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發

「傻站著幹什麼？」

翹著腿坐到書桌前的椅子上，R先生單手拿起了本攤開的義大利書籍，另一隻手準確無誤的從桌面上的紙袋子里拿起了一塊麵包，頭也沒扭的就朝芥川拋了過去。

接住麵包的是忽然跳出來的羅生門。

黑色的惡獸叼著麵包晃悠了一圈，把麵包穩穩放在芥川伸出的手上，

羅生門變化出來的小小野獸頭部並沒有收回去，它反而安慰似的飄到芥川的肩膀，也不在乎小主人濕漉漉的頭髮，親昵的蹭了蹭男孩的臉，然後對著不遠處的青年兇巴巴的齜牙，滿滿都是威脅的意味。

顯然對先前把芥川丟進浴缸的事情很不滿。

R先生對羅生門的威脅渾不在意，他淡定的放下手裡的書，又去拿一旁厚厚一疊寫滿了歪歪扭扭文字的紙，第一頁到處都是計算解答，第二頁是外語單詞默寫，第三頁是物理受力分析，第四頁是生物原理……

芥川不安的拿著麵包，拘謹的站在原地，半響小小的張嘴咬了一口。

隨後又伸出手，摁住了肩膀上窩著的羅生門，稍稍用力往下壓了壓。

羅生門不情不願的縮回到衣服里。

「這個二元一次方程算錯了，待會重算一遍，物理受力分析沒寫對，還有，英語拼寫有問題，我拿筆給你圈出來，日語……好歹是母語，倒是沒什麼問題。」

等芥川終於把麵包吃完，R先生也開口點評了，他從桌上抄起一隻鋼筆，在芥川龍之介的練習紙上圈圈畫畫，最後將紙筆都放下。

「學習進度一般般吧。」

武力智慧全面發展，幾乎什麼方面都略懂億點的R先生漫不經心的評價。

「那麼現在,我們來談一談別的問題。」

芥川小身板猛的一僵，視線悄悄的移開。

R先生翹著腿，雙手交疊在膝蓋，黑色禮帽戴在他頭上，帽檐投映下來的陰影讓青年的神情看起來格外陰晴不定，難以捉摸。

「讓你出門買個東西，你走小巷和別人打架那就算了，但動靜太大被路人報警送進了局子。」R先生頓了頓，很平靜的繼續開口，「知道我接到電話，去局子里把你撈出來是什麼心情嗎，嗯？」

「……」

「我覺得我這一年來白教你了。」

「R先生！」

惶惶不安的芥川頓時瞪圓了黝黑的眼睛，有些著急的開口辯解，「是他們先找事的，我只是很正常的走路而已，他們突然就竄出來，我警告過他們，沒有用，所以我才出手……」

他小聲嘀咕補充，「……也沒殺掉他們。」

沒殺掉，只是和死了也沒什麼兩樣了。

估計下半生都得半身不遂。

R先生：「喔，一點也不奇怪。」

芥川龍之介，九歲，身高卻只有一米一出頭，遠低於平均標準不說，還體型瘦弱，臉色蒼白，還穿著一身質量精密價值不菲的長風衣，皮鞋嶄新，一看就是一隻好欺負的肥羊。

還是在這個年代這個國家裡，容易被歧視的亞裔。

成年人或許還會收斂內心的想法，但是孩子和青少年卻往往不會。

尤其是這個年代的義大利，街頭巷子無所事事的混混何其多，一兩個成年人糊弄三三兩兩的未成年們給他們做事，便組成個團體，偷竊、搶劫、吸/毒、販/毒什麼都干，而這個社會的監管力度又不當，貪污腐敗之風旺盛，外表看上去好欺負，一身打扮似乎還很有錢的芥川被人盯上，真的一點都不奇怪。

黑髮黑眼，唯獨兩鬢雪白的男孩不過在老師出門的時候聽從對方留在桌上的紙條安排，拿上錢出去買了今天的早餐。

不過因為買東西的時候，老闆沒有零錢找回了，他不得不在原地等老闆跑去到附近去和熟人換零錢回來，浪費了不少時間，但不要找零是不可能的，任何浪費都是可恥的。

芥川固執的等了下去，直到拿到自己的找零。

因為耽擱了一點時間，回去的時候芥川為了抄近路，特意走了一條偏僻的小巷，大清晨的，周圍自然而然也有行人，年幼的孩子也沒多太在意。

巷子不是直通，有兩個拐角，芥川走到巷子中央，三個青年鬼鬼祟祟的前後包圍他。

其中一個青年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走上來搭話，很不走心的提出交朋友的建議，還明顯想要仗著人多想把芥川往拐角的死胡同裡帶。耿直的孩子冷漠的眯起眼發出警告和威脅，但是顯然並沒有被當回事。

