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安藝の場合
【番外:安藝の場合】
安藝睜開眼,陽光直投向瞳孔,有些刺目,她抬手覆住眸子,默語不言,直到適應了這強烈日光后,才從床上坐起身來,清醒的意識也回歸到了腦中。
三天了。
她轉頭看了眼桌上日曆,才意到自己竟然又拖延了三天,又猶豫了三天。
「三天……」
又躺了下去,她看到窗帘大開著,昨晚凌亂的書桌也做了整理,有條不紊,潔凈無暇。
他素來愛整潔,愛乾淨,只是她不知道,這麼多年了,他仍能向從前一樣早早起床,替她整理屋中雜亂。
醫書,柜子上的醫藥箱,床頭一向被她扔的不知去向的遙控器……
按照她所熟悉的習慣,全都整齊擺放著,一塵不染。
她睡著時若有陌生人靠近,無論多麼輕,她都能很輕易醒來,他竟然這樣連續三天進入自己房間,她都不曾察覺。
還是對他的味道,太過熟悉罷。
安藝穿衣整裝,到衛生間洗漱,抬頭照鏡子時,發現頭髮好像比之前變長了,利落的短髮最近疏於管理,已是接近肩頭,可以紮成短短的馬尾了。
洗漱完畢,她隨手拿了發圈束起了發,扎了一個短短的馬尾,拿起剪刀在額前修剪,齊齊的劉海在額前鋪成一片,柔順的髮絲還有幾縷不聽話的碎發從耳鬢垂下,暮然望去,恍若當初校園時那個青澀而美麗的少女。
安藝回頭,正看到門前站著滿目恍惚的夜然,他那樣木然呆怔的望著她,訥訥而言,「好久沒見你長發的模樣了……」
她慌忙抬手去扯發圈,神情局促,臉色微紅。
他來多久了?又看了多久?
她不該莫名其妙剪了從前一樣的劉海,束起髮絲,滿面的憶苦思甜……好像是,她捨不得他似的。
夜然緩緩走了過來,有鎖鏈聲響。
他抬手,抓住了安藝的手,低道:「留一天的回憶給我。」
安藝頓了下,終究放下了手,面色故作隔離,冷道:「夜然,我說了不要隨便進我房間。」
「來叫你吃早餐」,見她妥協,他便微微一笑,「醫難自醫,你胃不好,總是飲食不定,以後要定時吃飯。」
她確實會常常胃痛,因為不是什麼大病,與平時也沒什麼影響,她便沒有在意。
她其實是很不喜歡吃藥的。
安藝看了他一眼,腳上手上戴著與她那時大同小異的鐐銬腳鏈,雙手雙腳都被磨出了血泡痕迹,可仍舊執拗著不願取下,只因為他所謂的贖罪。
也是為了防止另一個夜然出現時,再做出什麼傷天害理之事,這腳銬手銬如若沒有安藝解除範圍,擅自出這棟房子必定會自爆,所戴之人亦會被炸的粉身碎骨。
兩個夜然的互換大多出現在睡眠之後,夜然睡前留了字給另一個夜然,寫明了一切,即使另一個夜然再過惡劣嗜血,卻也是十分珍惜生命的,就算她曾和另一個夜然發生過劇烈的爭鬥,但好在夜然身上沒有武器,在這棟房子里,也算相安無事的處了三天,並未出什麼意外事故。
安藝與夜然一同走了出去,坐在餐桌上開始用早餐。
菜式很漂亮,能看出花了心思做出的,也十分美味。
這房子里只有他們兩人,這三天,安藝偶爾會到超級市場買些生食回來,夜然便會下廚,給她做出豐盛三餐來。
始端是因為她那日去找導師商量工作之事回來太晚,隨便泡了盒康師傅打發午餐,夜然當即發怒了,氣憤的大顯身手,做了第一頓豐盛晚餐,並且逼著她全部吃光了。
安藝都不想接受這好意,因為她始終要對夜然做什麼,她自己最為清楚。
床頭有一把槍。
從進房間那一天就塞著,一直到現在,遲遲三天,她還沒用到。
自從傑克毀了后,她帶著夜然回到這個當初他們兩人相識的城市那一天開始,一切都似乎變了。
生活很平和。
相處很平淡。
夜然悉心照顧她,決口不提從前和傑克事,像是習以為常似的照顧她的起居,自主要求戴上了手銬腳銬,白天她說不想看到他,他便到地下室獨自待著,直到用餐時才出現。她說不准他擅自進自己房間,他便十分遵從她的要求,幾乎從不在她不允許的情況下走進她的房間……
