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困獸猶鬥
「鐵軍!我們被包圍了!」
牛忠實在發現四面八方都出現了敵人之後,扭頭沖陳鐵軍說道,但他卻沒有感到害怕。
陳鐵軍哈哈大笑,豪情萬丈:「就殺敵來說,沒有人比咱們的位置更好了!」
「我不怕死,但是我沒寫遺書!」牛忠實說道。
陳鐵軍一愣,「為什麼沒寫?」
牛忠實理所當然地說道,「不識字怎麼寫。」
遺書可不能代寫。
趴在小高地上,陳鐵軍和牛忠實聽到左翼的槍聲逐漸低落,即便不用轉身看,陳鐵軍也知道部隊已經開始撤退了。他重重鬆了一口氣,徹底放下了心來。只要部隊按照原來的路線後撤,在熱帶雨林里,越軍想要截擊,並不容易。
這已經意味著,歷史上二排的傷亡慘重已經被徹底該寫了!
投身其中的陳鐵軍沒有絲毫的後悔。
他手裡的五六輕機槍不斷噴湧出致命的七點六二毫米口徑步機彈,黃金般的彈殼灑落一地。
「大牛!換彈!」
陳鐵軍大吼一聲,隨即低下頭快速換上一個裝滿子彈的彈鼓。他下意識的喊出了後世特種部隊常用的口令,牛忠實並不知道什麼意思,但是看到陳鐵軍在換彈鼓,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掩護。
這是最關鍵的時刻,越軍明顯察覺反擊火力正在一點點減少,但是小高地上的火力沒有絲毫的減弱。他們開始不留餘力的衝擊,小高地猶如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無差別的掃射和精準的射殺讓越軍舉步維艱,只是二排大部隊的撤退讓越軍正面壓力頓時驟減,此時他們只需要邁過眼前的高地就能乘勝追擊。
不斷有越軍士兵繞到側后沖向高地,牛忠實不斷的調整槍口控制側后,掩護著陳鐵軍的側后。居高臨下的射擊位置陳鐵軍和牛忠實堅守如固若金湯,但即便如此,少了二排戰友的火力壓制,不少越軍開始從四面八方包圍高地,縱然陳鐵軍和牛忠實死守,也無奈對方採用人海戰術。
哪怕衝鋒的士兵一個個倒下,越軍的進攻姿態卻沒有絲毫的改變,他們勢必要拿下高地。
此時,毛建國帶著傷員與指導員等人匯合,脫離戰鬥前線后眾人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就在那麼一瞬間,在場的所有人都認為今日難逃一死,要不是高地上突然的壓制射擊,他們是能夠想象己方會陷入什麼樣的境地。
「核算傷情清點人數!」毛建國立即開始總結,他需要對部隊傷亡有個明確的判斷,再重新制定計劃。
片刻后,指導員來到毛建國面前,說:「連長,少了兩人。」
「誰?」
「陳鐵軍和牛忠實。」
毛建國瞬間彈射了起來,最不該出事的之前差點被雷劈,現在又未跟隨部隊撤離,此時要不是嗓子眼細,毛建國的心都跳出來了。
毛建國連忙來到二排長面前:「剛才我們撤離時,最後一輪精準掩護是你防線打的?」
他清楚的記得那一輪的射擊是扭轉戰局的關鍵,而子彈確實也是從高地方向射出,只是他冷靜下來后意識到在二排隊伍里,沒有人能擁有這麼強悍的能力。
「連長,不是你隊伍里打的?」二排長一臉疑惑的看著毛建國,兩人都誤以為那一輪的射擊是對方的傑作。
二排長當時所在的位置就是陳鐵軍的左翼,只是當時情況混亂,也是第一次上戰場的二排長根本沒有注意到高地上的陳鐵軍和牛忠實。
「他媽的!高地上是陳鐵軍和牛忠實!」
一聲怒吼后,毛建國轉身就走,指導員拉著毛建國的衣服面色鐵青表情凝重的說道:「連長!你要幹什麼!」
「我得回去把他們找回來!」
「你冷靜一點!」現在部隊急需休整,落在二排肩上的任務還未開始就要宣告失敗,此時容不得半點馬虎,隊伍好不容易脫離包圍,他絕對不允許還有人返回,無意義的送死在部隊里不允許存在,更別說還是整個隊伍的核心人物帶隊返回。
「我絕不丟下任何一個兵!在看到他們的屍體之前,他們都有活下去的希望!」
指導員斬釘截鐵的吼道:「連長!請你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好好想想他們活下來的希望有多大,即便你現在回去,高地肯定已經被越軍攻陷,敵人很可能已經追上來了!」
高地一旦失守,越軍能輕易的展開追擊。
毛建國雙眼布滿血絲,挺直腰桿吼道:「別忘了是他們提醒了我們,我們才避免全軍覆沒,更別忘了是他們掩護了我們的撤退,我必須回去救他們!」