一年的時間還不足以磨鈍芥川的稜角。

被嘲諷、挑釁、威脅的男孩，毫不猶豫的選擇在對方朝自己伸手的那一刻動手了。

芥川好歹還記得自己得隱瞞身份一段時間，雖然已經過了一年，但沒有老師的釋令，他依然努力聽話的執行這個命令，哪怕忽略這一點，考慮到自己和老師的臨時住所就在這裡附近，為了不引發麻煩，芥川還是選擇忍著沒有下殺手。

原本只想要簡簡單單把人打昏就好。

但是在自己懷裡剛剛買的新鮮食物被打翻在地之後，芥川原本還想從輕處理的神經啪的一聲斷掉。

去你的忍耐。

浪費食物的都去死，

僅剩的一點理智讓芥川將布刃盤旋變化成沒那麼可怕的細長鞭子，羅生門強悍的力道直接把面前的三人三分之二的骨頭，包括最重要的脊椎統統打碎。

一瞬間就解決了三個青年，他們仨本來就只是不入流的小混混而已，只能挑像芥川之類看起來沒什麼威脅的老弱病殘下手，偶爾看走眼被反過來教訓也不是什麼怪事。

事情本來就應該這麼結束才對。

結果萬萬沒想到巷口的位置居然還守著一個望風的少年。

如果只是單純的被目標反過來打倒的話，望風的那傢伙估計只會頭也不回的就跑。

但芥川身邊揮舞的漆黑惡獸實在是太過駭人了，完全不像是人間存在的東西。

嚇得那個少年連滾帶爬，口齒不清的朝大街上爛滾帶爬的哭喊著怪物，惡魔之類的詞。

好巧不巧，正好有一部警車路過。

於是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

如果不是芥川收回了異能之後的模樣太過無害，身體素質確實差的離譜，警察或許還真的會信了那個鬼哭狼嚎的少年的話。

芥川死不承認，一言不發，被頭疼的警察統統帶回了局子里。

因為是個孩子，警察還算是和善的詢問事情經過。

芥川就垂著眼瞼，努力學著平時老師教他說謊的模樣開始解釋。

——自己的外表很有欺騙性，要充分利用這一點。

這麼想著，芥川便把自己完完全全說成一個路人。

「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只是買完麵包，路過那條巷子而已。」

他這麼說。

並不高明的謊話，也就仗著年紀小，身體病弱騙人。

警察最後信了。

芥川年幼病弱的外表拉高了五分可信度，另外五分則是因為他們從那群混混身上查出了毒/品。

「致幻性的，嘖，又嗑藥嗑多了的一群小鬼。」

顯然把那個少年的鬼哭狼嚎當做了嗑藥之後的幻覺。

至於巷子里那一群被打斷骨頭，估計下半輩子都會半身不遂的傢伙？

喔，那總不會與這樣一個小小的孩子有關，真相是什麼還得繼續調查（雖然這群沒什麼地位還嗑藥的混混的事情，十有八/九會被拋之腦後），而且這群癮君子哪天出事一點也不奇怪。