今早,應該是他第一次破例,可安藝卻想不出任何理由責怪,因為這一桌的早餐實在是太精緻豐盛,他只是不想要自己吃到冷飯而已。
安藝喝了一口湯,他問:「好吃么?」
「嗯。」她點頭。
「寶貝喜歡就好。」他燦然一笑,笑容和那時校園初見時很像。
「嘗嘗這個。」他夾菜給她,「我昨天無聊上網查的,食材健康,味道美味,含熱量低,你喜歡的。」
安藝默默夾起來吃。
她大概,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比夜然更適合自己的男人了。
了解她的喜好,了解她的習慣,了解她的一切。
安藝這幾天難得胃口很好,吃了很多,這幾日乾癟的肚子似乎變的有些圓潤了,她只是晚餐時隨口抱怨了一聲,他便特意變了食物。
胃口好,是因為他知道她不吃藥,特意將對胃好的中藥食材全做到了飯菜里,她是醫生,怎麼可能不清楚。
安藝起身收拾餐具,端進了廚房。
擰開水,默默擦拭著疊盤,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
並不該這樣的……
照這樣下去,她會上癮的,對這樣的生活,對這樣的夜然。
有鎖鏈聲靠近,夜然跟進了廚房。
他站在她身後,默默發問:「我需要現在去地下室么?」
安藝擦拭盤子的手滯了一下,盯著水柱,心中告訴自己,不要拖了……
口中卻不受控制說道:「我今天會出門,你在哪兒都好,礙不了我的眼。」
夜然望著她的背影,走了過去,他望著她微顯瘦削的背影,雙手抬起,很想抱住,卻還是忍住,放了下去。
「昨天……他有沒有為你添什麼麻煩?」夜然這樣問著。
「沒有,他一直待在地下室」,安藝關了水,隨口答著,「沒有鬧,沒有殺我,也沒有要求取下鎖鏈,一切都很好。」
她做了隱瞞,並沒有說出昨日另一個夜然對自己做出的惡劣行徑。
那個人,就算心裡有著某個人,也只會嫉妒,報復,傷害,甚至做出傷及性命的事。
夜然嗯一聲,眼角卻飄向手臂露出的傷口上,什麼也沒說。
沒有了記憶共通,他不能時刻清楚另一個夜然會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更沒有任何相勸阻止的能力。
究根結底,傷害她的人,只是他。
「我出門了」,安藝擦乾淨了手,匆匆言語,「我的大學導師成立了醫學研究小組,邀我參加,考慮到學校任教的事,中午不回來吃飯,你不必等我。」
夜然嗯了一聲,「好。」
安藝走到玄關去穿鞋,夜然也走了過來,她以為他是想出屋子,開口正要警告,他突然俯身壓了下來,在她唇上印了一個輕柔的吻,叮囑,「不要開快車,路上小心。」
她仰著頭,看他緩緩站直了高大的身子,如從前每日早上出門前看著自己般,叮囑的語氣也如從前,沒有任何改變。
只是從前,她會踮起腳尖回吻,現在不會而已。
會陷下去的……
這樣的話不停在胸口來回徘徊,盪游不停,一遍遍提醒著她——到底是為什麼從安言手中要回他的命,將他帶到這城市裡,又是為了什麼!
一日三餐在一起,溫和而平常的相處交談,出門會向他報備,回家前會提前打電話到房子里,問他想吃什麼……
這是她從前所嚮往的生活,她與夜然的未來。
現在,實現了,卻是在錯的時間。
「不能……」安藝開著車,低聲自語喃喃,「今晚……午夜之前……」
一定要結束一切。
這場對她來說,如同灰姑娘般美好的幸福,終究只是幻象而已,午夜之後,便要回歸現實。
只是結束這場宴會的不是敲響的時鐘。
而是她床頭那把……冰冷的短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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