地睡了一覺……

她們想拍合照時，就在路人里找一個面善的請人家幫忙，在學校大門前，她們碰到了咖啡店的店主。

老二給瀟瀟使了一個眼色，讓瀟瀟過去說。

瀟瀟把手機遞給駱應延：

「能麻煩你幫我們拍一張合照嗎？謝謝！」

咖啡店店主深深地看了一眼瀟瀟，笑道：

「當然沒問題。」

駱應延拍好照片后，把手機還給瀟瀟，說：

「畢業快樂，祝你，前程似錦。」

瀟瀟吊著眉毛回道：

「你幹嘛不祝我長命百歲呢？」

駱應延明顯愣了一下，旋即朗笑，道：

「好、我祝你長命百歲！」

瀟瀟滿意了，彎起嘴角對他揮手告別。

看著她的背影，駱應延心想：還是那個瀟瀟啊！

他不禁思索，人遺忘多少記憶，似乎還是以前那個人，究竟是什麼組成了「人」獨一無二的時空坐標？

晚上，瀟瀟去了一趟教學樓。

她走過學生們安靜學習的教室，走過他們以前下課去打水的水房，感受著窗外吹來的習習夏風，與它們一一道別。

從教學樓回去的路上，夏季繁茂的梧桐樹形成了樹之迴廊，瀟瀟看著前方層層延伸的景象，想起曾經見過一件藝術品，是兩面鏡子相對而立，形成無限的鏡之長廊。

繼而她又感慨地想，此後，她可能再也不會在這樣的時刻、於這暗影的樹間走了，可是——這一幕卻能化為永恆。

畢業典禮拍完學院的畢業照，畢業生可以到旁邊放紅色橫幅的桌子上簽字留念。

瀟瀟穿著學士服，舉著黑色簽字筆，寫了「Alice」，在旁邊，不知不覺寫下一個「雲」字，她知道還有一個字，但她想不起來下一個是什麼，她想起一個名字，覺得有些荒唐，用幾乎不可辨認的草書寫了「息」字。

收拾東西時，瀟瀟在柜子里翻出一隻白兔玩偶，右邊心口處還有心形的粉紅色口袋。

瀟瀟把這隻兔子舉在面前端詳，卻始終想不起來白兔玩偶是誰送給她的，最後她遺憾地想，果然自己還是忘記了一些事情……可能忘記的，就是自己對一個老師隱秘的暗戀吧。

遙遠的異國，站在鬱金香花田中的雲息收到朋友發來的照片。

他看了一眼，然後看向東方的天空。

儘管穿著學士服，他還是一眼就找到了她，她笑得露出了不那麼整齊的牙齒，依然像個孩子。

她畢業了。他沒能送她，四年前她來學校的那天，或許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他還記得那一天啊，記憶越來越清晰，夏天的陽光那麼明亮晃眼，就如同現在，世界安好只在最初。她穿著淺粉的裙子，站在他面前，帶著青澀的笑容。

記憶衝破了半年來緩緩沉寂的心底的封印，再次將他扔到無盡的鈍痛之中。

從此，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小孩兒依然眉眼飛揚。

作者：

我一次一次的送別，最後只留下我一個人在原地，流淚、不舍。

可只能這樣，故事在最開始就寫好了結局。

這個故事是為了紀念我的大學時光而寫的，就如同美好的青春消逝，雲息是必須離開瀟瀟的。

我用我最溫柔的懷念來寫這個故事，寫那些風華正茂的青春少年，寫永不失去童心與好奇的愛玩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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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