芥川就這樣被輕易放過。

但他還沒來得及暗暗鬆口氣，就被溫和的警察小姐要求報上監護人的電話號碼，說要通知對方來局子里接人。

芥川：……

這個年代的義大利警察，說貪腐成風沒錯，不作為也對，對很多小案子也不上心，甚至還會接受賄賂而放人一馬。

但是總有一些正義感十足的新人還抱著道德原則和責任感，對[平民]總是關懷的很。

比如面前這個警察小姐。

芥川怎麼都不肯說出監護人的電話號碼，執意要一個人走。

警察小姐也很固執反正就是不讓走。

總之，那天一定是不幸日。

兩人僵持不下的氣氛，是被一個氣呼呼的跑到警察局報案的老婆婆打破的。

「我的天啊，我的錢包被搶了，天殺的混混，給你們報案有用嗎？啊？……誒？這不是小芥川嗎？」

芥川：「……」

來人是他和老師住的那棟出租房的屋主婆婆，七、八十歲了，為人很和善，常常會給他們送自製的小點心，雖然處於謹慎，他們從來都不會吃。

順理成章，芥川怎麼都不肯說出來的監護人，被屋主婆婆通知過來了。

接到電話的R先生：「……」

養孩子真的處處都是驚喜呢。

一副紳士模樣的R先生匆匆的趕了過來，他先溫和的向警察小姐道謝，了解完情況之後，一臉「驚訝慶幸」的表達了感激，隨後才把他家孩子接了回去。

然後毫不猶豫的拎起來扒衣服裝網裡，丟浴缸泡熱水。

芥川：「……！！！」

……

事情便成了現在這個局面。

R先生重新出門買了今天的早餐，在看似平靜的氣氛下開始了談話。

「知道做錯什麼了嗎？」

「我不該動手……造成了麻煩。」

R先生皺起眉，「誰怪你這個了？遇到沒眼色挑釁還敢威脅自己的傢伙，沒殺掉已經算客氣了，說起來既然你都已經動手了，幹嘛不幹脆殺掉？」

「……？」芥川一臉茫然。

R先生嘖了一聲，不滿的伸出手狠狠敲了芥川腦殼一下，直接把對方腦袋敲的往後仰，額頭直接紅了一塊，在蒼白的膚色對比下格外顯眼。

羅生門頓時炸了出來，還沒張牙舞爪的撲上去，就被芥川伸出手抱住，牢牢圈在了懷裡，

「我應該有告訴過你，不要在公共場合對普通人展示你的異能吧？嗯？龍之介，我給你的槍呢？」

「……沒有帶。」

「沒有帶？」R先生重複了一遍，挑眉，「那我教你槍法是為了什麼？讓你在女士面前耍耍花架子嗎？」

「……」

「同樣的情況，用槍威脅逼退他們，絕對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混亂。」R先生平靜的陳述，「義大利的有組織的混混們對槍械接受良好，被槍指著，他們也只會知趣的後退，哪怕你擊斃了他們，望風的那個人也只會為了自保而捂住嘴倉皇逃跑，不會像今天這樣被嚇得驚慌失措大呼小叫。」

「……」

「我早就和你說過，殺人對你來說不難，你欠缺的是在戰鬥之後應付意外和處理痕迹的逃脫能力。」

「……是，非常抱歉。」

「總之，作為今天一大早就給我帶來的[驚喜]，我會用三倍的訓練給你作為[獎勵]，下次再犯的話，懲罰絕對不止這一點。」R先生補充，「聽好了，威脅到你生命的情況，你可以竭盡全力去反抗，但如果只是像今天這樣的小摩擦，你就得把握使用力量的程度。」

R先生嚴肅的叮囑：「尊嚴不容侵犯，那種比自己的低級的傢伙不用理會，直接動手打飛就好，但是你得保證能夠處理掉痕迹，知道嗎？我不想再看到今天的事情發生第二次。」

芥川抱緊懷裡的羅生門，認認真真的點頭，「是，我知道了，R先生。」

R先生輕拿輕放，罰完了，事情也說開了，那就算過去了，下次再犯的話再考慮要不要雙倍吊打。

……

芥川龍之介跟著R先生的這一年裡，除了各式各樣的訓練之外，最多的便是涉及世界各地各種文化和知識的練習。

「我的學生怎麼可能是文盲。」剛把人撿回來的R先生挑剔的說，「不要求你像我這樣什麼都能學的會，但至少都得略懂一點，然後得有一兩門精通。」

於是，除了日常的體能和格鬥訓練，槍法訓練，異能訓練之外，厚厚一疊的文化科書籍疊滿了桌面。

他們基本上一個月換一次住所，書是不可能帶走的，所以R先生便乾脆利落的要求芥川在一個月內學會全部內容。

說實話，芥川並不討厭學習。

貧民窟的孩子基本上不可能碰到課本，活下去都已經很困難了，更別說去看書學習，因此在被R先生撿回來之前，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會對知識感興趣。

啊，嚴格來說的話，也並不是所有的知識他都感興趣。

理科的部分著實苦手，芥川擅長的方面在文科、尤其是文學那一類，例如歷史、漢文，並且熱衷於閱讀各個國家的名著。

R先生默默看在眼裡，青年斟酌了許久，將每個月的理科內容比例下調了一點，然後加大了閱讀方面的內容，考慮到芥川對各個國家的書感興趣，而R先生又有意讓自家學生學多幾門外語，於是他便故意找了無翻譯的原版書籍丟給對方，讓芥川自己邊學邊看。