看著毛建國一臉堅定的表情,二排長果斷地說道,「連長,我回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一定把他們帶回來!」
「好,要回去,我們就一起回去!」指導員開始組織隊員們重新列隊,而毛建國立即說道:「不行!我帶幾名老兵回去就夠了,二排長你給我留下掩護指導員他們繼續撤離。」
指導員和二排長面沉似水低聲說道:「連長,我們要走一起走。」
毛建國憤怒的嘶吼著:「這是命令!」
「是!我服從命令!」
眾人齊怒吼,林中鳥受驚。
指導員握著毛建國的手,眼中充滿了無奈和擔憂,毛建國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放心吧,一旦確定他們已經光榮,我會及時撤離和你們匯合,但要是他們還活著,我必須帶他們一起離開。記住,一定要原路返回!」
整頓隊伍,指導員帶著二排其他戰士繼續撤離,毛建國選了幾個經驗豐富的老兵組成戰鬥小組與撤離的戰友們背道而去。
此時的高地上,陳鐵軍的身邊已經堆滿了彈殼,衝鋒的越軍倒了一批又一批,兩人背對背的往不同方向射擊,高地顯然成了越軍最大的障礙。
牛忠實肩膀上的傷口還在流著血,陳鐵軍也傷痕纍纍,手裡的五六輕機槍似乎已經達到了它的極限,即便如此兩人依舊對敵人傾瀉著762MM的子彈。
「連長他們順利撤離了嗎?」牛忠實高聲吼著,耳邊密集的槍聲嘈雜,不用吼還真聽不見。
「他們應該脫離危險了!」陳鐵軍笑著回答,看著戰友們安全撤離,他由衷的高興,經歷了一生的軍隊生活,陳鐵軍比任何人都珍惜戰友情誼,這次回來,他保住了二排更多戰士的性命,如果沒有他的存在,二排將會和歷史中的一樣,傷亡慘重,成為第67軍最慘痛的代價。
然而沒有人知道這些,除了他自己。
後悔嗎?陳鐵軍問問自己,而答案在他一臉笑容中顯而易見。
「大牛!你帶著軍刺呢吧?」陳鐵軍一邊問著,一邊迅速改變方向,連發模式的五六輕機槍猶如死神的鐮刀,對著兩名從側面摸上來的越軍士兵掃射,那兩名越軍士兵像是觸電一樣乾脆利落地倒地,死了個透徹。
牛忠實老老實實的騰出一隻手摸了摸三棱軍刺,「帶著呢!」
「好!」陳鐵軍露出猙獰的笑容,「準備白刃戰!」
「是!」
牛忠實不傻,他知道此時彈藥不多了。
小高地前面橫七豎八的躺了幾十具屍體,而屍體由高地前面向兩側蔓延。這說明越軍的傷亡在不斷的攀升,而代價就是彈藥消耗的速度極快!
不指望跳出陣地去撿越軍的武器彈藥,因為陳鐵軍非常的清楚,他和牛忠實最大的優勢就是高地上的這處天然的陣地,離開陣地,勢必會被絕戶網一般密集的火力網給籠罩。
他還想再多殺幾個敵人!
越軍的攻擊沒有因為指揮官的陣亡而出現太大的變化,這一點在陳鐵軍的預料之內。越軍師從華夏,非常的重視基層幹部骨幹的培養,很強調基層指揮員的duli指揮作戰能力。
這種體制,使得部隊哪怕是指揮官戰死或者是部隊被切割成小塊,都不會導致整個部隊的崩潰。這一點與西方軍隊歷代以來完整指揮體系有著明顯的區別。
相反,那名越軍團級軍官的陣亡,激怒了越軍,他們更加不要命的展開衝鋒,甚至顯得盲目不顧——不計傷亡!
「大牛!最後一個彈夾!」陳鐵軍感受到了扳機一下子軟下去,大喊一聲,隨即快速卸下彈鼓換上彈夾。這是他身上最後一個彈夾,是配套五六衝的,但也是和五六輕機槍通用的。
牛忠實已經殺紅了眼,從沒有殺過人到殺人如麻,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轉變就在十幾分鐘之間。他能夠清楚的看到,在他前面越三十多米的空曠地帶上面,那些越軍士兵的屍體是清清楚楚的。
他的想法沒那麼複雜,奮力殺敵就是了,不就是一死,碗口大一個疤,區區一條性命換回二十多名戰友的安全,他會算這一筆賬。
牛忠實的子彈反而首先打光。
沒幾下,陳鐵軍最後一顆子彈也打出去了。他們的手榴彈早已經扔光,兩人總計八枚手榴彈,當時極大地緩解了二排其他戰友的壓力。
陳鐵軍抱著五六輕機槍側滾到牛忠實那裡,抽出三棱軍刺咔擦的裝在了槍管的卡栓里,對牛忠實咧嘴笑道:「大牛,咱哥倆比個賽唄,看看誰的刺殺玩得溜!」
「嘿嘿,你忘了我是連隊刺殺操第一。」牛忠實活動了一下受傷的胳膊。
槍聲停了,也許是越軍知道他們沒了彈藥,也許是想抓活的,越軍的攻擊部隊慢慢停了下來,軍官開始重新組織部隊,完成了對小高地的包圍。
陳鐵軍和牛忠實看上去,是插翅難逃的。