閱讀的書籍並不局限於文學，還有人體器官構造學說，心理學說，植物學說……各種各樣的東西。

然後根據對方掌握情況，每個月都進行一定的調整。

雖然R先生總是評價「進度一般般」，但那也只是和他本人的水平相比罷了。

考慮芥川龍之介的基礎，和同齡人的知識水平，不得不說這已經是相當不錯的進展。

……

同日下午，R先生坐在床邊組裝自己新到手的狙/擊/槍時，忽然對著一旁抱著書沉迷閱讀學生問道：

「龍之介，我接了個委託，你想和我出去執行任務嗎？」

「！！！」

總是在老師出去進行暗殺任務的時候被留下，今天終於等到陪同機會的芥川龍之介頓時就睜圓了眼睛，二話不說拋下了手裡未看完的書，噠噠噠的邁開步子衝到R先生面前，帶著幾分激動的情緒喊了出來：「要！！」

芥川喊完才覺得有點失禮，不由自主的低咳兩人，努力冷靜下來，收斂住表情，但眼神卻閃亮亮的暴露了一切：

「是的，R先生，請給我出任務的機會，我絕對不會失敗的——」

一年來都只在訓練和學習中度過，雖然並不討厭，但是芥川卻仍舊希望自己能夠用點用處。

思考著芥川現在的水平，R先生一言不發斟酌了好一會，直接讓眼前的孩子都不由自主緊張的屏住呼吸，才勉為其難的點點頭應許，「好吧，你現在的水平應該也足夠執行一些任務了，理論知識得化為實踐才算是自己的東西。」

「雖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你這傢伙今天可能泄露了你自己的身份，我不得不帶著你走。」

那群被芥川打斷渾身骨頭統統躺在醫院的傢伙，以及那個被嚇的魂不守舍、因為嗑藥以及[胡言亂語]交代不清楚事情經過而暫時被關在局子的少年，誰能保證那群傢伙不會泄露出芥川的情報呢？

R先生呼出一口氣，站起身，理了理西裝，著手開始收拾自己的武器，芥川立即也來幫忙。

黑色的手提箱鎖好，小提琴盒也蓋上。

下午五點三十分。

芥川背著自己裝滿槍械的小提琴盒，穿上黑色的長風衣，脖子上圈好自己的圍巾，懷裡雙手抱著R先生的手提箱，邁開步子噠噠噠的跟在青年後面。

R先生率先去找了屋主婆婆，禮貌紳士的和那位和藹的老夫人辭行。

「哦，你們又要開始旅行了嗎？」那位老夫人和開心的搭話，「年輕人就要到處走走，你們下一站要去哪玩呢？」

「我想帶這孩子去威尼斯看看。」

「威尼斯，啊，那也是個好地方。」

雙方繼續溫和的交談了幾句，R先生微微欠身行禮，帶著芥川離開了。

芥川背著小提琴盒，懷裡抱著手提箱，亦步亦趨的跟在R先生身邊，茫然的看著對方來到車站，用偽造的身份買了兩張前往西西里的車票。

「先生，不是要去威尼斯嗎？」

「當然不是。」

R先生壓了壓頭頂的帽子，嘴角上揚，「那只是騙那位老夫人的，以防有人詢問我們的行蹤。」

青年從自己的學生懷裡接過自己的手提箱，「作為殺手，永遠都要有隱藏自己行蹤的意識，適當的信息障礙是必要的。」

「是，我知道了，R先生。」

芥川認認真真的點了點頭，提了提肩上的小提琴盒，很沉，畢竟裡面裝著的都是各種槍械和子彈，最後還是芥川用寬大的圍巾稍稍蓋住了肩帶，讓羅生門伸出一小縷布料幫忙分擔重量。

兩人一同上了最早的一班火車，坐在最後排不起眼的位置。

年幼的芥川安安靜靜的睜著黝黑的眼眸，望著窗外發獃。

伴隨著火車行駛在軌道發出轟轟聲，夜幕漸漸降臨。

暗色的天空，漆黑的鳥影無聲的掠過。

屬於里世界的時間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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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章內長大能接受伐？

想寫長大的芥芥了（唉，我的腦洞已經飛到彭格列十代家族和文豪芥以及JO5去了，為什麼！！為什麼我的手那麼不給力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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